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撿到糖了可以美滋滋吃掉,但沾上屎了就很難洗幹淨。
周一剛上班,路秋年就被領導喊走,說分公司有個項目缺人手,希望年輕人可以主動過去鍛煉鍛煉,又各種暗示是礙着陸逸的面子才讓他待在這麽好的崗位,話裏話外都在趕路秋年走。
這項目事多錢少環境差,搞好了也沒多大加成,路秋年一下就明白是程煜在搞鬼。
看來夏允川揍得還不夠狠。
路秋年熟練地和領導推拉幾句,假笑着說一定會考慮,走出辦公室就垮下臉,暗暗罵了聲操。
“小路,你上周寫的報告有點問題,兩點之前要重改一份。”
“……我之前不是還審核通過了麽?”路秋年機械地擡起嘴角。
“陸總說的,我也不知道哪兒有問題。”同事小聲吐槽,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路秋年呵呵幹笑兩聲,回到工位端起泡完還沒來得及喝的咖啡,卻看見水面上漂着一只死蟲子。他和屍體對視幾秒,保持微笑去洗杯子。
倒黴的事還沒結束。
“小路啊,你這個房子是下個星期要到期了是吧……”是房東阿姨。
“诶是的,我正打算晚上跟您說呢,我想再續……”
“是這樣的啊小路,阿姨真的很不好意思,也實在是沒辦法。你知道的嘛,你看看周圍的都貴了那麽多了,我就是看你住着幹淨,一個人在外面工作不容易,所以這快兩年了也沒漲價。昨天有個人高兩千塊錢要租這個房子,你也知道阿姨快抱孫子了,這……”
“我知道了阿姨,時間到了我會搬走的,沒事的。”
路秋年盯着水池裏的死蟲子,面無表情地打開水龍頭将其沖走。他重新接了杯熱水,轉身看見陸逸走進了茶水間。
“也來倒茶啊?”陸逸尴尬地晃了晃水杯,被路秋年陰沉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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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也挺喜歡出軌的?你老婆知道嗎?”路秋年平靜地問,“不然怎麽能和程煜玩到一起。”
陸逸被問得十分難堪,剛想辯解幾句,路秋年就走了,好像只是在問他喜不喜歡吃水果。
“又跟男朋友吵架啦?”隔壁工位的Alpha八卦地滑過來,嗅了嗅路秋年周圍的氣味,“不應該啊,你不都……”
“踩到屎了而已。”路秋年喝了口熱水,涼飕飕地回答。他瞥見手機屏幕在閃爍陌生來電,等它自動挂斷,意料之中收到了短信。
“小年,是我,我們能不能好好談談。”
“吶,屎又來了。”路秋年看了眼再次閃爍的屏幕,笑眯眯地對同事說,然後拿起手機走向安靜的樓道。
“小年,我們重新在一起吧。”
路秋年準備發射的滿肚子髒話因為程煜意料之外的厚顏無恥堵在了炮口。
接下來是一連串聽上去真摯無比的忏悔和挽回,什麽朝思暮想,什麽輾轉反側,什麽“兜兜轉轉還是最愛你”、“會像以前那樣對你好”、“把全世界都給你”,不要糟蹋自己,“我才能給你最好的”。
但會相信這些狗屁話的路秋年早就成為了過去式。
“你臉還腫着吧,說話怎麽漏風呢。”路秋年內心毫無波瀾,不緊不慢地開始輸出。
“不是結婚了麽?怎麽,又出軌被抓了?”
“你有幾條腿啊劈得這麽歡?”
“就你那秒射的小雞巴你還好意思跟那麽多人上床?”
“吃屎吧你。”
在程煜反應過來之前,路秋年冷靜地挂斷電話,拉黑號碼,表面心平氣和地回到工位。
直到準點下班走出大廈,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将他瞬間澆透。
“程——煜——我操你爹——去死吧你這個爛——雞——巴——貨!”心裏緊繃的弦一下子斷了,路秋年在雨裏崩潰怒吼,一腳踢飛路上的易拉罐。
易拉罐正中路人的膝蓋。
“秋年哥……”穿着白色衛衣的夏允川像從天而降的天使小狗,舉着一把黑色大傘,背着書包,眼神愣愣地從腳邊的易拉罐挪到路秋年身上。
路秋年怔了片刻,鼻子一酸眼眶一熱,收起猙獰的表情,對夏允川張開雙臂。
夏允川立刻向他跑去,大傘隔開暴雨。路秋年撲進他懷裏,額頭狠狠磕到他嘴角還沒消退的淤青,雨水的濕和冷傳到他胸口,變成了無法言喻的輕微刺痛。
路秋年好像在哭。夏允川怔怔地摟住他顫抖的肩膀,又笨拙地摸了摸他濕掉的頭發,小聲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先回家吧。”路秋年同他拉開一些距離,神色如常。
“哦……”夏允川小心地傾斜雨傘,往地鐵站走。
“這麽大雨你怎麽還讓我坐地鐵啊!”路秋年突然兇他,“你沒有車嗎?”
夏允川側過身,茫然地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說:“我我我還沒有駕照……”
“你是豬嗎這麽大人了還不會開車!”路秋年對他發脾氣。
“高、高考完我還沒成年不、不能學車後來、後來就沒、沒時間……”
“那你不會打個車嗎?”路秋年用看弱智的眼神瞪着夏允川。
“哦……我、我現在叫……”夏允川聽話地拿出手機,有些無措。
“對不起。”路秋年突然又轉了态度,平靜下來,別扭地道歉,“我今天心情不好。”他把雨傘往夏允川的方向推了些,側身面向街邊。
“……沒關系的。”夏允川小聲說,又把傘向右傾斜,低頭難過地看着路秋年。
又是因為那個Alpha麽。他不太高興地想起前幾天的打鬥,想起路秋年痛哭的樣子和說過的傷人的話。
路秋年總是在欺負夏允川。面無表情的時候很吓人,笑起來狡猾又溫柔。不讓他在其他時候打擾,又不會真的不理他,沒有同意和他談戀愛,也沒有一上完床就趕他走,讓夏允川又難受又忍不住想繼續靠近。
但現在的路秋年被雨水沖掉了游刃有餘的外殼,渾身濕透了,蒼白的臉上沒有僞裝,灰色的情緒從發梢、眼尾、嘴角和指尖随着水滴落下來,讓他看上去很脆弱,好像很需要繼續對別人亂發脾氣,然後獲得溫暖的擁抱。
夏允川覺得那個人可以是自己。他沒在身上摸到紙巾,看了眼還算幹淨的衣袖,擡起胳膊蹭了蹭路秋年的臉。路秋年擡頭看他,眼神是他從來沒見過的軟弱,像剛褪去藍膜的幼貓,亟需新的庇護。
夏允川心都揪起來了。他笨拙地給路秋年擦臉上的雨水,看見路秋年的嘴巴越來越癟,好像小孩子要大哭前的預備動作。
很快他又被路秋年用力抱住,嘴角的淤青又被磕到。滞留在傘面的雨水嘩啦啦落下,路秋年的眼淚也靜悄悄地打濕夏允川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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