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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蘭見明珠站着不走,免不了問道:“姑娘是掉了東西嗎?”
“沒什麽,走吧。”明珠晃晃頭,繼續往下走。走到居處,輕車熟路地繞開值夜的人走進屋去,取下幕笠招呼留守的幾個丫頭:“我回來了。”
“要不要來點宵夜?”傅明正從屋角的陰暗處擡起頭來,沖着她毒蛇似的“嘶嘶”地笑,“外面月色不錯吧?”
“月色不錯,宵夜就免了。”明珠只是驚詫片刻就穩住了,四處都尋不到幾個丫頭,就含着笑問傅明正:“素梅幾個可真是的,明知四哥在這裏還跑得不見了影蹤,竟敢這樣的怠慢您,等下我扒了她們的皮。”
傅明正輕嘆道:“別怪她們不給你示警了,我進來就告訴她們,誰不聽話就禀告夫人賣将出去,因此她們都很聽話。你要不要試一試母親的耐性?”
她娘對她耐性好,不代表對她身邊這些“沒伺候好”她的丫頭耐性也好。明珠氣呼呼地把幕笠扔在桌上,瞪着傅明正:“我和你什麽仇什麽怨?你要這樣的對我?”
傅明正對她的瞪視和壞臉色根本不在意,神情自若地舉起一只手對着燈光細細地看,淡然道:“宇文初和你說什麽了?”
知道自己的行蹤都落在傅明正眼裏了,明珠也就不再做無謂的掙紮,呵呵幹笑:“沒說什麽。”
傅明正瞧她一眼,譏諷道:“看你笑得春情蕩漾,想必是得了允諾。他什麽時候退了長興侯家的那門親事,再去和父親求娶你?”
明珠沒忍住,抓起一旁的田黃石擺件朝他砸過去,罵道:“我是你妹妹,你怎能用那個詞來形容我?”有的人真是天生就招人恨,越熟悉越親近就越招人恨。她不過是忍氣吞聲地讨好了傅明正一天,再和他分享了某些心事,結果就得了“春情蕩漾”這麽一個形容詞,比“你去死”還要讓人堵心。
傅明正手疾眼快地接住擺件,繼續譏諷:“真是相府的千金,不知人間疾苦,這麽貴重的東西也能随便拿了當成石頭砸人,不怪得宇文佑看不上你。實在是驕縱敗家得過分了。”
分明是戳人心窩子的話,偏經過他這樣陰陽怪氣地一說,就多了幾分調侃的意思在裏面。明珠繼續耍橫:“要你管!我又沒砸你的。我砸的是我的嫁妝。”
“嫁妝?嫁都嫁不掉了,你還有什麽嫁妝!養老的棺材本還差不多!”傅明正語不驚人死不休,“宇文初沒有和你談成親的事,難道他是想要吃幹抹盡白占便宜?”
明珠真是不想再和他說話了,這貨大概從來就不知道該怎麽正常的和人表達關心。但她想要做到未雨綢缪,保護家族不要走向絕境,光靠她一個人是不夠的,她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幫手,因此她不能不和傅明正分享某些秘密。
明珠輕咳一聲,示意素蘭:“你到外面守着。”
素蘭行過禮,默默走了出去。
傅明正仰靠在椅背上,一言不發地看着她。
明珠把那張圖紙拿出來,攤平了放在桌上,示意他過來看。傅明正并不是一個草包,相反,他非常博識,因此他只是看了一會兒就明白了那是一件什麽東西,便擡起頭來看向明珠:“你從哪裏弄來的?”
“你別管。”明珠知道他看明白了,很有些得意地指指自己的腦子:“你曉得的,我這個人雖然一無是處,卻也不是吃白飯的,不管是什麽東西,瞅過一眼就能大致記下來。現在你知道半剪的用處了吧?”
傅明正的神色嚴肅起來,探究地看着明珠,想從她的臉上找到哪怕一點“她是在開玩笑,是在任性地開玩笑”的痕跡,然而他失望了,明珠正經得不能再正經。她的臉上甚至還有一種期待的神色,似乎很擔心他會不把這件事當回事似的。
“所以宇文初知道這件事了?”傅明正看到明珠瞬間垮下來的臉,知道自己猜對了。
“四哥真是英明神武。”明珠誇張地朝傅明正豎起大拇指,然後靠近了他,低聲說道:“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悄無聲息地殺人滅口?”
在他印象裏從來不知疾苦、不長腦子的傻子突然間變成了明白人,還是個狠心的明白人……傅明正抖了抖,掩飾不住的驚訝。他把明珠上下左右地看了又看,确定她并不是在開玩笑,便不明意味地笑了起來:“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要不是我認得你就是傅明珠,真要懷疑你是不是被什麽妖魔鬼怪附了體。”
明珠色厲內荏地瞪他:“你才被妖魔鬼怪附體了呢。”
“殺人滅口不難,但如果那個人是一位親王,就會很難。”傅明正并不和她多作口舌之争,而是興致勃勃地和她分析起殺人滅口的各項風險和利弊來:“或者說,不是很難,難的是後續的掃尾工作。特別是宇文初這樣的,他的母妃和太皇太後、太後的關系都非常要好,他本人也慣常口碑不錯,在宗室和朝臣中頗受歡迎。若是他突然就死了,必須得有一個天衣無縫的理由,不然我們就會很狼狽很被動,也許還不得不付出很大的代價。倒是宇文佑,沒爹沒娘又招人恨的,我頗有幾種法子可以一試。”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興奮得閃閃發光,偶爾還情不自禁地舔舔薄薄的嘴唇,令得明珠油然生出一種“他經常做慣了這種事,并且很喜歡做這種事,非常享受殺人”的錯覺。心裏想的往往和實際是兩回事,明珠雖然做過“刺殺宇文佑”的事,卻從未如此明白地和人讨論過這種事,再想起家裏流傳的那些關于傅明正手段變态、天生愛折磨人的流言,她的笑容不自禁的就有些僵硬:“願聞其詳。”
傅明正一眼就看透了她的不自在,惡劣地笑了笑,輕聲道:“我想過上百種弄死宇文佑的法子,不過可行的只有一兩種。其中最好的,莫過于抓住他謀反的證據,這才是一勞永逸的好法子,只要一下,就可以把他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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