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半夜到訪
法餐廳,透過擺放在中央盛放的鮮花,江韻舟看到了邱凜炙熱的目光。
在脫口而出那句“想你”之後,她感到惶恐,在今天這樣的場合下說出這樣的話,她自己也沒有料到。可惜,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邱凜眯起雙眼,危險得像一只發現獵物的草原狼:“你剛剛說什麽?”
明明是聽到了,卻還要再問一遍,無形之中将氣氛拉升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江韻舟面紅耳赤,全然一副受驚的獵物姿态,警覺地直立起身,腳步向外随時準備拔腿而逃。
“我剛剛沒說話,你聽錯了。”既然覆水難收,那麽就選擇賴賬到底吧。
邱凜察覺到了她的離勢,小腿蹬地也繃緊了肌肉,面部表情卻還是一副泰然自若:“哦?我不認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那你還問?”江韻舟氣急,索性梗着脖子問,腳步卻是微不可察地繼續後退,眼看就快要挪到雅座屏風後了,眼前卻是一陣疾風襲來,胳膊被人牢牢攥住,斷了後路。
眼前出現邱凜狼一般的冷冽眼神,寒霜遮蓋了他的眉梢,嘴角扯住狠狠地問:“那你逃什麽?”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一陣由遠及近的高跟鞋聲打破僵局,杜清凝看到邱凜仍未松開的手還停留在江韻舟的衣袖,她那張畫着精致妝容的臉垮了足足三秒鐘。
小紅也随後趕到,看到眼前這一幕,驚訝和好奇和不解等等情緒寫滿她的全身,甚至是頭發絲。
江韻舟連忙掙脫他的手,努力擺出一副自然的神态解釋道:“我有急事要趕回去,邱博士你不必留我的,改天請你們吃飯賠罪!”
然後不等對面反應,她兔子一樣迅速地逃離,因為太着急下樓梯的時候腳還崴了一下。
餐廳門口的一棵老槐樹開花了,滿樹葡萄串的小白花嬌俏可愛,彌散成煙霧似的繁茂樹冠,偶随風飄落一朵朵小花跌進泥土裏,江韻舟不忍睹物思人,忍着腳痛歪歪扭扭地離開了這裏。
——
夜裏,江韻舟再次收到了催債電話,男人的聲音在電話裏惡狠狠地,“姓汪的小子到底在哪裏?我最後警告你一次,你要是再找不到他,我就上你門口堵着!
恐懼在黑夜裏無限蔓延。
黑洞洞的房間,就算把燈全部打開,細枝末節的聲響還是會讓人心驚肉跳。她裹緊被子,假裝這是抵禦恐懼的銅牆鐵壁。
孤身一人,客守他鄉,有的時候是真的希望身邊能夠有個人,哪怕只是簡簡單單的陪伴也好。
媽媽打來電話,說是她在望京有個老同學,兒子35歲,搞金融的,有房有車,讓她周末去和人家認識認識。
挂斷電話,她忽然就想向自己妥協,都這把年紀了,生活圈子基本固定,除了相親,她還能去哪兒結交異性呢?
媽媽的微信裏,發來那個男人的名片推送,她稍加遲疑還是點擊了添加,自我介紹裏中規中矩地寫着“你好,我是楊美達的女兒”。
等了一會兒,對方沒有接收。江韻舟并不當回事兒,把手機切換界面,想在睡前刷會兒綜藝舒緩一下最近緊張的神經。
綜藝節目總是吵吵鬧鬧,主持人誇張地表情在眼前無限放大,後期音效各種哈哈大笑,這讓她覺得莫名地安心,下一秒她就可以就着這笑聲入眠。
邱凜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闖了進來,聽筒裏他的聲音有些微喘:“開門。”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是擲地有聲,不容置喙。
江韻舟也不知道為什麽,迅速從被窩裏鑽了出來,套上拖鞋趿拉着就往門口跑。打開門,邱凜帶着一身冷氣地踏進屋,然後反手将門反鎖上。
“你幹嘛?!”邱凜的舉動讓她不由提高了嗓門,但嘴巴很快被對方捂住。
邱凜朝他豎起食指,然後拽着她來到陽臺,示意她往樓下看。幾個穿着黑色長衣的男人正圍着單元門口的花圃抽煙,其中一個看上去像是領頭的還時不時往樓上瞟一眼。
江韻舟看得心尖顫抖,連忙蹲下來避開他視線,一邊用氣音問邱凜:“什麽情況?”
