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騙你的。”

陳起年的聲音低沉, 尾音勾着些逗弄的笑意。

喬細雨抱着書包的手指一瞬間收緊，猝不及防地擡頭，錯愕又緊張地看着身側的陳起年。

整個人像被一根無形的繩索死死捆綁起來, 紅暈從耳根背後慢慢延展開, 她略有些驚惶無措地說：“你……你看到了？”

陳起年悠閑自得地觀賞着她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笑意更深：“是啊，我全部都看到了。”

喬細雨第一反應就是想狡辯：“其實那天的消息, 不是……”

“不是什麽？”陳起年微微低下頭, 輕輕地挑了一下眉頭，耐心地等着她的話。

兩個人的視線錯上。

陳起年眉眼平靜溫柔。

喬細雨的眼睛卻帶着忽閃忽閃的慌張。

對視的一瞬間後，終究是喬細雨敗下了陣。

她有些難為情地垂下了纖長的睫毛, 遮擋住眼仁中的閃動, 十分抱歉地說：“……對不起, 讓你見笑了。”

“為什麽又要道歉呢？”陳起年收回視線，擺正頭看着前方玻璃門上二人的倒影，眉眼裏是怎麽也藏不住的笑意。

“嗯？”喬細雨愣了愣，不解地扭頭看他。

片刻之後，一只溫柔的大掌像一片輕飄飄的羽毛般，溫柔地撫摸在了她的頭頂上。

喬細雨渾身觸電一般，動都不敢動一下，整個人像是一只小呆兔子一樣, 怔忡地望着陳起年。

表面上，她臉上的神情無波無瀾, 實則，心口已經牽動起驚濤駭浪。

陳起年又輕又慢地摸了摸她的頭後,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了彎月的樣子。

嘈雜的地鐵, 人聲、風聲、廣播聲、鐵軌滑動聲交雜在一起,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喬細雨的耳朵中，陳起年的聲音反而顯得越發清晰可聞。

他微笑着：“你不知道，收到你的那幾則消息後，我特別開心。喬喬，謝謝你給我發了消息。”

原本緊張的心在他這句話說完後，喬細雨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被泡在一池溫柔吹皺的春水中，慢慢地放松下來。

她臉上的錯愕和擔心不由自主地變幻為由衷的淡淡笑容。

得到他的這句肯定，她就不會再多想了。

“列車到站，七中，請到站的乘客帶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地鐵到站的提示音響起。

陳起年抖了下肩膀上的書包，側眸看向喬細雨：“走吧？”

喬細雨把書包背到背後，點了點頭，羞澀地抿抿嘴。

“……上周你給我發的消息我看到了，但是因為我媽媽住院，所以沒來得及回複你。”陳起年與喬細雨并肩站在地鐵上行的自動扶梯上。

“沒關系，還是阿姨的身體比較重要。”單獨相處時，站在陳起年肩膀邊的喬細雨低着頭，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溫溫柔柔的。

“對不起。” 陳起年笑了笑，“後來你給我發的那些信息我倒是看到了，本來是想當時就給你回複的，但是一則當時太晚，我擔心我回了消息後，反而影響到你的休息。”

喬細雨低着頭，默默聽着陳起年的話，心想：其實你當時沒回消息，我還是一晚上緊張得沒睡好……

“二則，我想，道謝這樣的事情，還是放在當面好。”陳起年笑着繼續說，“所以才一直留着沒有回複。”

喬細雨啜啜低聲：“不是什麽大事，這還用得着道謝呀？”

“對你來說不是大事，但是對我來說。”陳起年眯眼笑道，“這是很重要的事情。”

喬細雨的心口上像是有密密的小螞蟻在爬，撓得心癢癢的。

雖然陳起年這句話可能就是在跟她客氣，但是，她聽了還是很開心。

因為他說，她的話是重要的事情。

喬細雨的心情一瞬間就變得很好，她與陳起年并肩走出地鐵站，朝着七中的方向慢慢走：“阿姨的身體好些了嗎？方不方便我和我哥哥去看看？”

陳起年道：“已經好很多了，但是畢竟傷筋動骨，還是要休養一陣的，不過因為要靜養，幾乎都在睡覺休息，所以恐怕沒機會見到你們，就不麻煩你們去看了。”

喬細雨點點頭：“那以後有機會再去拜訪吧。”

陳起年微笑：“當然歡迎。”頓了頓，又問，“要上新學校了，心情怎麽樣？”

提到新學校，喬細雨還是有些不安。

她抿着嘴，牽強地笑了下：“說實話，有點害怕，新環境連一個認識的同學都沒有，等下進教室我都不知道該坐哪……”

陳起年笑起來，眉眼間像是蕩漾着清爽的風。

他又揉了揉喬細雨的劉海，溫柔堅定地說：“沒事兒，你還有我呢。”

喬細雨心猛地跳錯一拍，咬着唇，感覺自己臉紅得都快冒煙了。

誰知道陳起年又不緊不慢地補充道：“還有你哥。”

喬細雨緊繃的心這才舒緩下來。

在陳起年的身邊時，她老是像一根彈簧，一會兒壓得很緊，一會兒又彈得很松，來來回回的，整個人都快不行了。

“……也是。”喬細雨淡淡笑了下，應下陳起年的話。

“不用擔心，雖然你在初中部，但是離我們還是很近，我們翻個鐵絲網牆就過來了。”陳起年說，“而且你哥哥在高中部的人緣很廣，他們都會罩着你的。”

