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小仙女救命
一路前行,天氣愈發嚴寒的時候,我同石無雙又來到另一座城門前,這座城同之前見過的略有不同,首先,城牆便比往常的高出一大截,城門威嚴,門頭上兩個墨色大字深入城牆,一筆一劃剛勁有力,正是‘鳳城’二字。
再仔細一看,右下角一個不太起眼的位置,還有個正方形的小塊,上面刻着個‘東’字,我便知,這是皇城的東門。
城牆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兵士們甲胄分明,手握長|槍,神情嚴肅,步伐一致,一看就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皇城衛士。
我拉住馬缰,仰頭看了眼城門,問石無雙:“我能不能順便去找軒轅啊?”
石無雙似是早就知道我會有此一問,聞言只點頭道:“皇城戒備森嚴,何況皇宮,只要你能找到,我不反對。”
我咧嘴:“軒轅說,他不住皇宮,在外面有立府的,我可以去找他的王府。”
我以為,他或許會稍作阻攔,卻不想,他直接點頭:“好,我陪你一起去。”
我歡呼一聲,一夾馬腹,朝城門而去。
立在門下往城裏一瞧,我立時便被喧嚣的熱鬧吸引。
回頭看看,也忍不住好奇,只一座城門,便讓眼前的景象泾渭分明。
前一刻還在空曠的城門外看枯草滿地,下一刻便置身城內享盛世繁華。
我似乎聞到香甜的糯米糕味道。
石無雙已經下馬,伸手示意我将馬缰遞給他。
我毫不猶豫将馬缰遞到他手中,随即,也翻身下馬,被他牽在手中往前走。
前行不到百步,果然出現一家糕點鋪。
我自然如願以得一包糯米糕,捧在手裏笑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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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糯米糕掙脫他的掌心,我小心翼翼的打開包封。
石無雙在我腦門上拍了一下:“真是從來沒變過,見到糯米糕就不認人。”
我一怔,忽然便從那遙遠的曾丢失的部分記憶裏找到自己為什麽那麽愛糯米糕的原因了。
那得追溯到上輩子去了。
上輩子,被綁|架控制之前,我雖然生活在小山村,卻也過得十分開心,因為我的過目不忘,父母總是引以為傲,尤其我那親媽,對我簡直不要太好。
貧窮落後的小山村,本沒什麽好東西,但她總能挖空心思對我好。尤其,她特別會做糯米糕,純手工,灌注了滿滿愛意的糯米糕,是我心底最不願忘記的美好。
自打被綁|架控制之後,我便再也沒吃過那般美好的東西了,哪怕後來我和軒轅時常出任務,走遍天南海北,吃遍山珍海味,我也再找不到那樣美好的糯米糕了。
而這一世,或許因為這裏的糯米糕都是純手工、且沒有任何添加劑的,味道同前世母親為我做的相差無幾,從而喚醒了我心底最眷戀不舍的那份親情和愛。
忽然想起這些,我有些難過,看着手中的糯米糕,一時感慨萬千。
正愣神間,天空一個龐然大物忽然直直朝我砸來,将我還未來得及抒發的情緒硬|逼了回去。
我下意識将糯米糕往小包包裏一塞,往後急退,身子便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石無雙抱着我穩穩的退後三步站定,神情不愉的盯着眼前從天而降的“龐然大物”:“什麽東西?”
我擡起衣袖扇了扇飛揚的塵土,彎腰瞄了一眼,有些驚訝:“感覺像個熟臉呢?”
石無雙蹙眉:“不是紹王。”
紹王,即七皇子軒轅楚樂。
這是石無雙第一次叫他的稱號,從前都是‘那個棄子’‘沒用的廢物’之類。
自打那晚我噼裏啪啦炸了一通之後,我雖沒再提過軒轅,但從之前我說要找軒轅這事來看,他已經對軒轅有了極大的改觀。
我回頭:“我沒說是他。”
“那你還能對誰臉熟?”他似乎在問我,又似乎在自問。
沒等我回答,他也傾身看了一眼,還用腳尖踢了踢撲在地上的可憐蟲:“沒死便翻個身。”
地上那沒死的臉熟的夥伴,果然用力翻了翻身,不過沒成功,只是好歹将臉側過來了。
“管元白!”我輕呼。
“誰?”石無雙下意識問。
我指指地上的可憐蟲:“噬鳳幫幫主,你忘啦?”
