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懷疑

慕澤和歷莉今晚又要加班, 讓慕綿在學校食堂吃了再回來。

有時候慕綿會想,雖然跟爸爸媽媽來京市會過得比南城苦,但她更多的是慶幸。

因為踮起腳尖摘到的鮮果, 永遠比從地上輕松撿起的美味。

慕綿回到家後,從冰箱裏拿了盒小蛋糕出來,這才去敲謝時蘊的家門。

雖然她的指紋可以打開門, 但……謝時蘊說過,萬一哥哥沒穿衣服什麽的……

指紋鎖應聲打開,一道青草碾過椰奶的味道透進她的鼻翼,慕綿指尖摸了摸蛋糕盒, “哥哥給你。”

謝時蘊笑了聲, 再次轉身進了客廳,慕綿發現, 謝時蘊總是不會在門口接她的東西,這也給了她借口可以跟進來。

桌上放着洗好的櫻桃, 慕綿把蛋糕放上去,看到餐桌上放了不少書,心頭微跳, 讓她再次想起保送落榜的事情。

但她不敢問。

這時, 謝時蘊坐到她對面, 神色溫和地把櫻桃推到她面前:“吃吧。”

慕綿看到上面紅澄澄滴着水珠的紅果, 誘人。

“爸爸說不能随便吃別人家的東西。”

謝時蘊打開了慕綿拿過來的蛋糕, 拿叉子舀了口送進嘴裏。

“跟你換的。”

慕綿拿過一顆櫻桃放到嘴裏,明知道很沒禮貌, 但僅僅是因為謝時蘊, 讓她打破原則。

小姑娘嘴巴吃得鼓鼓的, 謝時蘊靠在椅背上, 雙手交叉:“哥哥問你個事。”

慕綿點了點頭。

“送哥哥的符,還有送給別人嗎?”

慕綿忙搖頭。

謝時蘊嘴角微微勾笑,慕綿把櫻桃核吐到手裏,問他:“哥哥幹嘛這麽問?”

謝時蘊給她遞了紙巾,“靈符講究心意,如果一個人三心二意的話,”

他的目光含笑地落在慕綿眼裏:“就不靈了。”

慕綿聽到這話,心裏莫名難過,明明求了符,為什麽沒有被保送啊。

謝時蘊看她低着頭,也不吭聲,輕笑道,“沒什麽想問哥哥的?”

聽到這話,慕綿驀地擡起頭,眸光對上他的眼睛,抿了抿唇,舌尖裏的櫻桃味緩緩散開。

“哥哥,我求符那天是二月十號。”

謝時蘊略微點頭,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保送的事是高二就開始,跟你的神仙沒有關系。”

慕綿指尖抓着指尖,“那你是要出國嗎……”

他笑了聲,手肘搭在桌沿上看她:“哥哥不是說過麽,你考的話,我就考。”

慕綿:“可是你得先考,我才考。”

謝時蘊掌心撐着下颚:“邏輯嚴謹。”

說罷,提起櫻桃蒂給她。

慕綿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看他:“那我可以問,為什麽嗎?”

謝時蘊指腹轉了轉櫻桃蒂,“這件事,哥哥沒跟別人說過。”

慕綿心頭微跳,緊張嚴肅的情緒在心底漫延,卻見他目光示意她吃手裏的櫻桃,慕綿忙放進嘴裏。

他會跟她說嗎?

“哥哥什麽樣,你都見過。”

謝時蘊靠到椅背上,“也不在乎讓你多知道點。”

慕綿看着他平靜的眸光,牙齒咬着的櫻桃溢出果汁,緩緩漫延的還有謝時蘊氣定神閑的聲音:

“政審。”

慕綿瞳孔睜睜——

“咯噠!”

牙齒咬到了櫻桃核!

啊啊啊啊!

謝時蘊看着她怔怔的眼睛,雲淡風輕道:“所以,特權的事,輪不到哥哥。”

說完,見她沒反應,眼睛還一點點變紅了,笑道:“哥哥跟你解釋一下,免得你到處聽人亂說。”

慕綿還是沒吱聲。

謝時蘊臉上的笑微微斂下,“嫌棄哥哥啊?”

