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他想明白了

慕晗抵達英國後，并沒有任何的游玩計劃，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去見母親。

她一直是有母親的地址的，可似乎從來都沒有派上用場，她沒有來看過對方一回。

慕晗再次看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意外的，她表現得很平靜，也是在那一刻，她才發現：她對母親是有怨氣的，可終究沒有到“恨”的地步。

因為母親當年的出走，讓慕晗對于感情這個東西，似乎沒有太深刻的投入感，她真正在意的人，可能也就只有外婆了。至于現在和她同一陣營的黎洵，她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能讓她此生都這般在意。

母親也比當年蒼老了一些，可面色還算健康，慕晗和她在一家歐式咖啡館對坐着，似乎誰都沒有先開口的打算。

慕晗攪動着杯子裏的咖啡，低眸不語。

她的母親—陳琪娜女士，視線則是在窗外來往的行人和女兒的面容之間切換。

慕晗沒有指望母親對她表現出過多的關切，便沒有想要去打量對方究竟有沒有注意她的欲望。

在慕晗這個沒有打量的空檔，陳琪娜女士看向她的目光，有一段時間，其實在她臉上，停留了許久。

陳琪娜女士仔細地看了女兒的眉眼，覺得她還是像她的父親慕玄更多些，都是平和中帶着英氣，不太外露，可是卻絕對不是讓自己吃虧的主兒。

想到那個叫慕玄的男人，陳琪娜心中很不是滋味，對于那些過往，她始終不願意提起，她忍氣吞聲的秘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她是背着埋怨和遺憾出國的，她何嘗不想陪伴女兒長大。

慕晗實在忍受不了這樣尴尬的寂靜，開口問了母親，“後來，你又成家了嗎？”

陳琪娜聽到這句話，心口像針紮一樣疼，女兒果然以為自己的母親是個薄情人，可她又不能告訴女兒真相，只能佯作雲淡風輕。

“遇到了幾個還不錯的男人，可最後都沒成。”

慕晗點了點頭，母親年輕時候的容貌，她從外婆藏着的照片裏看到過，是個美人，這樣的女人，應該不缺乏追求的男人。

陳琪娜看到慕晗看似不太在意地輕輕點頭，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分明是失落，或者說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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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不愛喝高粱酒，這您是知道的吧？”慕晗沒有任何過渡的，直接提出了質問。

陳琪娜聽到她的問話，眸子裏溢滿了震驚。

慕晗看到母親的反應，心裏更加憋悶，很明顯對方知道高粱酒的事！可她難道就沒有懷疑過嗎？

陳琪娜沒有說話。

“你當年知不知道父親體內有大量高粱酒的成分？”慕晗微微擡高了語調。

陳琪娜還是沒有說話。

“知道，還是不知道？”慕晗像個失了理智的孩子，似是一定要聽到答案的感覺。

陳琪娜微微垂眸，繼而微微扯了扯唇角。

她是在笑嗎？！慕晗被母親表現出來的淡漠，徹底寒了心……

“我不知道你從哪裏聽來的消息，反正，我是沒聽過。”陳琪娜否認了老頭的說法。

慕晗冷冷地看着坐在她對面的女人，這個給了她生命的女人，怎麽就能……如此健忘，如此薄情……

慕晗和陳琪娜的這場見面，終是不歡而散，慕晗原本是打算旁敲側擊的，想好了一系列的問話技巧，可在看到母親冷漠神情的瞬間，似乎都不作數了。

她甚至覺察到了自己的無能，不管是東京還是這次的英國之行，她似乎都是無功而返。

事情再一次陷入僵局，她懷疑這樣的事情，真的不太适合她親自調查，她太容易被細微的情緒影響了，念到此處，慕晗再一次想到了那個男人。

慕晗将希望寄托在黎洵身上，也許這種倚靠別人的做法，是一種冒險的行為，可她又能怎麽辦呢？

英國的天氣格外明媚，慕晗在酒店附近徘徊，傍晚去附近的酒館喝了酒，第二天，繼續出去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

在英國整整待了三天，她才回了國。

她要徹底整理好自己，再回去，她不想讓失望将自己徹底埋葬。

***

慕晗躺在黎洵的懷裏，回想着在英國和母親見面的場景。

黎洵覺察出慕晗的若有所思，可他沒有直接問。

沉默了許久，看着天花板，發了很長時間的呆，慕晗突然低聲說了句“我竟然還是不恨她的……”

