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為出家假扮狐貍精,趙仙姑佯裝鬼上身

趙老太太死了,小樓哭聲震天,孝子孝孫都換上了粗麻織的喪服, 白茫茫的一片, 好不凄涼。

趙四錢和幾個侍女給母親擦身體、換殓衣。趙大錢指揮工匠在庭院紮孝棚、布幔帳,一串串白燈籠挂在小樓上,已經開始辦喪事了。

文虛仙姑是方外之人,心中再多的悲傷, 她也無法插手祖母的葬禮,只能坐在一個小花廳裏等着換好殓衣的祖母被擡出來停放。

陸善柔低聲問道:“現在怎麽辦?你懷疑老太太病的蹊跷,但現在人已經沒了, 我請的醫婆溫嬷嬷還在路上呢, 溫嬷嬷醫術再好,她也沒法起死回生。”

文虛仙姑已經哭濕了好幾條手帕, 陸善柔從肩上燒香包拿出自己的帕子遞過去。

文虛仙姑哽咽道:“我要是早懷疑就好了,現在……現在只能等溫嬷嬷過來……驗屍。”

陸善柔說道:“無憑無據你說要驗屍, 趙大錢和趙四錢不會同意的。”

文虛仙姑急道:“師妹想想辦法啊!你那麽聰明,見識多廣, 什麽場面沒見過, 我相信你有辦法解決。”

“我——”陸善柔說道:“我也不能無中生有啊。”

“你為什麽不能無中生有呢?”文虛仙姑說道:“你忘記了?當年我執意要出家, 家裏人都不同意, 是你出了一個主意, 要我裝作是碧霞元君座下的狐貍上仙的事情了?”

當年,兩人還是閨中密友的時候, 文虛仙姑到了說親的年齡, 她知道自己的命運就是和京城巨商子弟們聯姻, 家族強強聯合, 把生意做大做強。

無論是嫁人還是招贅,婚姻都只是鞏固財富的手段。

但是她對做生意賺錢沒興趣,跟不想和一個男人生兒育女,無論是家庭責任還是家族責任,她都不想承擔。

她崇拜碧霞元君這個女神,她想伺奉女神,想盡她所能,擴大碧霞元君的影響力,廣納信徒,最好能夠在她有生之年,看到碧霞元君得到朝廷官方的冊封認可,不再是淫祀。

每個人都有自己畢生追随的“神”。趙老太太的神是錢,陸善柔當時的神是“破案”,文虛仙姑的神就是碧霞元君。

看到好朋友堅定了人生的理想,陸善柔出了個主意,她要文虛仙姑故意在夜裏受了風寒,次日發熱,燒得腦袋都可以煎雞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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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虛仙姑按照陸善柔編的謊言,裝作中邪的樣子,打翻了藥盞,披頭撒發拍着房門要出去,叫道:

“我是碧霞元君座下狐貍上仙!我來凡間歷劫,如今死劫将至,我要回到碧霞元君身邊去,我要走了,放我出去!”

如此一番胡言亂語,裝瘋賣傻,文虛仙姑把家裏鬧個底朝天。

其實聰明了一世的趙老太太隐隐猜測小孫女的真實目的,沒有揭穿,覺得她立志于此,就不要勉強了,反正趙家子嗣多,不缺她一個孫女,就讓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趙老太太勸道:“行行行,我的狐貍上仙,我答應放你走,你乖乖吃藥,快點好起來,我親自把你送到北頂出家。”

“多謝老太太成全。”文虛仙姑跪下,對着趙老太太三拜,然後“暈”了過去。

文虛仙姑病愈,趙老太太實現了承諾,風風光光的送文虛仙姑上北頂……

回憶往事,陸善柔說道:“現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像以前那樣無中生有了,你得再裝一次發瘋。”

文虛仙姑說道:“為了老太太不糊裏糊塗的死去,我就是裝十次瘋也心甘情願。”

陸善柔悄悄秘授其法。

文虛仙姑聞言臉色一變:“真要這樣嗎?會把你也卷進來的。我們的家的水深的很,除了趙家,三通商號還有其他兩個大股東,到時候怕是你很難從這攤渾水裏脫身上岸的。”

陸善柔說道:“你我之間,不必多說,多少年的手帕交,你幫了我很多忙,在北頂也庇護了好些走投無路的苦命女子。況且我已經和魏崔城定了親事,有了牟斌當靠山,即使有人想動我,得看看牟大人的臉色。”

文虛仙姑大驚:“啊?訂婚了?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沒收到喜帖?”

陸善柔說道:“就是昨天,欽天監合了八字,就在明年二月二十六,魏崔城今天送了一天喜帖,你一直守着老太太,不在北頂,因而沒收到。”

“恭喜你們。”文虛仙姑又喜又悲,因而表情十分扭曲,就像中邪似的。

陸善柔雙手握住文虛仙姑的肩膀,“對,就保持住這個表情,可以開始了。”

文虛仙姑驀地把陸善柔狠狠一推,“你——”

陸善柔連連後退,一下子被推出門外,直接撞到了二樓欄杆上,“啊!你要做什麽!”

文虛仙姑跌跌撞撞的追過來,死死拉着陸善柔的手,“我的遺囑!”

