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五十九
在全京城都被國公爺一家的婚事調動的起來的時候,榮恩公府上來了個不速之客,尤老娘,賈珍的前岳母。
尤家的情況比較複雜,尤氏是家裏的老大,可惜母親早死,父親又續娶了個夫人,還帶了兩個拖油瓶,由此可見,原本尤氏的家裏就不怎麽好,不然一般家裏就算續娶,也不會找像尤老娘這種的。
但是不管怎麽樣,尤老娘帶着兩個女兒進了尤家的大門,等到尤氏嫁到寧國府成了賈珍的填房沒兩年,尤父又給死了。只剩下尤老娘一人帶着兩個女兒過活,還時不時的找尤氏接濟一番。
可是後來尤氏帶着嫁妝回家了。
她說是寧府不太好了。尤老娘就算平常不怎麽出門,也知道牽扯到皇家裏是沒什麽好果子吃的,尤氏雖然嘴巴緊沒說什麽,但是從她逃回家這個舉動,尤老娘就知道寧府是兇多吉少了,不過她能帶着嫁妝回來,證明賈珍對她還是有幾分情意的。
早先尤氏出嫁的時候,為了臉面上好看,尤父可是咬牙給她陪嫁了幾乎尤家全部的家産,因此尤氏回來,尤老娘是又悲又喜。喜的是家産多了,四個人住在一起,尤氏也将嫁妝拿出來用,生活水平提高不少,就是怕将來寧府獲罪,牽連到她們。
尤老娘就在這一天天焦慮的等待中等到了尤氏的休書,這下可是一點關系也沒有,不過她剛放下心,想着這下不用被牽連了,寧府就起複了。
或許不能用起複這個詞,畢竟寧府的牌子被卸下來了,可是挂上去的是國公爺的牌子。早先寧府的牌子雖然也是國公爺的,不過那國公爺都死了好幾十年了,現在可是有個活生生的國公爺住在裏面,再往後,賈珍也升官了,後來更是聽說榮恩公府上要開始相看媳婦了。
尤老娘急了,時不時的煽惑着尤氏,“你什麽時候再回去?姑爺能在寧府不好的時候讓你帶着嫁妝出來,還是挺好一個人。”
尤氏當然不能說她是主動跑回來的,更不能說嫁妝也是她撒潑要回來的,甚至連她跟賈珍幾乎打了一架的事情也不能說出來。因此面對尤老娘的質問,她只能支支吾吾的含糊過去,什麽要等他親自來接,或者還沒到日子什麽的。
尤老娘被糊弄了快一年,自然是覺察出不對了,這裏面怕是另有隐情。而且她自己還有兩個待嫁的姑娘呢,尤其是尤二姐,模樣性情都是千裏挑一的,她還指着能搭上榮恩公府之後給自己女兒找個好婆家呢。
所以她打算親自去榮恩公府一探究竟,再則,要是真如她所料,她家二姐不是也有機會?當然她也沒想着能做填房,榮恩公府上,能去做個二房已經不錯了。尤老娘很是有信心,因為原先賈珍就誇獎過她家二娘模樣好,當然她家三娘也不錯,都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紀,除了家世差一點,哪裏比不上別人家的姑娘了。而且尤老娘打的好算盤,姑爺家裏都已經是權傾朝野了,再找家世好的就只能去宮裏找了,不過宮裏明顯沒有合适姑爺的,所以她咬咬牙出門了。
不過是丢人,要是成了可就是鯉魚躍龍門了,尤老娘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因此天剛亮就出門了。原先的寧榮街改成了榮恩街,街上只有榮恩公一家的大門,因此來往行人并不多,尤老娘走的越近,心裏就越是膽怯,尤其是看見街兩邊站着守衛的侍衛,心裏就更害怕了。
不過看了一會,她就發現這侍衛只是站崗而已,街還是讓走的。
尤老娘猶猶豫豫走到西側角門,還沒等叩門,門就開了,一行兩頂轎子擡着就出來了。後面那頂轎子的轎簾沒放好,隐隐看着裏面的人像是賈珍。
“姑爺!”眼看着轎子就要走遠,尤老娘情急之下,急忙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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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認得她的聲音,猶豫片刻,還是讓轎子停了下來,他兩步急急趕上前面的轎子,跟賈敬道:“父親,我等等再進宮。”
賈敬也是聽到了姑爺那聲叫喚,看着他兒子略顯陰沉的臉,知道他心裏還憋着一肚子氣,因此點頭道:“無妨,你去吧。”
賈珍便又轉了回去,榮恩公府的大門開在榮恩街的當中間,離兩邊路口都是差不多兩百米的樣子,這因此說話什麽的倒也不怕傳出去。
賈珍也沒請人進去,就直接讓人從門房裏端了把椅子出來,自己側着一坐,手臂搭到椅背上,等到下人走了個幹淨,門口就剩下兩個人外加一頂轎子,他道:“說吧,你莫不是來打秋風的?”
