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雙生子

寒冷的昆侖雪山上，一個衣着單薄的少女正在雪地中踽踽獨行，晶瑩的雪花落在她如墨的發間，那樣純潔美麗，可她的臉卻凍得蒼白。

寒風凜冽如刀，帶走楚雲渺身上所有的溫度，很快她就倒在了雪地裏。這時來了一個俊美的西域男子，他脫下身上的狐裘披風，把楚雲渺緊緊裹在裏面，抱着她回到了山莊。

山中的婢女們都非常驚奇莊主居然帶了個女人回來，但當她們看到楚雲渺猶如晨曦微光與極夜星辰所織就的絢爛容顏後，都幷不對此感到奇怪了。婢女們把楚雲渺帶到溫泉裏，用花瓣與牛奶滋潤她嬌嫩的肌膚，她就在一片溫暖與芬芳中蘇醒了。

楚雲渺聽不懂西域的語言，但這幷不妨礙她在婢女的侍奉下換上華美的裙子和精致的首飾。

一出溫泉，楚雲渺就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這座山莊的的主人：歐陽鋒，她向歐陽鋒表達了自己的感謝，盡管對方幷不能聽懂，但那嬌柔的語音和如花的笑靥卻已勝過一切，起碼歐陽鋒的心跳已經跳漏了一拍。

歐陽鋒将楚雲渺留在了山莊，做他的婢女，說是這麽說，可又有哪個婢女能夠像楚雲渺一樣，整天美衣華服，還能單獨住在一個大院子裏？莊主的心思，大家心照不宣。

楚雲渺每天的工作，就是陪在歐陽鋒身邊，端端茶，倒倒水，順便看他習武。他會帶着楚雲渺在冰雪消融的昆侖山上漫步，為她摘來最美的花朵。

有一天，楚雲渺在歐陽鋒的書房裏看他的武功秘籍，忽然間聽到外面有一道輕快的聲音：“大哥，我出關了！我們快來比比吧，這回我定能勝你！”

早就聽說歐陽鋒有個雙胞胎弟弟，名叫歐陽澈，只是此前對方一直在閉關修煉，楚雲渺才沒見過，這回見到一個和歐陽鋒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郎跑了進來，楚雲渺瞬間就猜到了他是誰。

歐陽澈醉心武學，活潑跳脫，一雙綠翡翠般的眼睛明媚而富有生機，像極了楚雲渺養的一只波斯貓。他見到楚雲渺時，對方一襲青煙羅裙，眉目迤逦似江川花柳，是他從未見過的秀麗精致。

歐陽澈楞了一下，忽然一眼看見桌上擺着他們歐陽家的家傳密籍，便以為楚雲渺是個賊，頓時怒視着她。

楚雲渺見他一雙綠眼圓溜溜地瞪了起來，只覺更加可愛，不禁笑了出來。

“女賊！你還敢笑？看我不擒了你！”歐陽澈以為自己被輕視，一時更加生氣，與楚雲渺動起手來。

楚雲渺自然不會是他的對手，三兩下便被擒住，好在這是歐陽鋒走了進來，制止了他：“二弟，快住手！她是我的婢女！”

歐陽澈仍未放手：“大哥，她偷看你的秘籍！”

歐陽峰笑道：“我知道，是我讓她看的。”

歐陽澈瞪大了眼睛：“大哥，你瘋了？她只是一個婢女！”

歐陽峰不知道要怎麽向自己的武癡弟弟解釋，他才會懂其中關竅，只能無奈苦笑。而歐陽澈則認定楚雲渺心懷不軌，迷惑了自己的大哥，放狠話說：“你別想對歐陽家不利！我會盯着你的！”

從那以後，楚雲渺身邊多了一只波斯貓，無論她走到哪都在身邊跟着。春日融融，楚雲渺在園林中灌溉花草，庭院一角有歐陽鋒特意為她尋來的中原花種，是經霜更艶，遇水尤清的木芙蓉。

楚雲渺摘下一朵，別在發間，言笑晏晏如絢爛晨光般問道：“阿澈，好看嗎？”

歐陽澈一瞬間漲紅了臉，別扭地大喊道：“什麽阿澈？誰允許你這樣叫我了？不好看，一點都不好看！”說完飛快的跑遠了。

楚雲渺在後面笑得直不起腰來。

後來，歐陽澈總算也明白歐陽峰和楚雲渺之間是什麽關系了，他看着自己的大哥帶着楚雲渺坐在駝背上，與之共賞大漠風光，看着楚雲渺羞澀的靠在歐陽峰懷裏，臉上紅暈如晚霞般動人，心中卻是止不住的煩悶。

他明知道楚雲渺和大哥是天生一對，卻還是控制不住的喜歡上了對方，楚雲渺的一颦一笑都可以輕易的牽動着他的心神，每見她一次，他就越加的喜歡她，簡直像吸毒成瘾一樣。同時，他還抱着僥幸心理，楚雲渺還沒有嫁給大哥，他還是有機會的。

有一天，楚雲渺一個人跑到山下的街市上玩樂，回來的路上卻被毒物咬傷了，雖然及時吃下了解毒丸，但整個人卻昏昏沉沉的走不了路。天漸漸的黑了，歐陽峰見楚雲渺還沒有回來，急得不行，發動整個山莊的人來找她，歐陽澈也獨自出門來尋人。

