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兩個老人正在屋內看書，他們早聽見了呂佳期的聲音，都看着門口，見呂佳期跑進來，立馬肅起臉準備教訓呂佳期。

對于爺爺奶奶的教訓，呂佳期就不敢不聽了，拉着吳小花陪她一塊賣乖。

“爺爺奶奶，這是我跟你們說的，救了我的那個女孩子，她今天也送我回來呢，晚上回家不安全，所以她陪我一塊住。”呂佳期跟哄小孩兒似的什麽都撿好聽的說。

奶奶看她說得天花亂墜的，就說：“我們也不是怪你出去玩，可大過年的，你把人家從家裏帶出來，這多不好啊？”

吳小花覺得自己跟老一輩的人有共同語言，立馬就想說自己等會兒坐最後一趟公交車回去就行了。

沒想到呂佳期急忙說：“花花跟家裏人說過了，要送我的，可是咱們家跟她家太遠了呀，那不得住一晚啊？有事打個電話嘛！”

兩位老人還想說什麽，呂佳期直接拉起吳小花，說還要去看看外公外婆，直接溜走了。

後面奶奶還問呂佳期吃過飯沒，呂佳期頭也不回地喊說吃過了。

被拉出院子，吳小花小聲問她：“佳佳，要不我還是回去吧，你看，咱兩想見面有很多機會，這大晚上的，又趕上過年，實在有些不合适。”

呂佳期拉着她說：“見家長就沒有不合适的，今晚都得先見過才行。”

“為什麽——”吳小花還沒問完，又被呂佳期拖進了另外一個院子，只能挂起笑臉繼續跟老人們問好。

外公外婆這邊也有個阿姨，叫徐姨，在爺爺奶奶那邊還吵吵嚷嚷的，在外公外婆這邊呂佳期就安靜很多，可能是因為呂佳期的外公外婆是很溫柔的人。

在這樣的人身邊，人會不自覺平靜下來，屋內點着味道清淡、舒緩情緒的香，吳小花嗅着都覺得自己重生後不太平靜的心一點點定下來。

忽然間吳小花就明白了為什麽呂佳期能被教得這樣好，因為她的父母，本身就被教得很好，自然她也不會差。

呂佳期在外公外婆面前乖巧很多，規規矩矩地介紹吳小花，然後還炫耀了吳小花特地為她做的晚飯。

兩位老人跟吳小花認識過後就當吳小花是呂佳期的朋友看，禮貌地問着她的年齡、跟呂佳期相識的過程，還有給呂佳期做了什麽飯菜之類得體又日常的問題。

吳小花一一回答了，說都是舉手之勞。

等跟着呂佳期去了她自己的院子，吳小花才發現，看似她在兩家都回答了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回想起來，老人們用最簡單的問題驗證了她的人品。

如果她回答不當，大概今晚就會被阿姨送回去，畢竟她是小孩兒一個人不安全，那兩家都有阿姨，送她回去很正常。

比如說外婆當時問的一個問題：“小花，謝謝你特地送佳佳回來，不過你也是孩子，一個人路上不安全，讓阿姨送你回去怎麽樣？”

吳小花當時就說：“沒問題呀，其實來的時候時間還早，現在也能趕上最後一班車回去，但是佳佳說朋友應該先來見一下家長，我也覺得人到門口了不見一下不太合适，就過來了。”

接着呂佳期跟外公外婆撒嬌說自己一個人住好無聊，才想讓吳小花來陪自己。

這時候外婆輕輕笑了笑，拍着呂佳期的腦袋說：“那行吧，都随大小姐你的意思，別是讓人家小花來伺候你的，你個小鬼頭。”

“才不是！”呂佳期開始試圖打滾，雖然在外婆面前不太敢。

原本吳小花不會注意這種話裏話外的意思，可她跟了蘇青時一個多月，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影響，人家說一分話底下人就得覺出十分意思來，她再蠢也該聽得懂一些日常的委婉用語。

吳小花嘆了口氣，她有點羨慕呂佳期，這樣被寵愛長大的孩子，太幸福了。

呂佳期從廚房裏探出頭：“花花，你過來幫我一下，我不會熱那個蔬菜丸子，我怕散了。”

“就來。”

兩人在廚房裏暖了菜，呂佳期見飯有些少，就自告奮勇也要讓吳小花嘗嘗她的手藝，憋到最後只給吳小花下了碗面——她只會這個。

呂佳期看着自己飯盒裏的鹵肉飯，又看看給吳小花做的面條，說：“咱兩換吧，平時自己吃還好，跟你做的一比，好像怪磕碜的……”

吳小花搖搖頭，拿着筷子嘗了一口：“沒有，挺好吃的。”

