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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的話叫卓鶴思來想去了好多遍,揣測到底是什麽意思,然而她卻和下了其他輕而易舉的決定沒什麽區別,說做就做,召喚着女傭把從商場買來那些衣服和日用品通通擺放好,又在卧房支起了臺筆記本電腦,啪嗒啪嗒地抱着玩了一整晚文字游戲,當真一副安然住下的模樣。
面癱君心緒難安,忍不住去書房給雅治挂了個電話,語氣不善:“你到底說了什麽?”
雅治似乎在外應酬,周身噪音混亂,他笑着回答:“當然說出我該說的,你媽媽不在了,那些話我也只好勉為其難。”
“多管閑事。”卓鶴不悅。
“否則你有什麽更好的解決辦法,還是只準備自欺欺人?”雅治問道。
“我不準備把她卷入風波。”卓鶴的态度始終如一。
“是她自己非要跑到風波裏來,無知只會更危險。“雅治冷哼了聲:“改日再聊,我在跟大島議員吃飯。”
卓鶴連句再見都沒說,就猛地挂了電話。
書房燈光微暗,像極了他的一籌莫展。
緊閉的拉門毫無預兆的被拉開,驚得頭頂的吊蘭左搖右晃。
能這麽大膽的除了趙紫薇不會有別人了。
果然,格格大人微笑走進來:“隔音不好,可別怪我偷聽,你跟你舅舅生氣啦?”
“沒有。”卓鶴轉身無奈坐下,華麗的和服鋪在地面上,像幅波瀾起伏的畫作。
“他要是不在乎你,才不會多廢這個心思呢。”紫薇跪到他旁邊,瞧着自己的影子小聲說:“我挺感謝你表舅願意跟我講那些話的,他說得沒錯,如果沒有我,如果不是我招惹你,你現在肯定不會這麽艱難。”
“不許這樣想。”卓鶴摸住她的腦袋,輕輕地揉了揉:“若非不是我願意,誰都不能強迫我。”
趙紫薇順勢趴在他的身上:“在我眼裏,你不是會在乎物質利益的人,不管松川會有多少資産,被他們搶走了,都不值得你費盡心思的再搶回來吧……之所以執着的不走,是因為不願屬于至親的東西被糟蹋,還是父母的死沒有沉冤昭雪,或者只是放不下那些像你表舅一樣仍舊支持着你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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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鶴一手抱着她輕柔的身體,發現她遠比自己以為的了解自己。
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被紫薇講出來就是這麽簡單。
他淡聲回答:“都有。”
趙紫薇笑了下:“你看,老天爺對我這麽好,什麽煩惱也沒塞給我,肯定是覺得你這輩子太累太孤單了,特意安排我陪你一起承擔這些責任,我怎麽可以拒絕他的好意?”
聽到這強行找的傻理由,卓鶴又心疼又無奈,他眯起美麗深邃的眸子,深深地嘆了口氣。
“哎,你若是不要我,我媽也會把我嫁給個所謂的成功人士,結婚生孩子操心費力,然後等到人老珠黃被劈腿婚外戀,到時候一哭二鬧三上吊,就一定會幸福了?”趙紫薇直起身子,煞有介事的講道理:“你不要因為自己過得與衆不同就覺得柴米油鹽的日子幸福,那種日子本身壓根就不幸福,如果不是跟心裏面愛着的人度過,人生再順利又有什麽意思?”
卓鶴安靜的聽着她胡言亂語,最後反問:“愛?”
趙紫薇愣了片刻,笑了:“都怪你,害我一把年紀都不知道這個字什麽意思,只是我一想到它,就會想起你。”
卓鶴溫柔回視。
趙紫薇忽然記起重要的事,問道:“那次地震,是你救了我嗎?”
“不記得了。”卓鶴不願邀功,簡單回答。
紫薇專注的凝視他,好半天後,又問:“故意說得輕松你不信,到底要我多認真,你才接受,我再也不打算離開你?”
卓鶴不回答。
趙紫薇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喂!再怎樣我也是個女孩子,你這樣逼我一直告白,我也會不好意思的呀!”
卓鶴終于被逗的微笑剎那,說道:“我不想看你受委屈。”
“切,這輩子還沒受過呢。”趙紫薇故意裝的不屑一顧:“我倒要看看,委屈它長什麽樣子。”
——
百年前松川會建立伊始,委員會只不過是群支持會長的親朋友好。
随着勢力的擴大,漸漸變成了分享利益的外戚。
而當前的喧賓奪主之争,還是前所未有。
很難說現在的松川會是誰說了算,但總不可能是四面楚歌的卓鶴。
從周一所謂的茶話會的氣氛上,趙紫薇便看得出來,圍着長桌而坐的老頭子們,簡直各個居心叵測,但她仍舊帶着弧度不變的笑容,就像面對着攝像機前的觀衆。
“趙小姐是北京人?”伊藤明知故問。
“對。”紫薇大方回答。
“這麽說來卓先生也是北京人,我們和北京還真是有緣啊。”伊藤笑眯眯。
趙紫薇想起桃源鎮被烈火焚燒後的狼藉慘淡,很難從他的面上找到溫暖,忍不住說:“可惜卓叔叔死不瞑目!”
