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二天早晨,孟書瑤早早就醒了,她昨晚哭一整夜,以至于早晨醒來時眼睛腫得似核桃。
他們買了下午一點回海市的機票,早晨十點鐘,沈以承到孟書瑤房間敲門。
孟書瑤那會兒蹲在地上收拾行李,一雙眼睛紅得似兔子,像是剛剛才哭過。
聽見敲門聲,她放下手裏的東西,起身去開門。
門打開的時候,沈以承就看到孟書瑤紅彤彤的一雙眼睛,他盯着她看很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孟書瑤先開了口,問:“要走了對嗎?等我一下,我在收拾行李。”
沈以承道:“不着急,你慢慢收拾。”
他把手裏拎着的早餐遞給孟書瑤,“吃點東西,一會兒直接去機場。”
孟書瑤低頭接過來,輕輕“嗯”了一聲。
去機場的路上,孟書瑤和沈以承沒有坐在一起,一個坐在後排,一個坐在前排副駕駛,兩人也沒有說話,都各有心事地看着窗外。
回程的飛機上,孟書瑤也一直看着舷窗外,她不敢再看沈以承,再看下去,她怕自己舍不得離開他。
飛機落地是下午三點半,孟書瑤一路沉默地跟着沈以承去取行李。沈以承雖然不喜歡她,但他仍然紳士,一路上幫她拿着行李,到了停車場,遠遠看到沈以承的司機。
陳叔已經在停車場等了半天了,遠遠看到沈以承出來,連忙上前幫忙接過行李,看到身後的孟書瑤,又禮貌地笑了笑,招呼一聲,“孟小姐好。”
孟書瑤沒有精神寒暄,她輕輕點了下頭,又看向沈以承的背影。
她也不知道自己還在盼望什麽,她已經問過很多次,沈以承從未表達過喜歡她。
沈以承把後排車門拉開,才回頭看向孟書瑤,說:“上車。”
孟書瑤望着沈以承,沒有動。
沈以承有些無奈。實際上他自己現在也很亂,不知道應該怎麽對待她。
兩人對視一會兒,沈以承無奈道:“先上車,我讓陳叔送你回去。”
孟書瑤忍了一路的眼淚在坐上車的時候忽然沒忍住掉了下來。她不想讓沈以承看到,轉過頭看着窗外。
可沈以承知道她在哭,他坐在副駕駛,透過後視鏡可以看到孟書瑤哭得通紅的雙眼。
他忽然不忍心再看,目光越過窗外,深邃地看着遠處,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孟書瑤住的小區外面。
車子停下來的那一刻,孟書瑤忽然明白,旅途再長,也總有結束的那一刻。
沈以承沒有接受她,她沒有理由長長久久地留在他身邊。
她坐在後排,看着坐在斜前方副駕駛的沈以承,最後不死心地再問一次,“沈以承,我還能來找你嗎?”
沈以承沒有回答,甚至狠心地沒有回頭看她,只是淡淡道:“陳叔,幫孟小姐拿行李。”
“欸。”陳叔應一聲,連忙下車去後備箱幫孟書瑤拿行李。
孟書瑤見沈以承最後甚至都不願意再回頭看她一眼,她在這一刻忽然徹底死心。
她忍住眼淚,解開安全帶,頭也不回地下了車。
孟書瑤平生第一次愛上一個人,最後以她一廂情願的眼淚告終。
自從這天以後,孟書瑤就再也沒有見過沈以承遇。
直到半個月後,一天晚上,她在家裏看着電視發呆,哥哥從外面回來,在門口脫下外套遞給姜姨,忽然問她,“你知道沈以承要結婚了的事嗎?”
孟書瑤渾身僵住,她側過頭,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哥哥,“……什麽?”
孟從南道:“和趙家小姐,商業聯姻。”
孟書瑤知道哥哥不會騙她,她忽然間忍不住紅了眼眶,險些哭出來。
孟從南見妹妹這個樣子,實在心疼,走過去在茶幾上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去招惹沈以承,你偏不信。”
孟書瑤忽然控制不住地淚如雨下。
孟從南原本還想再說點什麽,可看着妹妹這個樣子,忽然就不忍心再說,摸了摸她的頭,哄道:“我明天休息,帶你去玩?”