石無雙哦了一聲:“是他啊,他還沒死呢。”
我在心裏翻翻白眼兒,合着,這位在他心裏已經是個死人了?
也難怪,當初我離家出走那會兒,他出去處理某件棘手之事,後來聽司陽說,便是去收拾噬鳳幫的。
既然噬鳳幫都沒了,那這位幫主還活着便着實讓人有些意外。
還待再說點啥,地上的管元白猛地伸手揪住我的衣擺:“小仙女,救命!”
我大驚,這厮居然記得我!
不對啊,明明在覓香樓的時候她都沒認出我的?
救還是不救?我在心裏想了想,按說,這人是石無雙曾經要絞殺的對象,雖然同我有那麽點微末的交情,但應該不至于讓我站在石無雙對立面。
于是,我果斷的用力扯回衣擺,往後退了兩步,站回石無雙身邊。
管元白掙紮着從懷裏掏出一封信,朝我伸手:“你可以不管我,但請務必将此信交到紹王手上,拜托了!”
說着話,還嘔出一口鮮血。
我稍有些懵,石無雙已經彎腰接過信封,還順手将他拎了起來,一把扔到馬背上,又來牽我:“走!”
我尚未回神,已經被他提上馬背。
胯|下馬兒嘚嘚慢跑,畢竟是在繁華的都城,想快也快不了。
我發現趴在馬背上的管元白一臉焦急的往後看,雖沒力氣說話,那眼神卻表現得十分清楚,似乎後面有毒蟲猛獸追過來了似的。
我順着他的目光往後看去,便看到大批手持大刀的黑衣人四下張望,應是在找他。
當下不做多想,順手從身上扯下氅衣朝他兜頭蓋上。
餘光裏,黑衣人們四下張望一番,最後頓足而返。
我看着街市上絲毫沒受影響的民衆,忍不住道:“這裏的人還真是見怪不怪,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石無雙輕笑一聲:“有什麽好奇的,都城每天這樣的事多了去了,何況那些人還穿着京畿護衛的衣服,百姓們見了,也只會以為是尋常巡邏,哪會多想?”
我抖了抖小包包,避免內裏的糯米糕被壓變形:“那他從天上掉下來,大家怎麽也沒反應?”
石無雙再笑:“你再帶上幾日便知分曉。”
後來我果然知道了,這都城裏有一部分纨绔們,也不知誰起得頭?總是吃飽了撐得沒事,三五兩個一起,跑到城郊的山頂,背着巨型風筝往天上飛,時常落在城中,百姓們早已見怪不怪。
這些閑話尚且不提,先說眼前。
石無雙帶着一個傷號和我,往城中行了約半柱香,最後将馬勒停在一座金碧輝煌的樓閣前面。
我仰頭一看,很好,還是一如既往的風格—香雨樓!
我忽然發現,玉兔門下開設的樓,都帶一個‘香’字。
比如:覓香樓、存香樓、沉香樓......香雨樓、香風樓、香花樓......然後便是将‘樓’換成‘閣’再來一遍!
我同石無雙小聲嘀咕,他說:“方便記認,你以後遇上帶‘玉’字的人家也可去試試。”
我:“因為‘玉兔門’姓‘玉’麽?”
他搖搖頭:“帶‘玉’字的是烏羊門的站點。”
我問:“城外有個‘新玉婷’也是嗎?”