邱凜眉目深沉地說:“你被人盯上了。”
“那我該怎麽辦?報警嗎?他們還沒對我造成傷害,警察會管嗎?可是等他們真傷害了我,到時候再報警就晚了呀!”畢竟是女生,江韻舟瞬時慌了神,急得快哭了,嘴裏也開始碎碎念叨起來。
邱凜看到她這副模樣,卻是冷哼一聲:“你男朋友呢?這種情況不該他出手嗎?”語氣之不屑,倒是完全忘了深更半夜他突然跑來這裏,人家男朋友會不會介意。
“男朋友?”舟舟疑惑我哪兒來的男朋友?忽然想起上次小開請看話劇,散場時候在大劇院和邱凜撞上的場景。
剛剛是被樓下的黑衣男子吓到了,這時和邱凜安安靜靜地面對面站着,理智回來了,心裏開始湧上一些異樣的情緒。
他不是訂婚了嗎?那他為什麽會在這裏?他為什麽會提到小開?
邱凜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睛裏的情緒捉摸不定:“我都看見了,你和那男的不是走得很近嗎?”
一種越來越強烈的猜想在心裏萌芽,她剛想開口,手機突然亮了屏,并且間隔很短地彈出消息提示。
邱凜也發現了,目光死盯着手機。
她無可奈何地解了鎖,想知道這位不合時宜發來消息的是何許人也。結果一打開微信,就看到了一長串的詢問:你好,我是洪翼。
我今年35歲,金融碩士,目前在信貸資金公司做金融分析師。
請問你今年多大?在哪家醫院工作?什麽職稱?
方便的話請發一張近期的生活照給我。
我想具體了解你未來五年的人生規劃。
我很忙,請及時回複信息。
說話的語氣不像是相親,倒像是HR在招人。聊天框最後,他居然還發來一張照片,“為顯公平,這是我的近期生活照。”
可是,照片上的人明明是吳彥祖啊,喂!
江韻舟舉着手機,心想要怎麽言簡意赅地結束這場對話,既要打消對方的念頭,又要向媽媽好交待。
正思忖着,頭頂忽然飄來一個聲音:“你在相親?”語氣裏充滿了不可置信。
“是啊。”江韻舟苦笑着應道,這樣的場景令人難堪,卻偏偏讓他看到。
“上次那個,也是相親?”邱凜追問,語速很快。
江韻舟覺得他管得有點多了。
閉上眼睛提一口氣,緩慢舒氣後再睜眼,眼底多了一分銳利,說出來的話也多了幾分火藥味。
“邱凜。”她叫他的名字,一字一句用力地說道:“我相不相親,似乎不需要和你報備。”
邱凜聽了這話,焦急的表情瞬間冷凍結冰。他背手後退,低頭自嘲地笑了:“是啊,你當然不需要向我報備,是我白癡……”
江韻舟打斷了他的話:“杜清凝是你的未婚妻。我不知道你今天為什麽會來這兒,但我不希望讓她誤會。”
本以為這話說完邱凜便會轉身離開,可是邱凜沒有動,他伫立在原地,仍然低着頭,眼睛一絲不茍地看着地上瓷磚的紋理,仿佛在研究推演一個舉世難題。
廚房的水龍頭壞了很久,水滴間隔着秒針的運轉墜落到水池上,滴答滴答。
客廳牆壁上的挂鐘還是房東留下來的,秒針繞着軸心畫着圈兒,滴答滴答。
陽臺外傳來雨點的聲音,突如其來的雨水讓黑夜的風變得潮濕,滴答滴答。
邱凜倚着沙發的扶手低頭沉思,眼底聚起濃霧,濃霧凝成水汽,滴答。
只是一滴淚,在臉上劃過一道斷線的水痕,不再有第二滴。
江韻舟聽到他問:“如果我不是呢?”
她不明白:“什麽?”
“如果我不是杜清凝的未婚夫,你還會去相親嗎?”他繼續追問。
“假設不成立,所以我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她悲哀地搖頭,感覺到口幹舌燥,打算從他身邊經過去廚房倒一杯水。可就在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的手臂再次被他攥住。
男人的力道很大,她一下子就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邱凜從後面環住了她,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籠罩下來,暧昧的氣息讓她心亂如麻。
“我不是。”他溫柔地說。
她很想相信,更不想懷疑,但她不能。因為杜清凝和她說得那樣篤定,小紅曾經的八卦也側面印證了這個事實。
“舟舟,我也很想你。”他說,鼻息就在領口,她覺得癢。
她的意志開始渙散,開始動搖,開始瓦解。她的耳朵裏是他長久未聞的溫柔,她的腦海裏浮現的卻是杜清凝驕傲的眼神。
神吶,她也不想就此沉淪,可他親口說的,他不是。
他會騙她嗎?
他不是這樣的人!
可是,五年了,你怎麽知道他還是原來的那個人?
內心的兩個小人在激烈地争吵,勢不兩立,誰也不願讓步。理智和情感的交戰,讓她疲憊不堪。
她放棄了掙紮,乖順地被他摟在懷裏,感受他親熱的鼻息。
直到,她看到邱凜的手機亮起,屏幕上赫然跳躍着“杜清凝”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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