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可信

也許是因為樂無異的臉色過于難看，謝衣随即微笑了起來。

“何必擔憂？”他反問，“我在你心中，就如此的不可信？”

樂無異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謝衣：“……”

然後他迅速的無視了，接着道：“靈力有異，恐怕也是夏公子尚未說清楚，十二剛剛已經幫我看過了，那股生發之力已經消耗殆盡，靈力自然也會有所變動，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樣。我想，那股生發之力恐怕是源自神女墓中神女殘餘之力，阿阮雖為露草之體，卻也是神女化身……怕是她的影響要大得多。”

雖然謝衣經常不見，但是他說的話還是極有分量的，樂無異聽到這裏，才松了一大口氣，拍了拍胸膛，結果一轉眼憂慮又轉悠了回來。

“那——仙女妹妹會怎麽樣？”

“神女之力不斷削減……”謝衣沉默了半響，才輕聲道，“完全消失後，自然只有重歸露草一途了。”

樂無異心中一緊。

可眼前龍兵嶼的事還尚未解決，分身乏術，他就算想回去看看，也要考慮時間問題。

“我再去問問夷則吧。”他握着偃甲鳥，深吸了口氣。

少了個褐發少年的身影，屋子裏頓時暗淡了不少，像是一抹溫暖可見的光芒被臨時抽離走了，謝衣注視着對方的藍衣背影隐沒在門外時，神情倏地冷了下來。

“……怎麽……”一個細細弱弱地聲音問，“我……我都救了你們……”

“哦？”尾音上挑，嘲諷之意頓顯，謝衣遙遙望着牆角一團白色的光團，嘴角翹起的弧度帶着顯而易見的冷意，“你救的，如何救的？阿阮如今又是怎麽回事？無異說要放你走，你卻始終跟在我周圍，又是因為什麽？”

“我……我不知道……”那個聲音畏縮的回答，又往後退了退，緊緊貼在牆壁上，“……你……身上的氣味……很好聞……”

謝衣收攏了袖口，一道光芒在手中隐沒下去，然而最終，急匆匆的腳步聲打斷了他原本的打算。是樂無異，他已經趕回來了。

“屋子裏面……”踩進來的胡服少年遲疑了一下，看向了若無其事的謝衣，撓了撓頭，“是不是有什麽味兒？”

被他這麽一說，謝衣也沉思了半秒，随即将袖口放在鼻尖嗅了嗅。

樂無異呆愣愣地看了他聞了幾下，莫名有點想笑，又不能笑，只好繃着張臉佯裝嚴肅的到處幫着聞聞，不聞還沒發現，聞了也的确意識到，謝衣衣裳上是沾了些淺淡的香氣，暗香浮動，醉人得很。

湊到謝衣身邊的時候，才發現謝衣也正注視着他，眼睛裏倒是……滿是他看不懂的思緒，倒不如說與其像是在看着他，更像是在慈愛的看着一只大型犬……

我在想什麽呢……

樂無異搖了搖頭，迅速把自己亂七八糟念頭甩開。

“師父，我剛剛已經傳信給了夷則，他應該最遲明日就會傳來消息才是——”

謝衣點了點頭。

“十二也已經告知了最新的進展，”他說，“我與另外幾名祭司交談過後，已經确認魔氣加劇或許多半是因為龍兵嶼西南方一處地陷。此處或許原本是有一處封印……如今看來，怕是與魔界相通。流月城之事，你應當也接觸過砺嬰。”

樂無異迅速想起那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又對比了下之前看到的那些東西，倒是覺得的确是有相似之處。轉念一想，那時候大決戰時還有看到的一截手，那位大人又是怎麽回事？

先前他為了顧及謝衣情緒，并沒有事無巨細的攤開說清楚，決戰細節也并沒有一一複述，謝衣知道的也不過就是砺嬰之死、沈夜殉城之事罷了。

聽到他仔細說了這件事，謝衣臉色倒也沒變上多少，只是想了想，就伸手拍了拍樂無異的肩膀。

“這事倒也與現下無關，當務之急就是先修複封印，再去看看阿阮。不必憂心。”

樂無異重重點了點頭。

不過鼻子尖總是缭繞着那股難以言喻的淡香，攪得思緒也有些亂，樂無異停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謝衣正在前方等着他，他有心想追上去，卻不知怎麽的停住了。

魔氣雖重，此時也時近午時了，日光直射下來，金色的光線折在那人素色的衣裳上，鍍了層薄薄的暖意。

謝衣容色平和，與初見時的冷漠截然不同。

他眼角下仍是殷紅的魔紋，殘餘的印記反而平添了幾分與衆不同的意味，在光線下，甚至多出了股錯覺般的救贖之感。

樂無異不知道怎麽回事，內心像是突然被人撓了一下，微微的發癢，卻并不疼痛。他呼了口氣，再次使勁搖搖頭，決心接下來老老實實跟在謝衣身後，一步不離。

其實師父真挺好看的。

樂無異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