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狹路

葉君撷徑直去找路不病。

雖然雲鷹衛名義上的統領是此人,但葉君撷相信,一定還有另一雙黑手在暗處操縱一切。

他不相信那麽巧,他剛一要贖申姜出去,陛下就立刻點了她侍寝?

擺明了是有人用陛下壓他,蓄意與他為難。

申姜是他的未婚妻,心心念念之人。他順風順水地活了二十多年,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葉君撷心中積着郁火,逡巡幾圈,沒找到路不病的人,卻驀然看見另一人。

依舊是昨日與申姜相會的湖邊小亭邊,那人悄然靜伫,一身平平無奇的雲鷹衛裝束。比之他的精壯有力,那人纖挑白淨,更多了幾分文秀之感。

葉君撷冷笑一聲,唰地抽了抽劍,邁步走上前去。

這人,化成灰他都認得。

“賀蘭大人。甚久不見,別來無恙?”

賀蘭粼漠然說,“不錯,甚久不見。”

葉君撷知道賀蘭粼三字并不是他的真名,雖證據被毀了,自己終究還是有他的把柄在手,因此并不懼他。

“賀蘭大人,今日葉某不欲談公事,只想問問,秀女中那位姓劉名申姜的女郎,大人把她送哪去了?”

賀蘭粼道,“既是秀女,自是獻于陛下,将軍又何必多此一問?”

葉君撷質問道,“為何早不獻晚不獻,非要挑今日獻?秀女有千千萬,又為何獨獨是她?我葉家忠于朝廷忠于陛下,乃是寬仁之家,本不願與雲鷹衛為難。但若閣下蓄意挑釁,耍計使絆,我葉家刀卻也不是吃素的。”

賀蘭粼未見一絲波瀾,“早獻晚獻,都看陛下的意思。秀女千千萬,卻唯有那位女郎天生麗質,被已故的華內侍挑中,奉與陛下。在下-身為雲鷹衛,只是純臣,全聽上位者號令。葉将軍這番問詢,卻是大謬不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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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普照,兩人都沐浴在河畔粼粼水色中,氣氛卻宛如寒冬臘月,陰沉到了極點。

半晌,葉君撷道,“葉某與那位姑娘連理同枝,素有姻親之好。現在為時不晚,還請賀蘭大人多多斡旋,從陛下那換了她出來。若是如此,以往的恩怨,可以一筆勾銷。”

他特意咬重了“以往的恩怨”幾字,暗喻賀蘭粼假身份的事。

賀蘭粼凝立半晌,沉吟未答。

葉君撷還以為他在考慮,不想卻聽他極輕極輕地嗤一下。

“葉将軍,您說什麽夢話呢?”

葉君撷頓時不悅。

“這麽說來,賀蘭大人一定要和葉某為難了?”

賀蘭粼輕挑眉梢,“葉将軍素有潔身自好的名聲,家族也是四世三公的清貴之家。只是不想您本人竟這般好色成魔,連陛下的女人都敢觊觎,若是傳出去,恐是一場大禍。”

“放肆!”

葉君撷的長劍幾乎出竅,手臂上青筋暴起,“她只是個秀女,何曾是陛下的女人了?你們雲鷹衛每日收受了賄錢,私放了多少秀女,當我不知道嗎?”

賀蘭粼平淡說,“秀女品階再小,卻也身在陛下的後宮。普天之下,任何臣子都不可觊觎。葉公子再是喜愛摘花弄葉,也請稍忍一忍。”

葉君撷只感奇恥大辱,他言下之意,似意指自己好色成性,輕薄無行,禍亂陛下的後宮。铮铮清白的名聲,怎容毀壞?

只見寒光嗖嗖,葉君撷已經抽出了長劍。

“這後湖偏僻少人,本将軍殺你一個小小侍衛,不在話下。”

賀蘭粼冷色地瞥了長劍一眼,并不抵抗。

“葉将軍神武過人,在下自知不敵,甘願奉死。”

葉君撷哼了一聲。雖說殺個雲鷹衛不算什麽,但申姜總還在他手中,不能真叫這人血濺當場。

賀蘭粼亦曉得此節,無恃無恐。

話到此處,兩人已談死,沒有什麽再談下去的必要。

葉君撷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将申姜找回,急于與她厮守一番,卻生生被陛下這塊大石壓住,動不了走不脫,難有翻身之力。

而推這塊大石之人,正是雲鷹衛。

一時間,葉君撷憎恨得無以複加。

“你若敢動她,我會叫你付出代價的。”

他怨毒地道了句,從賀蘭粼身邊擦過。

賀蘭粼垂立不語,露出一個森然的笑容。

昨日,他就站在這薄薄的一層柳影後面,聽那兩人濃情愛意,只覺得世間最慘酷無倫的刑罰加身,一刀一刀的,将心都剜出去了。

今日葉君撷的所有郁怒,比之昨日他內心所受的煎熬苦楚,尚不及十中之一。

帶她走,想都不要想。

……

黑洞洞的深淵裏,申姜每一寸重心皆失,一直一直地往下墜。

她嘗試着掙紮,可四肢癱軟,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萬劫不複。

她睜開眼睛。

随着眼皮緩緩擴大,朦胧的視線逐漸清晰起來。

四周很暗很暗,但從床帳那古舊的花紋可以依稀辨出,她這是在自己的寝房中。

腦袋已不複重甸甸的了,渾身卻還是虛軟得厲害。

申姜重新閉上眼睛,默默積蓄了片刻的力量,才能坐起來。

她呃地試圖發聲,才發現嗓子也啞得厲害。

唰地一下,床帳被人打開了。

燭光映來,竟是李溫直。

李溫直甚喜切,“申姜,你怎麽睡了這麽久?都一天一夜了。”

