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他被識破了

黎洵已經很久沒收到回信了，他派人去打聽，反饋回來的消息是，慕晗仍然在堅持寫信。

這讓黎洵覺得奇怪，信件都是通過快遞走的，即便再慢，也應該到了，可是至今也沒有收到。

這是他們之間用化名溝通交流的第四個月。

黎洵覺得好像比從前更接近對方了，慕晗在信裏，跟他袒露了她偶爾的失意和脆弱，還說希望不要給小姑娘太多壓力，女性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被誤解得夠多了。

他自然不知道，慕晗此刻已經知道了“心念爸爸”的真實身份。

黎洵不知道是哪裏漏了餡，決定親自去和她見一面。

距離那場火災，已經過去兩年多了，黎洵想了很多，也擔心了很多，可他不能任由慕晗消失在他的生活裏。

他特意選了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成為了咖啡館的第一個客人。

當他走進去的時候，見慕晗的母親正在擺吧臺上的空咖啡杯。

待看清來人，她先是一怔，繼而扭頭看了一眼身後方的慕晗。

慕晗鼓搗好咖啡機，直起身，看到黎洵正站在對面，看着她。

黎洵見慕晗淡淡地從身後取了一只空的咖啡杯，打了今天的第一杯咖啡。

黎洵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慕晗的母親，悄無聲息地走出咖啡館，去海邊了。

黎洵見慕晗一直沒有過來的意思，便開門見山地問了“你是怎麽發現的？”

慕晗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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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你話呢。”黎洵的聲音沉沉的，讓人聽了，不禁心神一顫。

“治愈人心的花叫什麽？”慕晗聲音淡淡的，甚至可以說是清冷的。

黎洵幾乎脫口而出了花的名字，那是他在最近這次書信裏提到的。

“那花的名字，是我編的。”慕晗舉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醇香的榛子拿鐵。

“……”黎洵這才意識到，他沒有查證過花的真僞，很自然地寫進了信裏，卻暴露了他的身份。花名是從前慕晗告訴他的，他就以為是真的。

慕晗倚靠在工作臺上，一口一口地喝着咖啡。

“不準備回去了嗎？”黎洵突然很正經嚴肅地問了一句。

慕晗搖了搖頭。

“那我就在這座城市，住下來了。”黎洵很平靜地說出了他的決定。

慕晗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顫，她沒想到這個男人會為了她跑到這裏來，想到他在集團公司的職位，慕晗只當這句話是個玩笑。

晚上臨睡前，母親問慕晗打算怎麽辦。

慕晗說沒想過。

母親只對她說了一句話“做你想做的，不要再為別人而活。”

慕晗扭過頭看向母親，母親已經回她自己的房間了。慕晗知道，母親指的是父親慕玄。

每當看到女兒內心煎熬的情形，母親便生出了以前不曾有的想法—活人，不能被已故之人一直困在過去，還是得繼續生活。

***

自那以後，每天早晨，咖啡館一開門，黎洵就是第一個到達店裏的顧客。

慕晗也不跟他交流，只給他一杯咖啡，還有一塊當日的特色甜點。

黎洵吃過甜點後，會用桌子上的便簽紙，留下一張他的品嘗建議。

建議從甜點的口感，外型以及營養價值分析。

他走後，慕晗收咖啡杯的時候，會看兩眼那張紙，覺得對方分析得還挺專業，感覺像是看過了相關的書籍似的。

慕晗特別留意到，便簽的最下方，寫着一個句子“暮霭沉沉，一對戀人約在六點碰面。”

這是化用《紐約的一個雨天》裏的一句話，慕晗看到“戀人”兩個字，還是不免心悸，可她又能說些什麽呢？

黎洵在距離咖啡館三公裏左右的地方，租了一套房子，置辦了家具，住了下來，每天早晨，跑步來到咖啡館。

他的自律習慣，已形成多年。

慕晗騙不了自己，她每天渴望的，是看黎洵留在紙條上的句子。

上半部分對于甜點的建議，是因為他知道慕晗對于事業的熱情，希望她能一直做下去，最後的句子，卻是在向她表明心意。

他們倆從來沒有分過手，黎洵也是這樣認為的，在他眼裏，慕晗可以不同他結婚，但不能徹底離他遠去。

慕晗何嘗不是這樣想的？

黎洵原本以為他可以和慕晗保持着這樣淡淡的交往，他以為他可以知足，以為他可以站在不近不遠的地方看着他，直到另外一個男人的出現，讓他再次爆發了，意識到：他只能允許慕晗是他的戀人，他不可能笑着祝福她和別人在一起。