慕綿忙搖頭,她想去洗手間吐掉,她好像嘴巴咬出血了!

于是緩緩從餐椅上下來,她不敢當着謝時蘊的面吐血,上次拔牙的記憶好不容易讓它風幹了!

謝時蘊凝眉,也站起身,“要回去?”

慕綿點了下頭,他氣息微沉,把桌上的櫻桃拿給她。

慕綿搖頭,拔腿要往門外走,手臂卻突然讓人抓住了!

這一瞬間,她想起了過年親戚給紅包的時候,她不肯要,大人就抓着她的手死命塞!

嗚嗚嗚!

慕綿掙紮着往門口跑,謝時蘊彎腰對她說:“拿回去吃。”

慕綿捂着嘴,謝時蘊這會發現她有點奇怪:“怎麽不說話?你剛才吃的櫻桃核呢,含在嘴裏幹嘛?”

慕綿臉頰頓時漲紅,捂着嘴說:“沒什麽……”

謝時蘊忽然把手伸到她下巴邊:“吐出來。”

慕綿:!!!

看她吐還不夠,還要吐到他手裏!

不要!

她又要往外跑,謝時蘊的大掌抓着她的肩膀就跟拎小雞崽似的,“別讓哥哥說第二遍。”

慕綿委屈得眼睛都紅了,哪裏敢把核吐到他手裏,從嘴裏推到手心,生怕帶出了口水。

嗚嗚嗚嗚為什麽她總是在謝時蘊面前這麽丢臉啊!

謝時蘊看到她手心的櫻桃核,“剛才為什麽不吐出來,急着回家,是不是哥哥說的話讓你害怕了?”

慕綿忙搖頭,“不是……嘶……”

她下意識捂住了嘴巴。

謝時蘊凝眉道:“牙疼?”

她低着頭默認。

謝時蘊見她抓着櫻桃核不撒手,心裏劃過一道猜測:“咬到了?”

慕綿臉頰一熱,“嗯。”

謝時蘊笑了聲,“哦。”

慕綿有些不高興:“你還笑,你還哦!”

謝時蘊:“我以為你是因為聽了哥哥的話才要跑的,現在看來,原來是因為咬到了牙齒啊。”

慕綿委屈:“誰讓你總在人家吃東西的時候說話啊!”

謝時蘊歪頭:“怪哥哥。”

慕綿:“……”

好像也不能怪他……

妥協道:“我想去漱口……”

謝時蘊帶她進了洗手間,給她找來了個玻璃杯,“漱吧。”

慕綿看他,謝時蘊起身出去了。

她忙接了水漱口,冰涼涼的水意漫延唇腔,才算鎮住了疼意,只是腦袋恍惚的時候,方才謝時蘊說的話又漫了上來,政審……

她拿出手機查了查,越查越震驚,難怪謝時蘊剛才問她是不是怕了,這,刑事處罰……

謝時蘊他殺人犯法?

慕綿哆哆嗦嗦地從屋子裏出來,看到謝時蘊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遙控器在按電視,所以現在,她一個未成年少女在他家裏,萬一出了什麽事,根本就來不及呼救!

而且細想過往,她撞破了謝時蘊的諸多壞事,抽煙賭博,還和不法分子混在一起,而她還……還被他美色迷惑,其實他對自己的那些好就是因為想控制她!

溫水煮青蛙,當小青蛙發現水已經沸騰的時候,劊子手的刀已經下來了!