最終，歐陽澈在一片草地上找到了楚雲渺，發現楚雲渺中毒後，他替她吸幹了毒血，楚雲渺見他眼中情深似海，忍不住吻了他。歐陽澈頓時欣喜若狂，扣住楚雲渺的腦袋深深回吻，豈料一吻畢，楚雲渺呢喃一聲“阿峰”，就暈了過去。

那一瞬間，歐陽澈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明明是陽春三月，他卻感覺寒冷無比，那天晚上，他不知道是怎麽把人背回去的，只是忽然間覺得全世界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歐陽澈變得越來越沉默，他看着自己心愛的姑娘和大哥恩愛的身影，目光幽幽似寂寞深谷。楚雲渺瞥見他的眼神，素手折花間依然笑容明媚，啊，阿澈，感覺要壞掉了呢。

其實平心而論，兩兄弟中楚雲渺還是比較喜歡歐陽澈，不過最後她還是嫁給了歐陽峰，新婚第二天，歐陽澈看到楚雲渺臉上經歷□□而誕生的獨屬婦人的妩媚，終于心如死灰，留書一封說自己要外出歷練，便遠遠的逃開了。

然而即使是這樣，楚雲渺仍不放過他，時常跑到他的夢裏去折磨他，一年來，歐陽澈對楚雲渺念念不忘，卻從不敢歸家，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些什麽來，直到聽聞有強敵來襲，怕哥哥一個人應付不了，這才急匆匆的趕往昆侖山。但是已經晚了，歐陽峰死了。

抱着哥哥屍體的那一瞬，歐陽澈整個人都呆住了，還來不及悲傷，他便想到了楚雲渺見到哥哥屍體後傷心欲絕的樣子，然後忽然間，他冒出了一個怎麽都止不住的危險想法。

他不想做歐陽澈了，他要做歐陽峰。

幾乎在這個想法産生的一瞬間，歐陽澈殺掉了在場所有的人，歐陽家的狠毒，本來就世代相傳。和哥哥交換了衣服，歐陽澈抱着哥哥的屍體到了山莊，謊稱弟弟為了救他而犧牲了自己。

所有人都信了，除了楚雲渺，因為他眼底那種仿佛行走在懸崖邊緣的小心翼翼和無盡恐慌實在是太好看穿了呀。有趣，有趣，弟弟扮成哥哥的樣子，來偷走他的愛情！本來楚雲渺都已經快玩膩了，打算再過些時日就結束這個夢，如今卻又爆發了新的興趣。

楚雲渺抱着歐陽澈，溫柔的撫慰着他，讓他不要太傷心了，那個夜晚，兩人相擁而泣，在歐陽鋒的靈位前守了整整一夜。楚雲渺能感覺到他的顫抖，那是他對哥哥和她的愧疚，她也同樣能感覺到他緊緊擁抱着自己的雙臂，那是他明知是錯卻絕不願放手的貪婪。一旦體會到了作為歐陽峰所能獨占的來自心上人的溫柔，又怎麽能甘心做回歐陽澈？

所以，哥哥，一路走好吧。

活着的永遠比死了的重要，不過才一個月，山莊又恢複了原樣，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楚雲渺帶着歐陽澈在園林裏散心，天上下着小雨，兩人共撐一把傘，歐陽澈能嗅到楚雲渺身上清新的芙蓉花香，他們一同去山下的集市，一同在千裏黃沙的大漠中聽駝鈴叮當。

夜晚，楚雲渺擁抱着歐陽澈，親吻着他，纖纖十指插入他金色的發絲，眼中是獨屬他的溫柔缱绻，歐陽澈溺在這有毒的情波中，在楚雲渺身上細細舔吻，留下串串吻痕，然後握着她的腰，瘋狂律動。楚雲渺的聲音會使他更為興奮，眼底情潮湧動，一次次将灼熱的液體注入她體內，事後也不會出來，而是就這樣停留在裏面一整夜。

兩人夫妻十年，歐陽澈便僞裝了十年，他幾乎都已忘了從前的自己是什麽樣子了。情深如烈毒，即使是世代和毒物打交道的歐陽家也抵擋不了，他一面為愛情而幸福着，一面又為随時可能失去一切而恐慌着，可悲又可憐。

于是當楚雲渺決定結束這個夢境時，她決定對歐陽澈溫柔一些。楚雲渺服下了歐陽家的密藏之毒，幷把唯一一瓶解藥扔下了懸崖，當她口鼻湧血，無力地躺在歐陽澈懷裏時，歐陽澈哭着求她把解藥拿出來，他願意以死謝罪。

楚雲渺撫摸着他的臉，溫柔的笑了，一如當初在園林裏折花相問，言笑晏晏：“阿澈，我不怪你呀。一直都……好愛你的，可是……真的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呢，只能陪你走到這裏了。來世……你先遇到我好不好？”

“好，好，下一世我一定在哥哥之前遇到你！”歐陽澈淚如泉湧，泣不成聲。

楚雲渺吻了吻他的雙唇，閉上了眼睛，呢喃道：“愛你呀……”

終此一生，歐陽澈孑然一身，後來西毒之名傳遍中原，與之同樣出名的，是西毒極愛木芙蓉，白駝山莊中種遍此花。

作者有話要說：說真的，我打算把中原五絕嫖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