“嗯……”喬細雨點點頭。

“我一會兒先送你到初中部的教師辦公樓再走，這樣你就不怕了。”陳起年側眸笑着看她。

喬細雨有些擔心：“會不會很麻煩你。”

“不麻煩。”陳起年的回應總是十分迅速，他笑着說，“也就一兩分鐘的事，別擔心。你的事，不會麻煩到我。”

喬細雨心裏暖暖的，陳起年簡單的幾句話，一瞬間就打消了她心裏的顧慮，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當當的安全感。

她輕輕點點頭，有些緊張地道：“好。”

陳起年笑眼依舊。

七中校門前，穿着藍白色夏季校服的學生們來來往往，喬細雨跟在陳起年的身邊，安心地踏進這個陌生的學校，臉上洋溢着開心的微笑。

陳起年一直把她送到教師辦公樓後，方才停下腳步。

喬細雨站在樓梯口外碧青蔥郁的香樟樹下，轉過身看向背後的陳起年，溫柔地道謝：“我到了，你快去高中部吧，別遲到了。”

陳起年并沒有急着走，而是耐心地問：“班主任的辦公室在哪你知道嗎？”

喬細雨忍不住笑了，點點頭說：“知道，開學的前幾天我已經來過這裏一次了。”

“那就好。”陳起年的眉梢揚起安心的笑容，“那你快過去吧，我在這裏看着你，你進去了我再走。”

喬細雨點點頭，掩飾不住地開心：“好，那我走了。”

“新學校一切順利。”陳起年站在原地，笑着向她揮了揮手。

喬細雨轉過身跑上辦公樓的樓梯，就在轉角之前，她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看向陳起年站着的方向，就見到穿着白襯衫的修長少年仍舊筆直地站在香樟樹蔥翠的碧蔭下，溫和安靜地望着她遠去的方向，不動如山。

他就站在她身後，她一回頭就能看見。

這就是她要的安全。

喬細雨扭頭，朝着陳起年揚臉粲然微笑，笑意明朗清澈如同日光下的琉璃。

她轉過身，大步朝着班主任的辦公室走去，不再害怕未知的接下來。

而香樟樹下的他，也一直等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才挎着單肩上的書包，回身往着高中部的方向走遠。

喬細雨轉入的初三14班是一個年級前三的班級，班主任是位四十多歲的英語女教師，姓唐，打扮得總是精致漂亮，每一根頭發絲都是嚴密梳好的，性格略有些嚴厲細致。

收假前辦理轉校的時候，喬細雨已經跟在喬安娜身邊見識過這位唐老師了，對她還是有些敬畏的。

唐老師的辦公室在三樓左邊第四間，喬細雨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唐老師嚴肅氣憤的聲音從門裏傳來。

“……俞家寧，你是什麽意思？今天開學第一天你就要氣死我是不是？”

“你覺得你現在是什麽造型？朋克？唱搖滾的？你以為自己是明星嗎？”

“我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去理發店，把你這頭紅頭發重新染黑，再把你渾身上下的耳環項鏈首飾摘了換回校服，否則你就不要再來參加開學典禮了！”

雖然知道唐老師是個嚴肅的脾氣，但是聽到這一通可怕的訓斥聲，喬細雨還是有些招架不住，整個人被吓得站在辦公室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只能猶豫地看着辦公室內的唐老師。

唐老師的工位朝門，從喬細雨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見唐老師被一個男生擋住。

那個男生背對着喬細雨，肩寬被闊，目測身高178cm左右，滿身牛仔破洞的穿搭，袖口上還綴着一圈圈的金屬環，看起來像是玩金屬樂隊的打扮。

尤其醒目的是他頂着一頭顏色十分嚣張豔麗的火紅色前刺發型，遠遠望過去，像是一團火在燃燒。

唐老師訓斥他時，用餘光看到了站在門口不敢進來的喬細雨，愣了愣，稍微緩和了下板着的臉，生硬地笑了下，客氣說：“哦，你來了？先進來吧，我處理點事，馬上就好。”

喬細雨尴尬地點點頭，也擠出點笑容：“好的，唐老師。”

她背着書包，猶豫地往辦公室裏走，有些害怕地看着那個紅頭發。

哪怕沒有看到臉，喬細雨也知道這個人絕對很可怕。

感覺就不像好人……

像那種會跟社會小青年來往，還成天打架不學無術的學生混子……

天啊，我怎麽會有一個混混同學啊……喬細雨心中暗自害怕，以後我上學不會還要交保護費吧……

就在她這麽想的時候，她的紅頭發·混子·同學側過了眼睛來。

長眉壓眼，側臉線條利落冷酷，瞳色淺且眼神冰冷，配上他那頭紅發顯得人張狂不羁，整個人的周身都透露着一種暴躁陰霾的氣息。

眼裏寫着，生人勿近，近身人——死。

他眼睛一看過來，喬細雨心驚肉跳，立即低下頭不敢再看。

……她剛跟他對視了，天啊……他不會打她吧？

她真是不喜歡這個人，太可怕了，看起來人又很輕狂的樣子。

早知道，就不讀這個班級了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