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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不知怎地有些緊張,“願聽其詳。”他擺出個虛心求教的姿态。
“聖上雖然年事已高,人卻是不糊塗的。”賈敬看似沒頭沒腦的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如果是五皇子的那種智商,聽聽就過去了。但是七皇子是個多心的聰明人,于是他仔細想了又想,他做了什麽事情想瞞過父皇的。
這可就多了,比如收買了禁軍頭領,九門提督,禮部侍郎等等,這些是能上得了臺面的人,剩下還有什麽太監宮女侍衛之類的,數都數不過來……還有騙五哥去西山。
七皇子暗道一聲好險,差點被賈敬詐出話來。父皇自從平複太子叛亂以來,對他們這些皇子管的很是松散,哪裏能知道的那麽清楚呢。
賈敬見七皇子臉上的神色先是疑惑,後來又堅定起來,便知道不下點猛料是過不去了。
“殿下還記那株仙草?”
七皇子臉色一變,又覺得不能輕易露底,說:“那株仙草是本王去西山采來的,有提神醒腦之功效,父皇很是喜歡。不過現在有了榮恩伯,那仙草怕是用不到了。”
賈敬嘆了口氣,似乎在感嘆七皇子不說實話。“殿下,若不是臣,五皇子早已因為中暑而亡,五皇子要是真死了,殿下的去處怕是和排行老大的那位一樣了。”
七皇子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賈敬這是威脅他還是安慰他呢?帶着五哥去西山的人是絕不會背叛他的,那賈敬又是從何得知這個消息的。
“要說陛下的心思,臣也算略知一二。” 賈敬搖了搖頭,做出副感慨萬千的模樣,說:“經歷了早先那場變故,陛下是覺得将來應當是能者上位,因此幾位殿下有所沖突,陛下睜一眼閉一眼就過去了,但是兄弟相殘,并不是一個父親能看得下去的。”
七皇子已經顧不得反駁父皇其實只是大哥一個人的父親了,他急切的問道:“父皇已經知道了?”
賈敬搖搖頭,“要是五殿下真出了事情,陛下是必會往下查的。”這句話可以理解成皇帝已經知道了,但是五皇子無礙,所以皇帝睜一眼閉一眼過去了,或者也有可能是皇帝現在還不知道,但是一旦皇子有事,誰都讨不了好。七皇子是個聰明人,講話講一半最能撓到他心裏,反正他又不可能真的去問皇帝。
七皇子這心提也提不上去,放也放不下來。賈敬的話是真的,但是他從何得知這件事情,雖然他知道了并不代表什麽,但是七皇子并不能去問皇帝:我差點害死五哥,父皇你知道麽?你知道了會處罰我麽?我還能繼承皇位麽?
非但不能問,連提也不能提,暗示也不能有。這種事情一旦說出來就沒法回頭了。所以七皇子雖然懷疑賈敬,但是也無從下手質問。
七皇子心裏有些亂,覺得要重新考量賈敬的用途。原先想着他能煉丹,只要能在父皇面前給他美言兩句,或者從他那裏,能探聽出父皇壽命幾許也成,至少能提前做好準備。但是現在,賈敬明顯表示出了他還有其他用途。寧府手下并無得力之人,這消息他又是從何得知?難道賈敬真的會算,他會煉丹會求雨,他真是個世外高人?
不錯,賈敬的形象是個世外高人,衣着素雅清新,面如白玉,神情淡然,幾乎随時都要飛升的感覺。剛剛接觸那幾次說話也确實都是模棱兩可,悲天憫人,但是仔細想想,他都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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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皇帝煉丹,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給一幹朝廷重臣都賣了丹藥,連六哥都不能幸免。他得到什麽?爵位、府邸、真金白銀,這兩天六哥的手下在京城和周邊的幾個城鎮大肆搜刮虎骨犀牛角,那虎骨都快能能拼成兩只整老虎了。
這也太不像是世外高人了,京城周邊幾個道觀的道士可沒一個跟他行事作風一樣的。再看看吧,等他真能将雨求下來再說。七皇子心裏有些亂,覺得不能用常理去推斷賈敬,便起身告辭,親自将賈敬送回了房門口。不是世外高人才好,這種人才更好拉攏。沒錯,招攬是一定要招攬的,只是招攬他要用什麽代價,之後又能不能從他身上得到相應的報酬。
第二天一早,七皇子聽到下人回報,賈敬一晚上都沒出過門,贊嘆他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這香燭等物一晚上都沒斷過,光蠟燭就換過兩回了,跟別提香了,一炷香最多只能燒一刻鐘。