看呂佳期懷疑的眼神，吳小花笑着說：“真的，沒騙你，我小時候啊，去打工還拿不到工錢，我養母就給我吃那種他們吃剩了混在一起的面疙瘩，一股子怪味，天氣熱的時候還是馊的，你這個，比很多人做的都好吃了。”

聽完吳小花的話，呂佳期看看飯盒裏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又看看吳小花低頭吃面條的樣子，想象不出來，什麽樣的過去才能把吳小花變成這樣的人。

其實從那天遇見開始，呂佳期就在懷疑吳小花會不會又是一個來騙自己錢的同夥，直到她在那片街區找了一個月都找不到人，她才确定，這個人就是順手幫她一把。

後來她找人去教訓了那群混混，她家這樣的人家，被人欺負了，她怎麽可能忍氣吞聲？

教訓了那群敢圍她的混混，呂佳期問了吳小花的行蹤，可是，那群混混并不知道，附近甚至沒有人見過吳小花。

這個人好像就這麽失蹤了，她出現那一次，仿佛就是為了救她而來，救下她，就消失了。

呂佳期放假後每天都去那個車站等，她覺得，人不可能只路過一個地方一次，說不定那天還會遇上。

沒想到一直到過年了，她才重新遇見吳小花，她當時在對面的公交站看到站在人群裏，激動得差點闖紅燈沖過去，還好，等她跑過去後在她上車前拉住了人。

吳小花為人警惕，剛開始看她的眼神裏都是防備，後來聽她說了自己母親也是孤兒後才慢慢放下那種防備來，之後就接受了她的好意。

是個孤兒、做得一手好菜、過去生活很苦、有一對虐待她的養父母，這樣的人生軌跡，呂佳期并不覺得能養出吳小花這樣禮貌又得體的孩子來。

呂佳期聽自己母親說過，如果她沒有外公外婆教導，她想走到今天這個程度，需要再花上二三十年的時間。

為什麽，吳小花才十五歲就能讓她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挑不出不合适的地方呢？

看了一會兒，呂佳期直接問：“花花，是不是我今天帶你來見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你不高興了？”

吳小花詫異地擡頭看她：“怎麽會呢？雖然是急了點，不過你要留我住宿的話，本來就應該見一下的呀，如果你說你有家裏人在，我肯定就不下車了。”

“也是，咱們才第一天見面，有點快了，但是，我想帶你見一下我家裏人。”呂佳期笑着說，一副很高興有新朋友的樣子。

“快吃吧，天氣冷，等會兒又涼了。”吳小花把裝菜的飯盒又往她那邊推了推。

吃過飯，呂佳期找出來自己買大了的衣服借給吳小花穿，小樓裏修了浴室，她本來想跟吳小花一塊洗澡的，不誰知吳小花說不太好。

呂佳期捂着臉取笑她：“花花你別害羞，女孩子一塊洗澡不會生孩子的！”

吳小花被她逗笑了，撲過去揉她臉：“沒有，我是怕一塊洗你凍着，我習慣洗冷水的，你先去洗吧。”

“冷、冷水？這可是一月份，快下雪了欸！”呂佳期的笑容僵在臉上。

濱城每年過年前後都下雪，是最冷的時候，今年下雪時間應該在年後，更冷得厲害，她見吳小花穿得少以為是她比較胖可能不怕冷，現在卻還要洗冷水澡。

會凍死人的！

吳小花知道她會震驚，可若日後她們要一塊上學，這種習慣總會知道的，不如現在說：“我習慣了，你聽說過貓舌頭嗎？我就是那樣的情況，覺得溫水也很燙，體質問題不用擔心，快去洗澡吧。”

呂佳期懵懵地就被吳小花推進了澡房，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随後長嘆一口氣，開始洗澡。

換吳小花進去前呂佳期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什麽，她沒法突兀地讓吳小花改變自己養成多年的習慣。

洗過澡出來，吳小花伸手碰碰呂佳期的手：“你看，也沒有很涼快，不用這麽愁眉苦臉啦。”

呂佳期翻出被窩裏的熱水袋想交給吳小花，卻看到吳小花收回了手：“怎麽了？”

“我不用這個，讓我覺得好像在抱着一袋子開水。”吳小花笑着說。

最後吳小花還是沒接受那個熱水袋，晚上睡覺時她也只蓋了一層被子，呂佳期晚上試圖偷偷給她加蓋，卻發現自己剛一動，吳小花立馬就醒了，眼神清醒又警惕。

看清楚是呂佳期，她才慢慢笑起來：“佳佳，睡吧，折騰得太晚，你明天可起不來去迎接爸爸媽媽。”

呂佳期放棄了，只好躺平，而吳小花還伸手給她掖被子，跟哄小孩兒似的給她拍肚子。

實際上吳小花想的是：有個乖女兒真好，早知道當年就該跟鄰居一樣，撿個可愛的女兒回來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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