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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這一次的亞太國際電影節定于在神奈舉行, 所以陳敏嬌當然是帶着自己的小團隊率先抵達神奈。

她帶上了助理小李, 還有《黑色巨輪》的攝影師歐陽攀。

三個人也夠了。

亞太國際電影節的流程是率先發出獲獎名單, 再舉行電影節開幕式, 于紅毯和頒獎之後進行影片展映。

這樣做的意義是, 讓所有來參加這次電影節的人員, 在知道電影本次獲得的成就後去評估，它到底當不當得起這個競賽獎稱。

所以在過去的幾年裏，也不乏一些片子拿下了極好的獎項，卻在後期的電影評論與記者報道中口碑失利, 影響很大。

距離電影節正式開幕還有一個星期左右。

高原切來找陳敏嬌的時候, 小原田一郎也跟着來了。後者這段時間其實很忙, 他作為《七殺》的完全導演和監制, 在《七殺》的後期制作階段, 幾乎是處于全程盯梢的狀态。但據小原田一郎的說法，他一聽說高原切要來找陳敏嬌便幹脆給自己放了個假, 跟着一道過來了。

“陳桑！”小原田一郎見到陳敏嬌的第一個動作，居然就是上前一步鞠躬感謝。

“欸？？”陳敏嬌搞不懂狀況。

小原田一郎拿出了一種最為誠懇的姿态, “陳桑, 十分感謝你能夠做我的女演員！”

陳敏嬌朝着高原切投去求救的目光, 高原切卻聳肩表示愛莫能助。這小原田一郎這次不知道怎麽了，看完洗印出來的膠片剪輯專用樣片後整天就神神叨叨的，要麽就抱着那個錄像機看着畫面一遍又一遍嘆氣，要麽就跟剪輯争執，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活生生像個為雞仔奮鬥在第一線的公雞。

“你不知道, 剪輯是有多困難。”

陳敏嬌有些擔憂，“是哪裏出了問題嗎？”

小原田一郎看着面前的女孩，或者說，女人，他把她的五官看了個透，又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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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

“你的表演實在是無可挑剔。”小原田一郎望着她，“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取舍你的鏡頭，都太美了，也太有信息了。”

陳敏嬌撲哧笑開，“小原桑，你過譽了。鏡頭的美感，還不是靠你和高原桑才有的，不是我的功勞。”

“不不不。”小原田一郎立刻反駁。

高原切見他半天都蹦跶不出來一個有效字眼，于是替他講話，“他說得美，并不是指代畫面構圖這些方面帶來的美感。是，是陳桑你，你的存在就是美本身了。”

能夠讓一個攝影師說出這種話。就連陳敏嬌自己都忍不住想要看看在高原切鏡頭下的自己是什麽樣子的。

同樣的一個模特或者演員，在不同的攝影師的鏡頭之下，很容易呈現出不一樣的氣質或者美感。這件事不僅和攝影師本身的專業素養與美學體驗有關，還與攝影師自我心中對模特或者演員的特質捕捉能力有關。

什麽顏色的光适合他的面部，什麽亮度最恰到好處，什麽服飾什麽背景什麽角度。

這些全都是攝影師需要考慮到的問題。

比起圖片攝影，視頻攝影更是需要考慮到動态的不可修改性以及突發性。有時候不過是随手捕捉的細節，一個一時興起的表情，都能夠w完全地改變演員對于角色的塑造。

而在這一點上，高原切做的很好。

他能夠和小原田一郎合作這麽多年，自然也是證明他的本事是實打實存在的。他現在說出你的存在就是美本身這種話，無疑是對陳敏嬌最大的認可。

小原田一郎帶着陳敏嬌在神奈轉悠一圈後就又坐上了回東京的旅車。而陳敏嬌則和高原切出發去往了箱根。

箱根，有白雪皚皚的富士山。

從神奈通往箱根的列車很是熱鬧，陳敏嬌整個人被日語包圍。

跟東京不同，神奈和箱根更像是還未徹底開化的城市，帶了一點日式鄉下的親情浪漫，而非東京的朋克感。

“感覺如何？”高原切取笑她。

陳敏嬌看了眼窗外，綠油油的一片，可不知道為何，她卻是感觸到了川端康成筆下雪國中的氛圍。

一點點不可名狀的憂愁，許多的日式殘酷青春物語感。

“打算怎麽拍？”陳敏嬌還沒和正式高原切交流過這件事，“我的寫真。”

高原切凝視了陳敏嬌幾秒，“你的頭發，還能再動嗎？”

“啊？”