可孟書瑤哪裏有心情去玩,自從知道沈以承要結婚的事,第二天她就病了,斷斷續續燒了兩天,在家裏養了一個多星期才慢慢好起來。
那天下午,陸澈過來看孟書瑤,一進門,姜姨就小聲跟他說:“天天哭,飯也不好好吃,眼瞅着都快瘦一圈了。”
陸澈自己失戀過,大概能了解那種感受,他嘆了聲氣,說:“失戀是這樣,總得給她點時間才能走出來。”
他到樓上去看孟書瑤,一進門就看到孟書瑤蜷縮在被窩裏咳嗽,他拿起杯子給她接了杯水,“我說,你好歹起來活動活動,整天躺在床上病也好不了啊。”
孟書瑤側着身子蜷在被窩裏,臉頰貼着枕頭,一雙眼睛腫得似核桃。
陸澈走過去,把杯子遞給她,“喝點水。”
孟書瑤搖搖頭,嗓子有些幹,“我一會兒再喝。”
陸澈嘆氣,把杯子給她放床頭櫃上,拉了凳子過來坐下,忍不住說:“我之前怎麽跟你說的?讓你不要招惹沈以承,你偏不信,現在知道難受了?”
孟書瑤已經哭了好多天,如今已經流不出眼淚,只一雙眼睛紅彤彤的,她看着陸澈,忍不住問:“你見過他的未婚妻嗎?長得漂亮嗎?”
陸澈坦白地說:“挺端莊,很适合沈以承。”
孟書瑤又忍不住難過,眼睛紅紅的,忍着眼淚問:“沈以承很喜歡她嗎?她很溫柔對嗎?”
陸澈看着孟書瑤這個樣子,忽然很心疼,說:“我怎麽知道沈以承喜歡誰。不過商業聯姻,多半也沒什麽感情,更重要的是利益。”
孟書瑤不理解,哽咽地問:“他為什麽要聯姻?沈家不是已經很有錢了嗎?”
陸澈道:“商場上的事你不懂。沈家之前幾乎快要破産,是沈以承上臺之後才把沈家救回來。他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讓沈家有今天的地位,聯姻對沈家有好處,他怎麽可能不做。”
孟書瑤流着眼淚搖頭,她把臉埋進被子裏,哽咽地說:“我不懂。”
她一點都不懂商場的事,也不知道男人都在想什麽。
陸澈無聲嘆氣,說:“你當我和你哥當初為什麽不讓你招惹沈以承?我們是看着沈以承怎麽把沈家救回來的,在他眼裏,沒有什麽比家族利益更重要。”
這樣的男人,怎麽可能被七情六欲牽絆。只怕他早就斷情絕愛了。
再度見到沈以承,是一個星期後。
那天下午,孟書瑤回學校參加一個考試,考試結束後,幾個朋友約着一起去吃晚飯。
孟書瑤原本不想去,但夢詩拉着她,苦心勸道:“去吧,你看你最近瘦了好多,老是悶在家裏也不是辦法,去吃個飯,朋友們一起聚聚,心情會好很多。”
孟書瑤拗不過夢詩,只好跟着去了。
可她覺得,她好不起來了。她忘不掉沈以承,白天晚上,閉上眼睛腦海中都是他。
吃飯的時候,孟書瑤心不在焉,也沒什麽胃口。有朋友拿了酒,她倒是喝了兩杯。
誰知道那紅酒酒勁兒挺大,她喝了兩杯就有點昏昏沉沉,支着下巴在那裏發呆。
朋友們在聊什麽她也沒怎麽聽,坐了一會兒,就去外面找洗手間。
也是巧了,去找洗手間的路上,正好遇到在走廊上打電話的沈以承。
孟書瑤遠遠看到他,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她懷疑自己喝醉酒,出現幻覺。
沈以承今晚是家庭聚會,在包廂裏吃飯,聽長輩談到聯姻的事,他嫌煩,借着打電話到外面透透風。
看到孟書瑤的時候,他也不自覺地愣住了。
目光落在她臉上,忽然就挪不開。
兩人對視了很久,久到仿佛好幾分鐘過去了,孟書瑤才反應過來不是幻覺。
她差點要哭出來,很努力才把眼淚憋回去,走到沈以承面前,努力地露出笑容,“聽說你要結婚了。”
沈以承看着她,沒有說話。
孟書瑤笑了笑,說:“恭喜你呀。”
沈以承聞到酒味,不自覺地蹙了下眉,問:“喝酒了?”