慕綿額頭冒冷汗,白着一張小臉出來,“哥、哥,我先回家……”

“過來。”

謝時蘊聲音溫和,卻不容置喙。

慕綿沒理他,徑直往大門走去,緊張得同手同腳的。

就在她剛抓上門鎖的瞬間,身後一道壓迫感襲來,慕綿吓得用力擰玄關,就在她拼盡全力沖出去時,面前忽然擺來了一籃櫻桃。

她步子頓了頓,沒敢回身,只感覺謝時蘊的嗓音落在耳邊,輕得像早春的風:“聽話,拿回去吃。”

她心裏忽然漫延起一股說不明的驅使力,她雙手僵着去抱水果籃,謝時蘊站直身,慕綿抿了抿唇,“哥哥。”

感覺他就站在自己身後,慕綿不敢回頭看她,心裏尋思,如果謝時蘊真的做了什麽殺人放火的勾當,她……她就能立馬沖回家裏。

“到哪一步了?”

謝時蘊:“嗯?”

慕綿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鎮定:“就是……犯法的事。”

謝時蘊略微思索了下:“騙小孩錢?”

慕綿下意識回頭看他:“什麽?!”

謝時蘊伸出一根食指:“一塊錢。”

慕綿:“……”

他怎麽還記得上次吃三明治的時候拿了她一塊錢的事。

小臉嚴肅道:“那人家幹嘛不保送你?”

謝時蘊倚在走廊邊,雙手插兜道:“可能京華大學怕給了我名額,後面會被人舉報吧。”

慕綿愣了愣,京華大學?

所以,謝時蘊在很早之前就想過這個學校。

她目光看到樓下的大榕樹,那天她躺在雪地裏跟他說要考京華大學的時候,他的反應卻是一副冷淡甚至勉為其難的樣子……

但最後還答應她的要求了。

慕綿指尖摳着水果籃,如果因為政審被拒,那是不是意味志願也不可以填?

而她當時還一臉無知地讓他要考。

現在想想她真是豬腦子,這無異于舀一瓢雪往他衣領裏塞進去!

“其、其實,京市大學也、也很好,你看你哥哥給我拔的牙,就是不疼……”

謝時蘊靜靜地看着她在那裏慌亂,慕綿抓了抓頭發,“還有人民大學啊,呃…… 醫科大學這一些,我覺得不能光看一個人的大學文憑,只要他上進努力,肯吃苦耐勞,而且長得好看,就還挺好的。”

謝時蘊眸光微歪:“這怎麽聽着,像是選男朋友的标準啊?”

慕綿緊張地解釋道:“我這是在給你大學志願提供建議嘛!如、如果你覺得沒用就算了,反正我就是一個初中生……”

她撇過頭去,此刻月影橫斜,謝時蘊靠在拐角的露臺邊,仿佛披了月影:“這會怎麽不怕我了?”

慕綿低着頭,她只是因為那麽一點,一點他當初明知道被京華大學拒絕了,還答應她考的舉動而短暫地……不那麽怕。

但說出來的話卻是:“這會又不是在你家。”

謝時蘊略微點了下頭,了然道:“原來剛才怕我吃了你。”

慕綿驀地擡頭,“誰讓你說自己政審不過關的……”

謝時蘊輕嘆了聲:“果然還是歧視我。”

慕綿:???

“那你到底做了什麽嘛,勒索小孩算什麽處分。”

謝時蘊的目光看向她時,像樹梢上安靜的月亮,“如果哥哥說,什麽都沒做呢?”

慕綿愣了下,什麽都沒做那幹嘛……

謝時蘊站直身,長手去拉大門,好像,不願意再跟她說了。

慕綿抿了抿唇,往家裏走。

“綿綿。”

忽然,身後傳來謝時蘊的聲音,“剛才你給的學校建議,我會認真考慮的。”

慕綿心裏猛地泛起了難過,為什麽啊,為什麽不能上京華。

她低着頭,忍着喉嚨裏的酸澀,手扶着大門不知道怎麽擰。

“但,我還是喜歡綿綿一開始的建議。”

慕綿驀地轉頭看他,少年雙手插兜,并沒有回家,而是站在原來的位置,目光溫和,笑意能撫平她所有的不安和猜測。

“京華大學,答應了慕綿的,不反悔。”

少年嗓音如春夜,滴滴灌入她的心頭。

琥珀色的瞳仁蠱惑着她,大概是殺人放火的謝時蘊,還是會讓她,再一次抛棄理智。

喜歡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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