***

這天上午下了雨，是從後半夜開始落雨點的。

黎洵沒有跑步去，搭了車，當他抵達咖啡館的時候，透過玻璃，見已經有一個男人坐在裏面了，慕晗正在準備咖啡。

他覺得那個背影有點熟悉，就推門進去了，待他意識到那個人是易嘉的一瞬，心底裏騰起一股隐隐的火苗。

他怎麽還不死心？這是黎洵的第一想法。

易嘉轉過身看到瘦高挺拔的男人站在身後，笑着和他打了招呼“黎洵啊，真是好久不見。”

看着他笑得欣然的樣子，黎洵覺得微微煩躁，“能在另外一座城市相見，還真不是一般的巧合。”黎洵分明話裏有話。

“坐。”易嘉也不生氣，語氣依然輕松。

黎洵沒有聽從他的安排，而是坐在了另外一張桌子前。

慕晗聞言，覺得兩個男人一樣幼稚，誰又能笑話誰呢？

兩個男人也不說話，就這麽安靜地坐着，直到慕晗端來了咖啡，一模一樣的卡布奇諾。

兩個男人先各自低眸看了一眼咖啡種類，而後互相對視了一下，齊聲道：

“換一杯拿鐵。”

“我要換拿鐵。”

慕晗聽了，好不容易才強忍住笑意。她不知道易嘉來到這裏，是為了什麽事，但她很清楚，易嘉不是為了找一個叫“慕晗”的女人來的，他應該是受了誰的委托才對。

可黎洵不會一下就想到這一層，他是當局者迷，他的“領地”意識又開始發作。

我難道是你們争搶的紅顏禍水嗎？慕晗在心裏暗罵，我才不當花瓶！

“湊活喝吧，別浪費。”慕晗沒有聽他倆的指揮。

“怎麽沒有甜點？”黎洵搶先問了一句。

易嘉看到他孩子氣的神情，忍不住揚唇笑了，他從來沒見過黎洵這個模樣，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沒有。”慕晗白了他一眼。

“沒有我也會寫便簽。”黎洵堅持己見。

“……”慕晗被他的固執惹得無語了。

“今天要寫的句子是：往往是相愛的人愛鬧意見，反而是不相幹的人能互相容忍。”

“……”慕晗這一次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兩年多沒見，黎洵變樣了？還是傲嬌特質被放大了一些？

黎洵自己卻不覺得奇怪，掏出鋼筆，在便簽紙上寫下了這句話。

慕晗這才發現：黎洵的鋼筆字寫得确實不錯。

“字寫得不錯。”易嘉順勢誇獎了他。

“人也很不錯。”黎洵的這句，讓慕晗直搖頭，她都快不認識這個男人了……

“不逗你了，我是來辦正事的。”易嘉說着，拿出了一個信封，遞給慕晗。

“給我的？”慕晗詫異地看着對方。

易嘉點了點頭。

慕晗接過信封，餘光瞥見黎洵警惕地看了易嘉一眼，他其實認出來了，那個信封上的固封，是若青女士的專用。

拆開信封，慕晗大概看了一下內容，詫異地問易嘉“她憑什麽覺得我會答應？”

易嘉聞言，笑了，問慕晗要她的手機，慕晗雖不解，還是給了他。

他撥了一個號碼，又把手機遞還給慕晗。

直到電話那頭傳來若青女士的聲音，慕晗才意識到這通電話是打給誰的。

“你去一邊接電話。”若青女士的聲音穩穩的。

慕晗沒說話，往咖啡館後門走去。

“您可以說了。”慕晗握着手機。

“你回來以後，我會給你看一份報告，關于黎洵的，我想你如果不來，大概會後悔一輩子。”

後悔一輩子？報告？慕晗不明白對方的真實所指，想來是要和她面談。

易嘉是受若青女士委托來請她回B市的，若青女士為什麽如此信任易嘉？

慕晗不得不承認，她對于黎洵的在意，這讓她決定回去一趟，可母親又會怎麽想這件事呢？

想到這兒，慕晗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又多了個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