這三個字可真不是什麽好詞,尤老娘臉色一變,越發肯定她家裏老大是犯了事才回來的。“姑爺……您看……”
賈珍一呲牙,道:“別叫我姑爺,本官當不起。”
尤老娘有點詞窮,這可跟她當初設想的不一樣,因此心裏不由罵了尤氏幾句,臉上笑得更是燦爛了,道:“珍爺……”這可怎麽開口呢?
賈珍跟尤老娘的牽連無非就是那麽一樣,他心中記恨尤氏不能共苦,又記得上次跟她差點動手打起來,尤老娘要是不來還好,來了就徹徹底底的被遷怒了。
雖覺得跟尤老娘計較有些跌份,但是總得出氣不是,賈珍見尤老娘猶猶豫豫說不出話來,下擺一撩站了起來,“本官公事繁忙,就不遠送了。”
尤老娘見人要走,急忙跟着往前湊了兩步,“您看原先的尤氏……她一人總在家裏住着也不是個事。”
“哼!”賈珍鼻子裏出氣,道:“她還是一個人在家裏待着好,本官家裏可容不得這尊大佛。”
尤老娘又道:“她還年輕,您多擔待擔待。”
賈珍停下來了,回頭道:“說實話,等到秋天,陛下的妹妹就要嫁進榮恩公府了,她尤氏何德何能,能做公主的婆婆!”
尤老娘怏怏的說不出話來,見到賈珍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她眼珠一轉,又道:“您看我家裏二姐,也好給您做個姨娘。”
尤二姐到真是個尤物,對得起她的姓氏,可是這一年賈珍見識長了許多,再不在兒女私情上糾葛了,再者,這種人家能教出什麽好女兒來呢。因此他盯着尤老娘一直到她滿頭是汗,才說:“你們家的閨女。”閨女兩個字拉的好長,又說:“人得有自知之明!”
尤老娘臉漲得通紅,再裝不下去了,看着賈珍坐上轎子,沒精打采的就要離開。這時,到讓她看見一個有些眼熟的人。
原先榮府上的大舅,邢德全。早先榮府獲罪的時候,皇帝也算開恩,并未禍及姻親,但是王家的官是被罷了,史家的爵位也沒有了。而邢大舅,因為邢家的全部家産都捏在邢夫人手裏,她跟着榮府一被處死,這邢家也就一點不剩了。
邢大舅是慣會吃喝玩樂的人,就靠着榮府漏下的一點銀錢過日子,榮府一倒,他先是東躲西藏了一陣子,後來實在過不下去了,這才想起賈敬來。深受聖寵的榮恩公,他拔根毛都比自己腰粗。
兩人一見面相互一打量,都明白對方這是幹什麽來了,邢大舅略一思量,便道:“老娘,咱去茶館坐坐?”
尤老娘點頭,跟着邢大舅到了路邊的小茶館。
賈珍上了轎子往宮中去,他倒是沒說謊,雖然明旨未下,但是他爹已經隐隐露了口風,說是要買隔壁家的地,還請了人丈量土地,要蓋新房子。賈珍無意之中在他爹桌子上看見一幅圖紙,公主府麽,他爹可真有本事,蓉兒可真有福氣,連公主都能求來。
不過這下蓉兒壓力就大了,要是鄉試沒考上……賈珍急忙搖搖頭,一定得考上,要不晚上回來再跟他爹聊聊,說不定有什麽好法子呢?