看似自言自語的一句，黎洵卻聽懂了。

關于慕晗去英國的消息，他其實是知道的，只是，慕晗不提，他也不想主動問。事情聽上去，像是他在監視她，其實告訴他消息的人，是受雇傭，暗中保護她安全的人。

“嗯。”黎洵只嗯了一聲。

慕晗繼續說，“她當年果斷去了國外，自此和我沒有了聯系，我不知道和外婆總是教導我不要記恨有沒有關系，反正，我好像就是恨不起來……”

黎洵對于慕晗肯跟他坦誠她不幸福的少年時代，多少還是驚訝的。

慕晗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和黎洵說這些，先前不想告訴他她去英國的想法呢？好像也是千真萬确的。

她的心裏防線再一次被逼退，是因為剛才黎洵給她擦眼淚的細節。

慕晗不得不承認，黎洵在黑夜裏，和她相擁的時候，表現出來的強勢，是旁人輕易無法想象的，他冷靜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一顆如火的心，他想要擁有一個人，便會對着這個人，釋放出他足夠多的熱情和貪戀。

慕晗沒忍住猛然的一痛，任由淚水自眼角滑落，她沒有想到的是：黎洵竟然捕捉到了她落淚的細節！

陷入瘋狂的男人，原本是比較容易生出想要進一步發揮他強勢的心思的，可在這樣不談理智的情況下，他還是留意到了。

這一個細節，讓慕晗潰不成軍……

黎洵沒有逼問她，一句也沒有。

慕晗注意到了他的變化，在不确定對方心意的時候，他表現出來的是霸道和嫉妒心強。确定了心意以後，能更多被覺察到的，反而是他若有若無的溫柔。

***

關于“光華”公司底細的調查，黎洵确實花了大價錢。

他第一次知道還有這樣的一種公司，以策劃各種“意外”維持生計……

黎洵拿到資料的時候，帶着震驚和好奇，翻閱了這個公司的各種所謂“成功案例”。

随着深入的了解，他慢慢明白了：這個公司，并不是沒有做大的實力，而是因為處在灰色地帶，它不能做大，只能暗中秘密運營！

難道是祖母當年買了這家公司的“人為意外”服務？

仔細推敲之後，似乎還是解釋不通，祖母當年很氣憤，這是黎洵一直在糾結的一個問題，除非老頭撒了謊！可說謊的意義呢？

黎洵左想右想，實在想不通，便換了一種思路：能讓祖母生氣，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令她厭惡的人的計劃，成功了……

想至此處，黎洵不禁坐直了身子，他原本是倚靠在靠背椅上的。

在整個家族裏，祖母最看不上的人是誰？！答案很明顯！

黎洵将事情又仔細回想了一遍，這一次，似乎都能說得通了。

可慕玄出事前，為什麽要給祖母的司機打電話？！

關于這一點，黎洵還是沒有想清楚……

他遇到想不通的問題了，便想到了聯絡慕晗。

之前他沒跟她說，是因為事情還不明了。其實，他何嘗不擔心矛頭會指向祖母，二人畢竟有血緣關系，倘若真的是若青女士，那麽，慕晗和他，還能繼續保持着現在這樣的地下戀情關系嗎？

這是他最擔心的，他甚至有些不切實際地允諾—不管對方是誰，他都不會手軟。

說這句的時候，他的內心也在忐忑，可他又很确定：不想失去慕晗！

他記得曾經看過一種形容，說但凡是互相有莫名吸引力的一對男女，其中一方，相當于另一方的解藥，讓他可以不被心瘾困擾。

慕晗，對于黎洵來說，就是醫他心疾的藥……

慕晗看到黎洵發來的問題，其實是松了一口氣的。

他問她，司機，和她的父親，私交很好嗎？

慕晗給出了否定的回答，說父親似乎有意在跟黎氏的一切保持距離，包括家族辦公室的成員，所以，司機不可能是父親私交很好的朋友。

慕晗簡單地跟她說了，“之前的擔心，是不存在的了。”

聽了這句，慕晗才知道，其實，黎洵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在他面前，她充其量算是只小狐貍，他的洞察力，比她，要強出許多。

可盡管精明如他，也還是沒有想到，隐藏在慕晗父親之死背後的，竟然是一件和他密切相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