等到了富士山下的住所，陳敏嬌算是徹底明白了高原切的意思。

她那一頭長發早就在拍攝《黑色巨輪》的時候于戲中咔嚓剪掉了，但現在也算是長至了肩頭，陳敏嬌應時的給自己弄了個小卷的蓬發，看上去是有幾分精致的妩媚感。

但高原切的意思是，想要她把這一頭頭發再剪短一點。

陳敏嬌咬咬牙，聽了高原切的意見，再一次完完全全地改變了造型。對她來說，這是一個從未有過的體驗。

夏日，富士山，白衣短發少年感。

是的，陳敏嬌現在的發型和男孩有着幾分相似，卻因着她的那張臉，又多了幾分女孩的氣質。（注1）

高原切拍攝照片追求一個自然，或者可以說，這是大多數日式攝影都追求的東西，無論是從妝感還是衣着或者說背景來說，都是這樣。很少能夠在日本的攝影作品發現極為高概念或者奇詭的東西。

寫真拍了整整三天多。

高原切很少特意告訴陳敏嬌，這個時候你應該怎樣做，哪個表情最好。這樣太刻意了，而且對于陳敏嬌來說，她的鏡頭敏感度與情緒敏銳度，完完全全是可以依靠自己将最為應景的神态動作表現出來的。

拍的時候倒是輕輕松松，可一到選片時刻，高原就發了愁。他已經把膠片洗印了出來，和電影不同，照片的沖洗是非常速度的。他面前的日式小桌上擺着滿滿的照片，而上面毫無例外都是一個人，陳敏嬌。

高原切只覺得自己這輩子沒有做過這樣困難的決定，所以他把陳敏嬌叫來了。

陳敏嬌在見到了滿桌子的自己的照片後愣了下，任誰看到一堆堆放在桌面上的自己都會詫異的吧。

高原切苦笑，“陳桑，你來了。不如你挑挑看。”

陳敏嬌往前走，彎腰随手拿起一張。

膠片拍攝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帶着顆粒感，畫質和數碼相機的清晰度完全不可比，但卻又有着另外一種風味。

照片裏的她一頭短發，烏黑清亮，肌膚更是呈現出透明的呼吸質感，茶色的眼剔透，嘴角的笑很張揚，與輕輕飛起的發絲相呼應。一身白色的襯衫，就站在門邊，身後遠遠的富士山的雪頂和她的衣服相呼應。

天是純粹的藍。

這是一張很有動态感的照片。

像是少年時期的女孩剛剛回家，推開門見到了驚喜或者心愛之人，眼底笑意泛濫，唇角更是抑制不住地上揚。

十分具有感染力。

陳敏嬌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清新”的自己。

高原切見她拿起一張照片半天不講話，有些緊張，“怎麽樣？”

誰又能夠想到了，高原切這種級別的攝影師，居然還會擔心模特不夠滿意自己的作品。

“很好呀。”陳敏嬌說的都是真心話。

她又随手拿起幾張別的。

有些照片的角度很是刁鑽和詭異，卻能夠生出幾分古靈精怪來，也得虧她的五官經得住這樣的折騰。有些照片則是完全能夠看出拍攝者對于被拍攝者的情感的，略微帶了一點仰視，雙臂微微張開，唇角微揚，好似下一句話就在說，別怕，我抱抱就好。

高原切做到了用鏡頭講故事，而陳敏嬌也做到了完全利用自己的每一寸肌理與眼神來表達。

照片拍攝可不比動态，後者還有臺詞作為輔助。照片的故事性往往只能依靠攝影師與模特的默契來完成，兩個人如果在拍攝時候是帶有情緒或者故事感的，那麽拍出來的成片往往也會具有這種感情。

高原切問，“陳桑，寫真集最多只能選三十多張。”

陳敏嬌看着面前快一百來張的膠片，真想問問高原切當初拍攝的時候為什麽不悠着點。

高原切心裏也苦，按照正常慣例與出片率，為一套寫真拍幾百張照片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他沒想到他和陳敏嬌能夠配合的這樣好，出來的片子竟然張張都很難挑出差錯。

頭大。

陳敏嬌也頭大，她起身，調皮一笑，“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人士來做吧。對吧，高原桑。”

“你！”

陳敏嬌轉身溜地比誰都快。

做人也要講講道理嘛，讓她自己在那麽多自己裏選照片，真的是很困難的。要知道後世的女孩拍了自拍不過四五張都能夠糾結一個半小時，現在她面前可是幾百張照片，要讓她選，那她究竟還回不回神奈了？去不去電影節了？

沒錯，亞太國際電影節的開幕式，就即将在後天舉行。

這一次，将會有整個亞洲乃至歐美的電影人，看到陳敏嬌，以及她的作品。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也是一個很好的跳板。她當然不能錯過。

所以選照片這種事，還是讓高原桑一個人默默糾結吧:)

作者有話要說： 注1：發型參考廣末涼子和天海佑希的短發。寫真大概也是那種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