申姜茫然瞪着李溫直,三魂七魄仿佛還沒有回來。

她一片空白,只記得那日賀蘭粼送她回來,她感覺乏得很,就躺下休息了,這一睡便是很久很久。至于其中細節,卻全然記不得了。

“我……我怎麽了?”

李溫直小聲嗔怪道,“不是我說你,申姜,你也太任性了吧?這兒可是鹿臺皇宮,你當成自家草廬了,一點規矩也不顧,說睡就睡得酣暢?我也曉得你近日心力交瘁,可咱們不是正謀劃逃命的事嘛。等咱們逃出去,你想怎麽休息都行。”

申姜怔怔凝睇,“我睡了一天一夜?”

她想起了什麽,忽然有些急,立時便要趿鞋下地,“君撷呢?他找過我嗎?”

李溫直疑惑,“你是說葉将軍嗎?他沒來,嬷嬷倒大怒地來了好幾次,說你如此懶怠,不守宮規。”

申姜更是愕然。

葉君撷要救她出去,可她這般糊裏糊塗地睡了這麽久,莫不是已把出宮的機會錯過了?

她憂心如搗,“溫直,你說賀蘭來過,他臉色怎樣?不知道葉君撷的事情吧?”

李溫直自不知葉君撷已經私下見過她的事,道,“你和葉将軍到底怎麽了,為何老是念着他?”

申姜長吸了一口氣,冷汗已把衣襟浸透。

李溫直見她面容發白,伸開雙臂将她抱住,溫聲道,“申姜,你是不是還在擔心那昏君?放心,賀蘭大人已找了跟你形貌相似的秀女,替你擋過去了。”

申姜問,“什麽形貌相似的秀女?”

李溫直皺眉,“怎麽你睡了一覺,都睡傻了?”

申姜叫李溫直一五一十地說,這才知道在自己沉睡的這一天一夜裏,惠帝已點了她侍寝,是賀蘭粼找了人頂替,才逃過一劫。

李溫直慨然道,“賀蘭大人也真有幾分神通,找來的那女人和你長得絲毫不差,嬷嬷們都被瞞過去了。他叫我來照顧你,說等你醒了也先不要離開這房間,免得被惠帝發現。”

申姜只覺得自己的記憶被一把剪子橫刀剪掉了一截,怎麽也對不上。

李溫直柔聲說,“申姜,從前是我看錯了,這賀蘭大人,對你好像真的有幾分真心。我們從前那般利用他,固然是情勢所逼,但若之後你和他真結為一對眷侶,我看也是不錯的……”

申姜心中煩擾,揮了揮手,不願聽李溫直繼續說這些話。

她自己如同走在五裏霧中,處處皆是疑窦。

她如何會昏昏沉沉地睡了這麽許久?又怎麽忽然被惠帝選中侍寝了?李溫直說賀蘭粼找了一模一樣的人頂替她,又是怎麽辦到的?

葉君撷呢?他又在哪?

他說還惦記着小時候的情誼,願意救她,如今還救不救?

便在此時,忽聽得外面一陣喧亂之聲。

有人哭泣地大喊,“不好啦,不好啦,陛下遇刺了!”

又有兵刃乒乒乓乓之聲,“刺客是那個侍寝的秀女,抓刺客!”

“關宮門!凡遇見逆賊劉申姜者,格殺勿論!”

……

劉申姜三字清清楚楚地傳進耳中。

申姜和李溫直對望,臉色俱是慘白。

李溫直顫顫說,“申姜,他們……他們怎麽要捉你?”

申姜更是迷茫,她才甫地醒來,連屋門都沒走出,怎麽就成逆賊了?

李溫直咬牙道,“我出去看看。”

申姜欲拉住她叫她別輕易去,卻晚了一步,李溫直已大步奔了出去。

申姜一急,從榻上摔了下去,摔得骨頭有些疼,渾身的肌肉卻仍跟融化似的,無半分力量。

她扶着牆壁,跌跌撞撞地挨到門邊。

罷了,是非黑白,她總要瞧個清楚。就算是死,也得做個明白鬼。

費勁兒地伸出手指,剛欲推開門,門卻自己開了。

外面的夜色濃得像墨,燎燎的火光,像夜色中尖利的爪子。

涼涼的夜風吹在申姜身上,一個黯淡的身影堪堪站在門口,将她的全部去路堵住。

賀蘭粼穿了身黑甲胄,手握着一柄泛着寒氣的鋼刀,刀上滴滴答答地還滴着猩紅的血液。

他緩緩朝她走過來,“不是叫你別出去好好在這等着嗎?怎麽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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