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嫂嫂當自強

白雲寺建在靈臺山的半山腰上,位于上京城外百裏的地方,也是離上京最近的一座尼寺。

這裏原來是提供給爬到一半的女眷落腳的地方,再上去,恰恰好就是白馬寺。

寺中作息規律,每天要做早晚功課,伴着誦經的清音,心裏只覺一片寧靜,山上以天地為景,自然草木相伴,別有一番意趣。

杜蓉萱除了做功課,沒事的時候就下棋品茶養花,倒是更加自由快活了,也許是山裏養人,清麗的面容更加耀眼,一身樸素又寬大的僧袍穿在身上也難掩幹淨出塵的氣質。

平常沒事的時候會和懂醫術的老尼姑在山腳下替人看病,這裏雖然遠離上京,但是也有不少在附近生活的人,他們自成一村,有小病小痛的時候就指望着白雲寺時不時的救濟。

而這天正好到了杜蓉萱和明靜師太在山下治病施藥的日子。

一頭青絲松松的挽着,寬大的袖口用繩子紮在腰間,就在一邊的小火爐前熬藥,一邊的師太正在給人把脈就診。

來的人多數是女子,除了尋常的病症,身上還有一些對男大夫難以啓齒的病。

明靜師太聽她們小聲的把病症說出來,片刻的沉吟就把藥方寫在紙上讓沙彌尼遞給煮藥的杜蓉萱。

時值九月,天氣熱的像是要蒸人,空氣裏都是一陣熱氣,杜蓉萱呆在小火爐旁更是流汗不止,一個不查就容易從臉龐滑落。

一邊看在眼裏的松雨心疼道:“小姐歇歇吧,這些奴婢來就好。”

拿起手帕替她擦汗。

杜蓉萱輕輕搖了搖頭,随意用手帕一抹。

看樣子是勸不動了,松雨只能加快手裏搗藥的速度。

這樣的日子平靜又充實。

此時,兩輛四柱雕着奇珍異獸的馬車向這邊駛來。

文修正坐在車內,懶散的靠着軟墊,一手拿着白玉指環摩挲着,整個人都顯得慵懶極了。

系統被摸得舒服,差點睡過去的時候,文修問它:“那惡鬼被關在哪?”

“唔,在…”系統迷糊了一會,又立馬反應過來,“在哪裏捏?我也不知道。”

随後又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有些好笑的是欲蓋彌彰的樣子,裝也裝的不像。

系統看他那副要笑不笑的樣子,趕緊找補:“我一個剛出廠的小系統能知道什麽,也是不太清楚的呢。”

“呵。”

信它個鬼,每個系統自有獨屬于它們的交流體系,想要知道的話潛水偷聽也能聽到不少東西,怎麽可能什麽都不知道,撒謊都撒的這麽做作。

它不說,他總會有辦法知道的。

馬車一路行進,暢通無阻,與不遠處山腳下的那群人擦身而過。

馬蹄揚起的粉塵洋洋灑灑,車轱辘聲吸引了杜蓉萱他們。

這些普通人只以為又是上山拜佛的,有些見怪不怪了。

但是有一個人遠遠的就認出了那輛馬車,一時怔在原地,仿佛被下了定身的咒術,動彈不得。

杜蓉萱心中慌亂,久違的心跳聲打破連日來的平靜。

“怎麽會呢,他,身體漸好,應該不會再來了才是…”杜蓉萱呢喃道。

更何況,上京還有一攤子事需要他來主持大局。

怎麽會…

正在明靜師太那邊打下手的松香也看到了,立刻轉頭看向火爐旁的人。

果不其然,又見到了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她心下一嘆,看來心裏的猜想是十成十的了。

當即又苦了臉。

這下好了,主仆三人,有兩個人心事重重,做事的速度都慢上不少。

唯有松雨還手腳麻利。

這邊,馬車到上山的石階前才停下,這段路不能坐車,他們只能步行上山,書言書行留下來拿東西,文修先行一步,走之前說道:“你們先行上山,我稍後一步。”

兩人沒有互相交流,心如明鏡道:“是。”

“緣一,身體有什麽不舒服的嗎?”傍晚夕陽時分,人流減少的時候,明靜師太抽空問杜蓉萱,即使是帶發修行,白雲寺也以自家弟子對待,替她取了一個號。

而這一整天她都顯得心神不寧,恍恍惚惚的樣子太容易讓人擔心,明靜不由的出口問道。

杜蓉萱心內苦笑,被看出來,“師太,我沒事,對不起,沒幫上什麽忙,還拖您後退了。”

明靜松開眉頭,搖頭一笑:“怎麽會,緣一能來就是幫了許多忙,如果沒有你,我這還不知道多亂呢。”

現在這樣井然有序的樣子,是真的好,即使今天緣一不在狀态,也沒耽誤多少事情。

看着剩下零零散散的人,明靜好言相勸:“這裏的事情快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這幾天你也累壞了。”

