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驗孕棒過期了,路秋年沒有懷孕。胃口不好是天氣太熱,肚子難受是因為吃了太多冷飲和油炸的食物。
他拿着沒有異常的檢驗單坐在生育科走廊的長椅上發呆,遲鈍地意識到是自己太敏感了。Beta懷孕哪有這麽容易,他應該等正式檢查結果出來再做決定的。
他當然相信夏允川,相信他過去和現在說的每一句喜歡都是真的,每一次永遠都是規劃過的,但路秋年還是怕。夏允川對他來說就是小孩子,被保護得太好,沒吃過苦,不懂社會險惡,不知道未來會有很多變數。當下的滿腔熱情在時間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況夏允川與路秋年之間缺少天生的生理保障,有多少Alpha在碰見信息素相配的Omega時還能保持理智呢。夏允川現在不會,不代表這輩子都不會。
昨天那些話說得有些重了,但的的确确都是路秋年這段時間一直在害怕、在回避的,除了最後故意氣夏允川的幾句。路秋年不可能再像讀書時那樣毫無保留地依賴別人,他在T市沒有別的依靠,如果夏允川哪天不要他了,他必須保證自己能繼續正常生活。
他不可以有孩子。至少在夏允川明白這些道理之前。
夏允川也從來沒提過他的父母想要見路秋年,估計是看不上吧。大這麽多歲,不夠門當戶對,怎麽可能同意他們結婚呢。當小孩子過家家罷了。
出租屋裏很安靜,沒有夏允川,也沒有現成的晚飯。路秋年坐在鞋凳上,打開了外賣軟件,瞥見地上的藥後又悻悻收起手機,拖着疲憊的身子挪進廚房自己随便做點吃的。
夏允川真的離家出走了。他們快二十四小時沒有聯系,生日禮物還藏在路秋年的包裏。是一對定制的刻了名字的手镯,價格可能不到夏允川戴的機械表的十分之一,但對路秋年來說很奢侈。如果夏允川不想要,這對手镯就沒有用處了。
路秋年躺在床上舉着手機,出神地盯着白色小狗頭像。小狗好像總是無憂無慮地燦爛地笑着,沒有煩惱沒有憂傷,被欺負了很容易就能哄好,迅速不計前嫌。
這次路秋年不想哄了。他當初就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夏允川心軟,他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教一個象牙塔裏的小孩那麽多殘酷的現實道理,也沒有更多的勇氣去解救淪陷的自己。
如果夏允川還要回來,路秋年依舊會把話說開,如果他要離開,他也不會挽留。大不了重新租一間老破小,回到之前的獨身生活。
多自由啊,随時可以去酒吧放松,随便跟誰上床,不喜歡就踹開,下一個更乖。沒人幹涉他幾點回家,接觸了什麽人,不會亂吃飛醋把他的胳膊搓出紅點,不會動不動就撒嬌掉眼淚要他哄。
丢掉手機,路秋年把自己卷進被子裏發呆。手機屏幕還亮着,棕色小狗晃了晃腦袋,底下出現一行灰字,“桂花小狗拍了拍你的錢包并塞了五百萬”,不到兩分鐘又消失了。
—
和夏允川斷開聯系的第五天,屋子裏徹底聞不到桂花味了。路秋年一覺躺到中午,下意識往旁邊一滾,踢到軟塌塌的狗狗抱枕後立刻醒了。他慢吞吞坐起來,拍拍狗腦袋,照例發了會兒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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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響起,路秋年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起來,緊張地抹了把臉抓了把頭發,迅速沖到門前。夏允川離家出走的時候沒拿鑰匙,說不定是他回來了。
碰到門把手時路秋年冷靜下來,後退半步,把手縮了回去。是夏允川又怎麽樣,絕對不能心軟,即便這幾天想他想到要死了。
“哪位?”路秋年冷酷地問。
“你好,我是夏允川的媽媽,方便聊幾句嗎?”是意料之外的溫柔的女聲。
完了。路秋年腦子裏嗡的一聲,差點吓暈過去。不會是夏允川做了什麽傻事,家長來找他算賬了吧?