孟書瑤點了下頭,她明明想笑的,可再看向沈以承的時候眼裏就忍不住蓄上了眼淚,她慌忙地移開目光,擡手擦了一下,說:“我還有事,不打擾你了。”
她說完,就繞過沈以承,徑直往前走了。
沈以承原本想追過去,身後忽然傳來母親嚴厲的聲音,“你要去哪?”
沈以承皺眉,回頭看向母親。
周晴走過來,朝孟書瑤走遠的背影看了一眼,随後看向沈以承,嚴肅地提醒他,“你現在是快要結婚的人,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和責任。”
說着,又朝孟書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才又看向沈以承,繼續說:“我聽人家說孟家那小姑娘在追你,但是你最好離她遠一點,別被她迷了心竅,忘記自己肩上的責任。”
沈以承看着自己的母親,半晌,忽然就冷笑了聲,“責任?我身上除了責任,還有什麽?”
周晴聞言微微蹙眉,“你什麽意思?”
沈以承嘲諷地笑了一聲,什麽話也沒再說,推開門回了包廂裏。
這天晚上,沈以承回了老宅。
他夜裏失眠,索性穿上衣服去了旁邊的小閣樓。
閣樓裏供奉着祖宗牌位,他上前取了三支香,拿打火機點燃了插進了香爐裏。
他難得有想不通需要長輩指點迷津的時候,一邊插香一邊同長輩說:“爺爺,您從小教我怎麽做生意怎麽管理公司怎麽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您怎麽不教教我,人這一生除了責任之外,還有七情六欲。還是說,在您眼裏,光耀沈家門楣才是最重要的事,我個人生命的意義不在您考慮的範圍內?”
他話音剛落,閣樓的窗戶忽然被風吹得“砰”的一聲響。
他坦蕩地看着爺爺的牌位,唇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您生氣了?”
然而長輩已經過世多年,誰又來回答他的疑問。
他在閣樓待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沈以承難得回趟老宅,第二天早晨,他拿着外套下樓準備去公司的時候,沈父忽然叫住他,“難得回來趟,一起吃早餐吧。”
沈以承看向他父親,冷笑着嘲諷道:“您今天還有時間在家?”
沈父噎了一下,皺眉,“你怎麽說話的?”
周晴回過頭,說:“一起吃飯吧,我們這一家三口也難得聚在一起。”說着,自己也嘲諷地笑了笑。
傭人上前接過沈以承的外套,沈以承走去餐廳,拉開椅子坐下。
傭人上前幫忙擺碗筷,倒水。
沈父忽然從椅子上拿起一個禮盒,遞到沈以承面前,說:“上個月你生日,我一直忙,忘記給你準備禮物,現在補上。”
沈以承單手插兜,慵懶地靠着椅背,嘲諷地看着他父親,說:“您忙什麽呢?忙着帶女人游山玩水,還是忙着虧空股市裏的錢?”
沈父聞言蹙眉,不悅地盯住沈以承,“你這是什麽态度?我再不濟,也是你爸!”
沈以承冷笑了聲,起身就要走。
周晴叫住他,“吃過飯再走。”
“不餓,走了。”
他走去客廳,拿走傭人手裏的外套。
“等一下。”周晴忽然過來,從包裏拿出兩張音樂會門票,遞到沈以承手上,說:“晚上忙完帶菀菀去聽音樂會,她是學藝術的,平時就喜歡聽音樂會看畫展這些。”
沈以承冷笑了聲,把門票還給母親,說:“我沒空。”
周晴皺眉,“什麽叫你沒空?馬上就要結婚了,你難道不打算培養下感情?”
“您這話倒是提醒我了。”沈以承淡笑了聲,忽然說:“我不打算結婚了,聯姻的事就此打住。”
周晴不可置信地皺起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沈以承道:“我有喜歡的人了,下半輩子打算為自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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