杜蓉萱正要拒絕,明靜師太不由分說的把她推出棚子,還和藹的揮了揮手。

杜蓉萱站在原地看她真的沒有其他要幫忙的,這才離開。

山腰路遠,但也有走到頭的時候,很快,和白馬寺一樣的朱牆青瓦映入眼簾,寺裏的女尼見到她們主仆三人都紛紛點頭示意,看起來都很友好。

而大半年時間的相處也應證了她們不是看起來很友好,而且相處起來也很友好。

一路好心情。

一座小院門前,站着一個人,正看向杜蓉萱她們回時的路。

等杜蓉萱剛看見院門口的時候,猝不及防的和一雙被水洗過的黑眼睛對視上了。

腳步一頓,又狀似自然的跨出另一步。

兩人四目而對,空間扭曲,微風都窒了幾下,短短幾步距離像是讓她走了萬裏,但是理智到底沒失,很快回過神,在文修身前三步遠站定。

離得近,看得也更清楚了,面前的人穿着一身廣袖黑袍,腰間是一條紅腰帶,兩種濃烈的顏色在他身上迸發出極其鮮明的感覺,如山岳般的氣勢更為凝實。

他變得更加奪人心魄了,杜蓉萱微微失神。

文修:“許久不見,你,可好?”

杜蓉萱颔首。

文修:“我帶了一車的東西,改日讓書言送來。”

杜蓉萱搖頭,輕聲:“不用了,不缺的。”

想問他怎麽來這,話在嘴邊滾了幾滾,還是咽下去了。

文修像是知道她所想:“我身子還沒好全,就被娘勸回來了,這些日子都會在這修養。”

“娘”還沒出口,杜蓉萱立刻轉了口風:“老夫人也是關心你的身子,想必心裏也是不舍。”

一年多的侯府生活,她知道曾經的這個婆婆有多愛這個二兒子,所以她補了一句:“若是好了,就回去吧,侯府不能沒有主事的人。”

“好,我就在山上,有事找我。”

杜蓉萱應好,心裏卻微微發苦的想:不了,躲在這裏便是為了躲你,怎麽可能會主動找你。

簡短的幾句話後,文修表示要走了。

杜蓉萱有心想讓他喝杯茶再走,卻也不敢開口,到最後連門都沒有讓人進。

奇怪的是連一向機靈的松香也沒有提這個,在見到魏文修後,也是眼觀鼻鼻觀心的,當自己不存在。

文修趁着夜色還未到來,借着一點夕陽回到了白馬寺。

先去沐浴更衣後,就去主持處了。

問了沙彌,得知他在,就徑直走去。

到了那,能看到屋裏漏出來的燭光。

文修曲起手指,微叩。

裏面響起一一道聲音:“進來。”

聞言,“吱呀”一聲推開門。

主持依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含笑看來:“恒遠小友,好久不見。”

“是啊。”文修微笑。

文修坐在他的對面,像以往一樣替他斟茶,連茶湯到杯子的位置都一樣。

“這次回來看得出你身體大好了。”主持欣慰。

“得天眷顧,有人贈藥,”說到這裏,他忍不住清淡一笑,“還能殘喘幾年。”

“真好。”

文修把随身帶着的書遞給他:“這次來也是為了還書。”

是那本《般若心經》。

看主持收下後,文修又問道:“山下采買的事宜怎麽歸了白雲寺?”

白馬寺在山頂,離山腳有很長一段距離,山上吃穿住行的東西,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靠着他們自己去采買,但是這太費人力物力。

自從他來靈臺山修養,山上的一切物什都由他們侯府來買并送上山,只是今天在白雲寺他竟然看到了白馬寺的人來她們那扛采買的物品,所以文修才有此一問。

主持看了他一眼,也不瞞他,“侯府的內務想必出了問題,自從你回侯府後不久,他們就不再來了。”

文修一聽,面露羞愧,來不及深思就先道歉:“原來是這樣,我會遣人去問的,實在對不住。”

主持搖搖頭,有些好笑道:“俗世多紛亂,一時力有不逮,忘記了也有可能。”

“況且,山腰處的女尼們心好,又本着同根同源的關系就主動幫忙了,我白馬寺承她們的情,少不得庇護她們一下,如此一來,也沒有讓她們白白受累。”

主持又說:“恒遠也別小看了她們,裏面還有好幾個武功高強的女兵,力氣也是不缺的,和我白馬寺的僧侶一比,恐怕也是她們贏。”

文修表示詫異。

主持微微一笑又有些唏噓:“那都是十多年前退下來的女兵,如何能不厲害。”

說完,他緘口不言,顯然是想起了什麽。

文修也若有所思的喝茶。

作者有話說:

我,灰太狼,又回來啦!

前兩天真是兵荒馬亂的兩天,久等啦。鞠躬。感謝在2021-03-11 02:25:39~2021-03-13 14:15: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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