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試探

寇雲煙深幽的目光掠過美婦，落在了那含着娴靜微笑的女子臉上，眸底深處風起雲湧。她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将在身體裏叫嚣着要将之扒皮抽筋的沖動壓制下去。

恍惚間，她似聽到吳亦菱在一刀一刀劃破她的臉後，諷笑道：“陛下說最厭惡你這張臉，讓我毀了它後，看看你還能靠什麽勾三搭四……”

再一恍然，她似又聽到吳亦菱生生割開她的肚子後，嘲弄道：“你以為懷了孕就能讓陛下回心轉意？瞧瞧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生出來的豈會是好東西，陛下可是不想看到他呢……”

“好妹妹，你自诩滿腹錦繡，卻不過是個障目遮心的蠢貨。你寇家上下死無全屍，你夫君恨你欲死，你女兒也死在了我手裏，再瞧瞧你，堂堂皇後卻活得如同蝼蟻，你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哈哈，就讓我送你最後一程，讓你們寇家上下在地府團聚吧……”

“……妹，二妹妹，你怎麽了？”

仿佛來自虛空的聲音驚醒了寇雲煙，她一回神，便見吳亦菱滿臉擔憂的看着她，一只手正朝她伸了過來。她心中一陣惡心，端茶避過她的手，淡聲道：“我無事。二夫人、大姐，你們來可有何事？”

她淡漠得近乎疏冷的态度讓吳亦菱一愣，二夫人趙蘭芝眸光一閃，笑道：“昨日聽說你醒來了，我們便欲來看你，但青竹那丫頭說你身子虛弱又睡下了，方未來打擾。這不，今日一早我們就過來了，瞧你氣色好了許多，我可就放心了。”

寇雲煙唇角淺勾。趙蘭芝算是她祖母的娘家侄女，只是并非趙家嫡支，因着家世普通，在祖母的堅持下，雖則将她擡入了府裏，卻也只是個貴妾。爾後她母親過世，父親又不願續娶，才将她從貴妾扶為了側夫人。祖母近年不大管事，又時常去往法靜閹清養，故而後院的事便交由其打理。

趙蘭芝待她和雲飛在明面上絕對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在母親過世後，她也對其頗為依賴。起碼前世直至寇家敗落前，她對趙蘭芝都是頗為尊重喜愛的。然而，她識人的眼光實在是太差，看錯了青梅，看錯了吳亦菱，同樣看錯了寇家隐藏最深的趙蘭芝。

直到她被吳亦菱活生生剖開肚子而死之時，她才知趙蘭芝心思之毒之狠。

“前些時候夜裏驚了風，這才病倒了，并無什麽大礙，讓你們挂心了。”寇雲煙尚未決定，是要一劑毒藥下去讓她們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是慢慢與她們玩，直至玩到她将所有的恨意釋放完。

如今的她，有一百種方法讓她們死，且不會讓人懷疑到她身上。可是人死了就一死白了，她積蓄了兩世的仇與怨，不該這般輕易就散去。她要讓她們嘗嘗她前世的痛與悔，她的苦與悲！

吳亦菱關切的道：“怎會驚了風呢？方大夫說你心有積郁，可是有什麽心事？”

寇雲煙心中冷笑。她有什麽心事，吳亦菱會不清楚？

前世，她在喜歡上戰陌陽後，最初并未将心思透露給吳亦菱知道，直至她想解除婚約的事爆發出來，吳亦菱還亦真亦假的前來勸解過，可事後她細細思量，她的勸解不若說是慫恿。當時也正是因吳亦菱的支持和建議，她才惡意抹黑了雲王世子，最後成功解除了婚約，卻也讓雲王府與寇家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這一世，眼下她心儀戰陌陽的事，吳亦菱應從青梅處知曉了幾分，但她意欲解除婚約的事，卻尚只有父親知道。這次，她倒要看看，吳亦菱如何踩着她攀上戰陌陽！

“是啊，你若有心事，直管與我們說說，若是我們解決不了，還有老爺呢！”趙蘭芝一臉關切的接言。

寇雲煙頰上染上幾分紅暈，她微微垂首，滿是小女兒家的羞态，“說來怕你們笑話呢，前些時候我遇到敏玉郡主，與她弈棋輸了兩目，按規定要答應她兩件事。你們也知敏玉郡主素來不喜我，她又說要好好想出兩件事來讓我做，必是十分刁難之事，我回府後愈想愈擔憂，夜裏一時忘了關窗，這才驚風病倒了。”此事倒非她胡绉，前世确實發生了這件事，也着實讓她擔憂了幾日。

趙蘭芝與吳亦菱聞言互望一眼，趙蘭芝倒是信了八分，笑道：“煙兒何需杞人憂天？敏玉郡主雖則嘴上厲害，卻并非不知分寸，她若太過刁難你，讓你失了顏面，掃的卻是将軍府的臉，便是她想，長公主怕也不會應允。”

吳亦菱若有似無的觀察着寇雲煙的神色，寇雲煙側目睇來，她眼中的疑慮迅速一掃而空，柔婉笑道：“二夫人所言極是，咱們将軍府雖不比公主府尊貴，卻也是百年世家，父親又深受聖人倚重，敏玉郡主不看僧面看佛面，哪裏會讓你太為難？依我瞧着，敏玉郡主與你不睦，多半是因你與雲王世子的關系，有些吃味罷了。”說着，她掩唇而笑，眉眼間滿是調侃。

敏玉郡主心儀雲王世子風邺成，這在京城是公開的秘密。而風邺成則是寇雲煙的未來夫婿，敏玉郡主看她不順眼也在情理之中。

寇雲煙沒有理會吳亦菱話外的試探，偏首嗔道：“大姐你說什麽呢？我與那雲王世子又有什麽關系！”

聽着自己的嬌聲俏語，寇雲煙自個最先受不住了。前世嫁給戰陌陽後，她被一步一步教導成為皇子妃，成為太子妃，最後成為皇後，她所有的儀态規矩都嚴格按造皇家的最高标準來要求，十餘年的皇家生活，端莊雍容被刻進了她的骨子裏，就連被幽禁冷宮之後，她也沒能丢掉這些。可是這一世，她還只有十三歲，還只是個倍受寵愛，能夠任性，能夠嬌蠻，能夠天真爛漫的将軍府千金，若是一夜之間性情大變，只怕會被人當成妖孽吧！

她這般情态，倒是讓吳亦菱之前的懷疑掃卻了幾分，她輕笑道：“世人皆知，你與雲王世子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叫姐姐好生羨慕呢！”

寇雲煙扭首上下打量她，抿唇笑道：“我瞧大姐的面相福澤深厚，或能嫁入貴人之家呢！”

這天下間，除了皇家，又還有誰家能稱貴人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