“請、請稍、稍等一下……”路秋年立刻慫了,膽戰心驚争分奪秒地沖回卧室換衣服,草草漱口洗臉梳好頭發,畢恭畢敬地打開門,擺上慌張但不失禮貌的微笑。
是如假包換的夏允川的親媽,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簡直如出一轍。
“阿……您、您好,請進……”阿姨叫不出口,路秋年幹脆略去了稱呼,緊張地把這位猜不出年齡的和藹的女性Omega請進家門,“不好意思,平時沒有客人,沒準備多的拖鞋,這是小狗……是小川的。”
“是我不好意思,沒提前聯系你就擅自過來了,打擾你了。”戚淑燕推了推眼鏡,笑眯眯地打量路秋年。
“沒沒沒有沒有不打擾不打擾哈哈……”路秋年惶恐地幹笑着往客廳走,“您坐您坐,我去給您倒杯水。”
但是廚房只有隔夜的涼白開,好像不太好。“那個……您喝果汁嗎?”路秋年尴尬地探出半個身子,晃了晃冰箱裏最後一瓶橙汁,還沒開封。
“可以的,謝謝。”戚淑燕笑得很溫柔。
“有點冰,您慢點兒喝……”路秋年小心翼翼地端過來。瞥見淩亂的堆滿零食包裝袋和空啤酒罐的茶幾,本就緊繃的神經更煎熬了,他慌亂地收拾垃圾,一邊對戚淑燕幹笑:“不好意思,最近工、工作壓力有點大,來不及收拾……”
戚淑燕越溫柔路秋年就越緊張,生怕她笑裏藏刀,下一句就是“給你五百萬立刻離開我兒子”這種狗血霸道的臺詞,或者用各種手段讓他付出玩弄小孩子感情的代價。
“你坐呀。”戚淑燕招了招手,“不要那麽緊張。”
路秋年更加緊張地顫顫巍巍地貼着沙發扶手坐下來,同她之間有兩個夏允川的距離。
“那你就聽我說吧。”戚淑燕被他逗笑,“我就是來跟你說說小川的事情。”
“你和小川的事,我和他爸爸其實都知道的。你們怎麽認識的,又是什麽時候好上的,我們都知道。他這孩子一點也不會撒謊,也藏不住話,一下就能看穿的。跟我們聊天十句有九句都是你,還想把你帶到家裏來。”
“我們沒同意。當然呢,不是反對你們的意思,”戚淑燕抱歉地笑了笑,“我們是想讓他自己去處理這段關系。”
“從小到大我們管得太多了,做什麽學什麽都是我們給他規劃的,大學志願也是我們做主,沒給他自己的空間,也沒讓他接觸過社會。所以他現在除了學業上,還是跟小孩子一樣,膽子小,不喜歡主動交朋友,對什麽都很天真,以為什麽事都像在家裏那麽簡單,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小川會跑去酒吧,還主動跟你講話,我們真的挺意外的。這孩子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沒有沒有沒有不麻煩,他很聽話的……”路秋年受寵若驚,慌張地擺手。反而是他老是使喚夏允川。
“沒有就好,”戚淑燕笑着嘆了口氣,“他鬧脾氣的話也就他姐姐能治,我也招架不住。他小時候倒不怎麽愛哭,但分化之後信息素不太穩定,情緒也很敏感,說一句就要哭鼻子,扭扭捏捏的……”
“這次小川突然回家裏住了好幾天,把自己關在卧室哭,我還以為你們就是普通的鬧別扭,沒想插手的。讓他吃點虧也好,他得知道感情不可能一帆風順的,要自己去解決問題。但是現在這個情況還是挺嚴肅的……”戚淑燕欲言又止,擔憂地看了眼路秋年的肚子。
“您……都知道啦?”路秋年尴尬地擋住小腹,“沒懷孕呢,是測錯了……”
戚淑燕松了口氣,又似乎有些遺憾:“那還好,不然拿掉對你身體不好……”
路秋年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以為她在嫌棄他,又聽見她滿懷歉意地說:“我聽說你比小川大七歲的時候就猜到你們肯定會鬧矛盾的。”
“小川他不會騙人,說喜歡你就一定是真的喜歡你。我這個當媽的呢,也能看出來他絕對不是三分鐘熱度。但是……你應該也想得很清楚了,也和小川說過了吧。他才十九歲,以前連別人的手都沒牽過,覺得戀愛結婚生小孩是一條龍的事情,只要兩個人相互喜歡就行。也是被我和他爸爸影響了……”
“他姐姐一個人在國外,我們平時關心她會多一點,小川大多數時候都很省心,我們也就沒注意過這方面的教育。我想他是不是會在你這裏栽個跟頭,長點記性也好,就一直沒來幹涉。你也工作了,又是一個人在這裏打拼,經歷比小川豐富,由你來教他這方面的道理,要比我們合适。”
“這個階段如果有了孩子,當然我們家是完全沒問題的,即使小川他以後有了什麽變數,我們也一定會繼續幫你一起養,至少經濟上你不需要擔心。但對你來說,肯定是傷害會更大。”
“小川他不懂這些複雜的東西,如果他跟你說了什麽幼稚的話,我替他向你道……”
“別別別別您別……”路秋年惶恐地扶住戚淑燕的手臂,“反而……是我話說太重了,他可能沒辦法接受吧……”
戚淑燕輕柔地握住路秋年的手,露出慈愛的欣慰的笑容:“沒事的,你不能老慣着他,多兇他幾句也是對他好,他這六歲小孩的性格得改過來,我們是沒法插手了。”
“那他現在……”路秋年的鐵石心腸慢慢褪下外殼,裏邊早就軟得一塌糊塗。有這麽明事理的父母,他還需要擔心什麽呢。
戚淑燕似乎有些為難:“你有空……去醫院看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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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小狗幹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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