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晚安

蕭默見王沖洗完澡出來，合上手裏的書，食指勾下鼻梁上的眼鏡，起身下床将眼鏡和書一塊放到對面的書桌上，回頭看向王沖問：“你習慣睡裏面還是外面？”

“你習慣睡哪邊？”王沖摸了摸鼻子，視線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在屋子裏瞎轉悠，就是不往蕭默那邊瞧，故作鎮定地回道。

“我都可以。”蕭默坐在椅子上，手肘撐在椅背上，指尖拖着下巴，饒有興趣地用目光去追王沖四處游走的視線。

王沖飛快地瞟了一眼蕭默，好巧不巧就撞進了對方戲虐的視線裏，心裏罵了句操！視線卻早就落荒而逃，“我晚上睡覺不老實，還是睡外面吧。”

“行吧。”蕭默起身邁着兩條大長腿踱步到王沖的身邊，擡起手臂，修長的手指越過王沖的側臉撐在他後面的牆上，“那我們睡吧…”指尖按下燈的開關，屋子裏瞬間黑成一片，王沖只覺得耳邊一熱，響起蕭默低沉磁性的嗓音，“哥～”說完人就向後退了一步，轉身往床邊走去。

王沖全身上下的瞌睡蟲被蕭默這聲哥叫得早已經全然不翼而飛了，哪裏還有半點睡意，尤其是下面的那個此刻正精神奕奕地堅。挺着，幸好現在是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見誰，王沖低罵了一句：“操！”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邁步走到床邊，瞥了眼已經蓋好被子躺裏面的蕭默，掀開被子一角躺了進去。

這單人床對他們兩個一米八的大小夥來說實在是小得可憐，連轉個身都費勁，更別說并排躺了。王沖翻了身面朝外睡，蕭默側身面對着牆睡，兩人背對背，中間勉強留出一條縫。這會兒，王沖明明很困很困，但腦子卻處在興奮狀态異常清醒，他開始數羊，等他數到第一百零五只羊的時候，身後的蕭默突然出聲問道：“今天體委托我問你，明天的運動會你還參加嗎？”

“運動會？”王沖早就把這事忘到九霄雲外了，“明天周五了？！”

“嗯。體委說這幾天你沒來練習，籃球賽應該是參加不了了，但你報的別的幾個項目還是最好都能參加。”蕭默平靜地說道。

王沖沉默片刻後，回道：“行吧，給班級整幾個第一回 來。”

“吹吧。就你現在這狀态別最後一名就好。”蕭默調侃道。

“嘿，你還別不信？我們來賭一把怎麽樣？如果我全拿第一，你就答應我一件事，如何？”王沖突如其來的勝負欲。

“那你輸了呢？”蕭默慢悠悠地拉長了尾音反問。

“任你處置。”王沖爽快地回道。

“好，早點睡吧。”蕭默突然翻了個身，面朝着王沖的後背，一只手自然地攬在王沖的腰上，剛還是意氣風發的雄獅，這會兒就變成了受驚的小貓僵硬地不敢動彈，蕭默滿意地勾了勾嘴角，輕聲道：“晚安。”

操操操！晚安個屁啊！這樣還讓他怎麽好好睡了？！王沖心裏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他原本想躲開，但後背源源不斷傳來久違的溫暖讓他心底深處忍不住起了貪戀。他太久沒被人從後面抱着睡覺了，久到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這麽被抱着睡是什麽時候了。大概…或許是…嬰兒時期吧。王沖失神地望着窗簾中間的一條縫隙，一束月光從那兒透進來，似是黃昏散開的寂落牽起了他不願回想起的往事。那間空蕩蕩的出租房裏，多少個夜晚，他獨自一人睡在冰冷的床上，也是這樣一束月光穿過窗簾的縫隙落在他寂寥的臉上。自始至終沒有人來看他一眼，因為沒有人在乎，也沒時間在乎。他們都各自組成了新的家庭，而自己成了那場失敗婚姻下的唯一受害者。

“操！”王沖低罵了一聲，聲音裏夾雜着一絲似有若無的哭腔，身後的人什麽都沒問向前湊了湊，将他整個人摟在懷裏。

“睡吧。”蕭默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很輕很淡卻讓人感到異常安心，他溫熱的掌心輕輕覆在王沖冰涼的手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他的指腹，感受着懷裏的人從微微顫抖逐漸趨于平靜，最後沉沉地睡去。蕭默右手撐起上半身，滿眼心疼地望向懷裏卷縮成一團的王沖，俯身在他濕潤的眼角輕輕落下一吻，重新躺下抱着他緩緩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