套句現代的話說,七皇子某種程度上是個無神論者,或者說,他更相信“有錢能使磨推鬼”。或許說錢字太俗,七皇子相信只要他付得起代價,賈敬是必歸順與他的,何況那賈敬都已經主動示好三次了。他給五哥的是養顏丹,而給他的丹藥幾乎都能起死回生了。
賈敬在宮裏依舊睡到日上三竿,洗漱之後無所世事發會呆,當然是坐在供桌前發呆,于是等消息傳回到皇帝耳裏,就變成了賈敬一早上都在蔔卦求雨。皇帝的心情很好,求雨是個苦差事啊,新進的榮恩伯一早上連姿勢都沒換一個。
不過皇帝的好心情到中午就消失殆盡了,因為負責看管廢太子的太監來報,太子已經幾天沒好好吃飯了,昨晚上咳了一夜,今早上起來還有些發熱。
皇帝是很愛護廢太子的,這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兒子,從小教到大,投入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太子被廢之後,本應在宮外圈禁。但是皇帝以要貼身看護為由,将人留在了宮裏,說句實話,他就是怕有人會去找他的大兒子的麻煩。
可是宮裏哪有地方圈人呢?宮裏唯一圈人的地方就是冷宮了,一圈房子圈了個挺大的院子,住了太子一家人。太子子嗣不多,共有兩兒一女,其中一兒一女都是太子妃生的。侍妾生的那個在叛亂時丢了性命,因此這院子裏就住了太子和太子妃,還有他們的一兒一女。
太子妃本不用跟着進來的,皇帝在宮外已經建好了王府,但是太子妃跟太子算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太子妃拿刀抵着脖子說“前面二十幾年跟太子享了福,現在有難也是要一起分擔的”,因此跟着一起進來了。
太子的兒子今年剛剛二十歲,因為太子的叛亂,他處在一個不尴不尬的地步,昔日的好友都怕被連累,躲得遠遠的,皇帝随口上說不怪罪于他,但是身上的差事也全沒有了,就算住在外面也是要避嫌天天待家裏的,再加上擔心父母,于是他也跟着一起進來了。
還有太子的小女兒,才十四歲,早先定的親被退掉了,太子妃無論将她托付給誰都不放心,再者他們一家現在是這種情況,想必這女兒的婚事也是困難重重,與其求皇帝賜一門親事,不如将女兒帶在了身邊,最壞不過是在宮中終老而已。
說實話,這冷宮地方對于後宮女子來說确實挺大的,更何況冷宮最鼎盛的時候,光主子就住了十二個。但是太子是誰,前面幾年一直參與處理朝廷中事,甚至在父皇身子不适的時候暫代朝政,現在讓他整日面對不過七八口人,連大門都不能出,他心情能好才見鬼了。
在冷宮裏住了大半年,太子冷靜下來了。要說那場叛亂只能用鬼迷了心竅來形容,太子已經記不得到底是誰撺掇他了,他也不清楚他到底為什麽要逼宮。橫豎對他來說當皇帝不過早晚的事情,他怎麽這麽沒有耐心呢?
郁郁不得志,心裏話又沒辦法說,廢太子的身體能好才奇怪呢。
皇帝聽了這個消息,心中也是難過。上回偷偷去看他的時候,大兒子兩鬓的白發幾乎要跟他一樣多了,皇帝心中酸澀。可是又沒辦法找太醫去看,上回那個太醫寧死不屈,跪在地上口中直呼:“這等不忠不孝之人,臣是斷不會給他瞧病的!”
太醫又不是禦史,你管那麽多幹嘛?但是皇帝還是妥協了,他總不能真的把太醫都殺了吧。于是這半年多的時間裏,廢太子病了兩次,兩次都是自己扛過來的,好在廢太子早年養尊處優,身體調理的不錯,但也很快的就幹癟下來了。
正巧這次賈敬進宮,皇帝想到了他。也許能讓他給兒子看看呢?
于是剛剛吃完午飯,皇帝就差戴忠去宣賈敬了。
戴忠心裏覺得賈敬應該不是那種會為了忠義二字不要性命的人,不過還是隐隐提了一句似乎是要去冷宮給廢太子瞧病。還說了上回那個差點撞柱而死的太醫,現在已經淪落到只能給宮女太監瞧病了。
要知道絕大多數宮女太監得病了都是自己硬抗過去的,不過幾個主子的心腹才能看上太醫,還是那種剛剛進太醫院,只能熬藥的醫童。從五品的太醫,幹着沒品的醫童做的活,但是俸祿照發,氣還得受着。
皇帝可真是喜歡他的大兒子,賈敬到了冷宮門口的時候,皇帝居然已經等在那裏了,而且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
賈敬不由得想起兒女都是債這句話來,想起自己家裏那個現在看來只是沒腦子的兒子來,分外的同情皇帝。
“朕就不進去了。”皇帝極力顯現出自己很有威嚴,一點都不在乎,賈敬自然也順着皇帝的意思,行了禮就跟戴忠進了冷宮。
冷宮裏自然不會是郁郁蔥蔥的景象,樹呀花呀什麽的沒人伺候,早就枯萎了,再加上現在已經是深秋了,秋風掃落葉,踩上去吱吱的響。廢太子本就是郁結于心的症狀,這下就更是郁悶了,聽了一晚上秋風蕭瑟,連床都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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