他眨眨眼:“或許是吧,要去看看才知道,畢竟門下分布甚廣,我也記不完啊。”
我道:“出門前,你該把門裏的産業都給我看一遍的,我能全部記下來。”
他搖頭:“這些東西你記來作甚?你只管記高興的事情便好。”
說着話,我們已經進了香雨樓的大門。
石無雙一手架着半死不活的管元白,一手從腰間掏出一塊小指頭大小的黑玉果子放到櫃臺那女掌櫃眼下。
女掌櫃将那小果子放入手邊的茶缸裏,少傾,變得十分恭敬起來。
那黑玉果子實則是我煉制的一種藥,此藥聞起來芳香好聞,最神奇的是,将之放入水中,等化開後,便會出現‘門主’二字,同會綻字的煙花有異曲同工之效。
但此藥世間尚無人能仿制,故而便只做十二門門主之信物。
一路走來,我們甚少用到此物,我包包裏還有一大把這樣的果子。
女掌櫃殷勤的走出櫃臺,備上一壺熱茶,親自帶着我們上了二樓最角落的廂房,本想讓人上來好好伺候,被石無雙一揮手趕了出去。
他将管元白扔在地上,轉身問我:“你想怎麽做?”
我坐到桌邊,先喝了半杯熱茶,這才道:“先救他的命,再審。”
石無雙唇角勾了勾:“你以為他會對紹王不利?”
我點頭,很誠實的道:“莫名其妙讓我将信送給紹王,我能不懷疑嗎?而且,他似乎還記得我,剛在街市上叫我‘小仙女’來着。”
他便上前踢了踢地上的管元白:“你再裝死我便真讓你死了算了。”
話音剛落,那半死不活的管元白忽然原地坐直了身子,然後又龇牙咧嘴道:“我沒裝死,是真受了重傷,胸口好痛的!”
我訝然:“我怎麽沒看出來他在裝死?”
石無雙:“怕什麽?反正傷不了你。”
請問,我的點是在這裏麽?
“我說,我怎麽沒看出來他在裝死?”我又強調了一遍。
他看我一眼,再看一眼乖乖坐地上的管元白:“這小子這兩年長進頗大,比你也不差了,你自然看不出。”
我:“......”不想活了!
為毛如今是個人都那麽強?甚至連軒轅這樣內力都蓄不了的都不比我差?還是說,我真的很弱?
不,我才不弱,不過是這裏強者太多罷遼!
不過,我是真沒在怕的,畢竟身邊有個大佬在,誰敢對我怎麽怎麽滴,大佬會發飙,呵呵呵......
我在一邊樂呵着有大佬照着實在舒坦,冷不丁有人扯我衣擺。
我低頭看了眼地上的管元白:“幹嘛?”
他稍顯心虛的看了眼石無雙,弱弱放開我的衣擺:“小仙女,我現在真動不了,你能不能先幫我把信給紹王送過去?”
我問:“你知道我是誰?”
他點頭:“我心裏就你一個小仙女,能不知道嗎?”
“你怎麽知道的?難不成你記得?”我都有點懷疑自己當年對他用的‘醉神迷’到底有沒有起作用了。
他卻又急起來:“兒女情長的事我們慢慢說,先幫我把信送到紹王府吧,求你了。”
我終于重視起來:“這是什麽信?确實很重要?”
他便猛點頭:“确實重要,再晚一些,紹王這兩年的努力就白費了。”
我還是不敢輕易相信他,又問:“我憑什麽相信你?你當初還整了個聲名狼藉的噬鳳幫不幹好事的。”
他簡直快哭了,轉頭望着石無雙:“石門主,你就不能替我澄清一下麽?我現在在小仙女心裏算個啥?”
聞言,我便轉頭看石無雙:“怎麽回事?”
石無雙聳肩,兩手一攤:“不知道。”
管元白這回真的哭了:“石門主,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如今我是不敢想了,您連紹王都不滿意,我是沒那麽自不量力的,就求您行行好,幫個忙吧!我保證,今後您閨女在我這裏只是小仙女!”
這厮哭着哭着,又看向我:“小仙女當年不長這樣,真是沒想到,這才幾年,真長成小仙女了,在下謝小仙女當年救命之恩!”