一聽到“遺囑”二字,無論是房中正在給趙老太太擦洗身體的趙四錢,還是在小樓中間天井裏指揮搭建孝棚的趙大錢,聞言都停止了手裏的活計,趕到了二樓。

文虛仙姑裝作趙老太太臨終前嘶啞低沉的嗓音,嗓子裏就像有一口吐不出來的濃痰,氣吼吼的,“遺囑!我死的冤……冤……”

文虛仙姑一邊說着冤,一邊緊緊掐着陸善柔的手,把她手背的青筋都掐出來了!

陸善柔疼得哇哇大叫,“老太太!你有什麽冤屈直說便是!不要附在您親孫女身上啊!死人附身活人,活人會元氣大傷的!”

趙四錢最先跑過來,問:“遺囑在那裏?”

文虛仙姑努力翻着白眼,把黑眼珠使勁往眼皮上方頂,只露出眼白,看起來很像鬼上身,十分吓人,她用白眼看着趙四錢,語氣變得溫和,說道:“小四郎。”

小四郎是趙四錢的小名,因其小時候比男孩子還頑皮,整天上房揭瓦,鬥雞撩狗,趙老太太就叫女兒小四郎。

趙四錢緩緩跪在地上,“娘,您走的不安生,是女兒不孝,有什麽冤屈,就告訴小四郎吧。”

這時趙大錢也爬樓上二樓了,他跪在趙四錢旁邊,“娘,是兒子不孝,您有什麽未了之事,快告訴不孝兒。”

其實兩人最關心遺囑在那裏,但兩人都是體面的人,衆目睽睽之下,都不好意思直接問遺囑的事。

雖然沒有遺囑,但按照繼承規矩,“三通”商號裏的趙家股權應該是趙大錢、還在南京的趙二錢和坐産招夫的趙四錢平分——英年早逝的趙三錢只有文虛仙姑一個已經出家的女兒,因而三房已經絕嗣,沒有資格分。

目前三人手上已經有了巨額財富,但錢這個東西麽,誰還嫌多?

如果趙老太太的遺囑能夠指定自己全部繼承、或者繼承大多數“三通”的股權就最好不過了!

文虛仙姑終于放開了陸善柔,雙手撫摸着一對兒女的頭頂,“好……我死的好……冤。”

陸善柔說道:“文虛仙姑快要撐不住了,老太太快離了她的身吧,我以我父親陸青天的名義發誓,一定查出老太太的冤情!您快說,是誰害了您?”

文虛仙姑的白眼已經翻了到極致,再也頂不住了,說道:“是……是……是——”

文虛仙姑倒在了一對兒女身上。

衆人慌忙把文虛仙姑擡進去。

此時文虛仙姑就像一條上岸的魚一樣在床上打擺子。

“她中邪了!”陸善柔說道:“快,幫忙按住她,再速速取一顆活豬心,還有朱砂來!”

一時活豬心和朱砂都到了。

陸善柔撸起衣袖,從單肩燒香包裏取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刺破活豬心,将豬的心頭血擠在碗裏,兌進朱砂,攪拌均勻。

朱砂和豬心血都是純陽之物,可以驅除邪祟,安神寧氣。

然後,陸善柔撬開文虛仙姑的嘴,在衆人的幫助下,将一碗豬心血和朱砂強行灌進去。

當然,大部分都吐出來了,連床帳頂部都噴上了豬血和朱砂,紅彤彤的一大片,就像兇案現場。

文虛仙姑狂吐不止,陸善柔不顧髒污,拍着師姐的背,“好了好了,髒東西吐出來就好了。”

文虛仙姑終于不翻白眼了,黑眼珠恢複正常,“這是怎麽回事?好多血,我嘴裏又腥又臭,給我吃了什麽?”

“剛才趙老太太上了你的身,我給你灌了豬心血和朱砂驅邪。”陸善柔遞過一壺清水,“來,漱漱口。”

文虛仙姑漱了口,又問:“老太太說什麽了沒有?”

陸善柔說道:“說死的冤,還指着我說什麽遺囑。”

文虛仙姑說道:“老太太死前,确實指着你說‘我的遺囑就在她’。老太太都跟你說過什麽?”

趙四錢急忙說道:“是啊,陸宜人,我們家老太太給你交代過什麽?你快說啊!”

沉默寡言的趙大錢說道:“陸宜人盡說無妨,無論遺囑內容是什麽,我們當子女的都會遵從老太太的遺願。”

陸善柔說道:“我離開京城六年了,期間從未見過趙老太太,也從未通信過。兩個月前回到京城,期間也沒有和趙老太太見過面,我不可能知道老人家的遺囑,真的愛莫能助。”

“不過,另一個問題我可以幫忙解決,我曾經追随過父親陸青天屢破奇案,最擅長的事情是讓死人說話,既然老太太上文虛仙姑身時說死的冤,我可以查一查老太太冤在何處。”

聞言,趙四錢冷了臉,說道:“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收自己去。我在一直在病榻邊盡孝,沒有誰比我更清楚母親的身體狀況——現在你卻夥同一個外人演戲,來質疑我的孝心,懷疑我害了母親?”

作者有話說:

早上好,新的一天,從趙家樓狼人殺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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