卓鶴驚訝側視,正喝茶吃點心的老頭們更是滿座皆驚。
伊藤是個老狐貍:“話可不要這樣說啊,當初害死小姐和卓先生的南田已經畏罪自殺了,雖難以祭奠卓先生,卻也是個交代。”
若不是不想惹大麻煩,趙紫薇肯定白眼翻上天。
坐在伊藤旁邊始終旁觀的早川是個手握電視臺和諸多經紀公司的娛樂界大佬,他相對五官和善,呵呵的問道:“所以今天會長把趙小姐介紹給我們,是準備成婚了嗎?”
“幹嗎問這麽害羞的問題啊。”趙紫薇根本用不着卓鶴幫腔,自己便笑着敷衍。
早川不打算放棄這個話題:“如果是這樣,趙小姐可要用女主人的要求,嚴格要求自己,眼看着新年将至,到時候全國的分會領導都會來松川會拜年,到時候可別丢了會長的臉。”
卓鶴放下一直把玩的茶杯說:“這就不勞煩您費心了。”
“年輕人懂什麽,我們這些老家夥怎麽能不操心?”伊藤說:“趙小姐,你一定沒見過優香小姐穿和服的樣子,就連當年的首相大人都稱贊,她是東京最後一位淑女呢。”
提起泷本優香,大家立刻啧啧點頭起來。
趙紫薇剛想講話,就被卓鶴按住手,冷聲說:“禮服正在定制,您還真是事無巨細。”
“哎,沒辦法,為松川會忙碌了一輩子,已經成習慣了。”伊藤嘆氣:“說起來松本電子集團那邊連着兩個季度虧損,還希望會長能趕快把資金調度起來,否則老會長他在天之靈看到自己一手創建的公司瀕臨破産,肯定會心寒的。”
他所提起的企業是少數幾個仍由卓鶴掌控的棋子,虧損并不是經營不善,而是源自同屬于松川會的同型企業的惡性競争。
對于他們拼掉半條命也擠壓掉自己壯舉,卓鶴已經麻木了,他淡淡的說:“我會盡快解決。”
紫薇半懂不懂的偷聽着的時候,會客室又來了新的客人。
剛剛從名古屋出差回來的泷本雅治滿身寒氣,笑着坐下說:“來晚了,見諒。”
他明顯比卓鶴更有震懾力,老頭們立刻轉移話題,唧唧歪歪起了別的事情。
趙紫薇長這麽大還不知道什麽是見外,笑着打招呼:“舅舅好。”
今天這屋子裏坐得沒有小人物,雅治很驚訝于她怡然自得的态度,倒也稍微有些了解,為何性格乖僻的外甥,偏偏喜歡這麽個心無城府的姑娘。
——
小聚之後,是滿地狼藉。
年年日日都在為外甥東奔西跑的雅治帶來了外地的好消息,兩個人在書房密聊半天,再出來時,傭人已經整理好所有淩亂。
趙紫薇正捧着被強行贈與的會規搖頭翻看,忍不住跟卓鶴感嘆道:“這都什麽呀,連腐敗的資本主義都不算,簡直是萬惡的舊社會。”
卓鶴伸手拿過來,丢到了院子裏用來烹茶的火盆裏:“白日做夢,不用在意。”
趙紫薇笑了,發現雅治跟在後面,便追着他說:“舅舅,你帶我去買幾件漂亮的和服吧,那些老頭張口閉口的嫌棄我,就跟老娘在他們面前裸奔似的!”
同樣是在優香的照顧下長大的雅治也曾是個現代青年,他沒有批評紫薇的出言不遜,反而很開明的說:“可以。”
卓鶴曉得她在打鬼主意,眼神裏帶了點嗔怪和嚴厲。
趙紫薇熟視無睹,推開面癱君說:“不要跟着我,你那種審美會把我打扮成黑寡婦,拜拜,等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說着,她就背着小包跟在雅治後面屁颠屁颠的離開了。
卓鶴呆站在院子前,默默地嘲笑自己怎麽忘記,格格大人是多麽習慣我行我素,她知道了自己是誰又怎樣,她還是會什麽都不怕的,一直往心裏的方向大步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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