說着,還費勁巴拉的跪在地上要朝我磕頭。
我忙伸腳将他攔了:“別,我還沒死,受不起。”
石無雙伸手牽過我,瞥一眼地上的管元白:“那小子還真看重你,罷了,我便走一趟,順便讓他來提人。”
說完,也不等我再問,拉開隔窗,直接從二樓飛身上了屋頂,順着屋脊展開輕功朝城中飛去。
暮色将近,屋頂視野良好,目之所及,大多是棱脊翹檐的建築,唯城中一座巍峨的殿宇尤惹人注目。
即便相距甚遠,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卻也給人莊嚴肅穆的感覺。
“那便是皇宮嗎?”我指着那殿宇問。
石無雙點點頭:“嗯。”
“那紹王府在哪兒?”我問。
“腳下。”他輕聲回答。
我猛地頓住腳,幾乎是同時,他也停下疾行的動作,攬過我的腰,徑直飛入身下的天井。
原來紹王府就在香雨樓旁邊麽?
正想着,只見屋檐下憑空多出十幾個身影,各個握着大刀,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石無雙輕聲一笑:“本座若不想讓你們看見,你們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出現麽?”
一邊輕蔑的看了衆人一眼,一邊從懷中掏出那信封,随手扔給其中一人:“要是不想耽擱事,趕緊交到紹王手中。”
薄薄的信封挾裹着他的勁氣,迫得那人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才捉住。
衆人神情莫測的看着我和石無雙,一時都沒動靜。
我真有些擔心這是一群榆木腦袋,便一叉腰仰起脖子喊:“軒轅我來了!”
我這一嗓子喊出來,那捏着信封剛要邁步的影子猛地站住腳,訝異的看着我。
少傾,軒轅果然如風而至。
我眼見着他着一身墨色錦衫,旋風一般朝我奔來,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但我就感覺他卷起滿地風氣,真個像支離弦的箭一般沖我來的。
我急急退到石無雙身邊,早早伸手抗拒他的靠近:“停!”
軒轅急剎在我半臂之遙,一臉欣喜的朝我伸手:“你來了,想我沒?”
我自動忽略他求抱抱的動作,努嘴示意他看那只信封:“管元白讓我帶給你的信。”
他神色一凝,回身接過下屬遞過來的信封,還順手在人家腦袋上拍了一巴掌:“有眼不識泰山的蠢貨!”
然後,我就看到那下屬無比幽怨的看了我一眼:“屬下認出來了。”
“認出來了不趕緊來報?”他又在那下屬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我覺得這下屬真可憐,畢竟人家正要跑去報告,就被我一聲吼給震住了,這兩巴掌着實挨得冤。
等等......憑什麽他應該認出來我?
這個問題不等我琢磨,軒轅便十分抱歉的對我道:“你們先在府中歇息,我去辦點事,稍後回來。”
說完,朝那挨打的下屬道:“好好伺候着,敢有半點閃失,提頭來見!”
我忽然覺得軒轅跟我心中那人有些不一樣了,除了以往的深沉還多了少許戾氣。
軒轅已經不等我回答就急匆匆轉身走了。
那挨了自家主子兩巴掌的下屬強扯出兩分笑朝我走來,恭敬的一彎腰:“主子請随我來。”
我指指自己的:“主子?”
那下屬還沒答話,周圍一屋檐下的影子們便齊刷刷跪下:“主子!”
我懵。
石無雙将我的手握在掌中:“看來那小子是真看重你。”
我覺得他手有些重了,捏得我指節泛痛。
下屬将我和石無雙領到後院正廳,又殷切的上了茶水點心,這才得空感嘆了一句:“終于有幸得見主子真容了,比之王爺筆下的主子更加好看!”
許是見我一臉疑惑,那下屬走到屏風旁邊,一伸手,‘嘩啦’一聲拉開鑲了水墨山水畫的屏風:“主子請看,這便是王爺畫的您。”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屏風後的牆壁上挂着六幅人物像,每一張都是我,而且畫得極為傳神,可謂坐卧立行各有千秋,同我前世看過的油畫相差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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