就算考不上,賈珍想着公主也逃不開他們家,有他爹在,只要擺擺小手,什麽都到他府上來了。比如上次,他爹借着禦賜的王羲之的字,請了國子監的祭酒來給蓉兒薔兒兩個講八股文。
還有上上次,說是新得了皇帝賞賜的一套前朝的瓷器,請了國子監裏的講師來府上講四書的精髓,不過他爹的原話說的是“套套話,看哪部分是重點考察內容。”
不過皇帝也是怕他家蓉兒考不過,前兩天還專門派了禮部的官員送了歷年考試的頭三甲的卷子來,這不,他爹專門就是為了這個進宮謝恩去了。
最近沒什麽大事,就是科舉和選秀,科舉在八月份,選秀在六月。選秀是跟賈敬一點關系都沒有的,科舉嘛,看他這兩天操心的架勢,就知道他是放在心上的。
照例在皇帝的禦書房,下午練字的時間是雷打不動的賈敬作陪。皇帝寫了兩個字,道:“愛卿,皇後的月份也大了,朕想着這次選秀宮裏就不進人了。”
賈敬半睜着眼睛,目不斜視道:“陛下說的是。”
“不過北靜王府上得進人了。”皇帝一邊說一邊算,“還有兩家求了太後,想在秀女裏挑兩個拔尖的,朕還沒答應,想着給愛卿先留着。”
賈敬搖了搖頭,道:“陛下,臣已是半個方外之人,怎可在留戀紅塵。”話是這麽說,賈敬自從恢複了部分記憶,就發現他用來煉丹的金手指越發的粗壯了,原先是按照一滴血到一碗水的比例稀釋,現在得半滴血到一大缸水裏了,而且他的精華要是被凡人得了去,估計都能直接飛升了。
皇帝得到這個答複是喜憂參半,喜的是他确實找不到一個能配得上國師的,國師自己拒了省得他丢面子;憂的是國師一日不成家,他母後加皇後就不能安生。尤其是他母後,整日在宮裏無聊的很,他後宮的妃子一共就那麽幾個,兩桌麻将都不夠,先帝的那些個妃子太後又不願意搭理,因此他母後最近的愛好,就是給人做媒了。
國師爺正是她名單上的第一個人,在老太太看來,成親生子才是正理,何況賈敬看着也就不到三十的模樣,太後說了:“好好一個人修什麽道,這就行了。趕緊着,一個不行哀家說兩個,全天下這麽多女子,慢慢找,總有能配得上國師的。”
皇帝解釋了幾次修道,方外之人什麽的太後都沒聽進去,反而苦口婆心的勸說皇帝:“國師于我兒有大用,既然如此,給他找個嬌妻,再生個稚兒,他跟紅塵的羁絆越多,就越離不開。”
皇帝想想也是這個理兒,馬上就選秀了,說不定國師就看上哪個了,又或者……聽說他府上有個叫玉山的,還有個不知名的丫鬟,都是從玄真觀帶回來的,要麽往這方面靠靠?
賈敬也盼着選秀,他看上的是秀女這個巨大的潛力市場,比如什麽生肌丸,又或者針對夏天特別制作的止汗露,已經借着這兩天進宮陪皇帝解悶的機會,大把大把的送進戴公公的屋裏了。
戴公公當了大總管越發的清閑了,再加上他宮外的住着的兒子已經能清清楚楚的喊父親了,他見到賈敬笑的越發的甜美了。
“榮恩公吉祥。”戴公公笑眯眯打個千兒,又說:“陛下說林家的姑娘身上雖有孝,不過陛下看她身子不好,特地恩準她只服三個月,現在也沒什麽可避諱的了,叫奴才跟着榮恩公去接她。”
可總算是來了,他後院裏那棵樹現在雖不敢在他面前大聲說話了,但是每日呼呼的扇風,要不是家裏的奴才簽的都是死契,他又頂着個國師的頭銜,真怕有人去喊道士捉妖。
雖然沒了要還淚的賈寶玉,林黛玉這半年也沒少哭,先是爹死了,後來娘也去了,外祖母家裏又被抄了,再下來又說她林家的家産被貪了,留給她的不過是父親常翻的游記和母親常撫的古筝而已,真是哭的眼淚都要幹了。
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隐約想起那幾次在祖母屋裏睡覺,祖母跟母親說的事兒,竟是要拿她父親的家産和名聲做賭注,去幫着忠順王謀反。雖然母親沒答應,但是她林家的家産也一點沒剩下來。
賈敬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有些糾結還陷入到自我懷疑裏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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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