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元旦晚會2
越到關鍵時刻,就越是狀況百出。
——by江漓梨
“周浪?”
一個盤着頭發、穿着紅色修身晚禮服的女生推門走進來,看見堵在門口的人,分外驚訝。
周浪的視線轉移到她臉上,看得出他眼中有幾秒鐘的茫然,似乎是忘記了這位女生的名字,随後他很自然地點了個頭。
“嗨。”
江漓梨敢保證,他壓根兒就沒認出人家是誰。
盤發女生倒顯得很激動:“你怎麽來這兒了?是來看我主持的麽?”
原來還是主持人,江漓梨在心底嘀咕,之前彩排怎麽沒見過她呢?長得倒是有些眼熟。
“不是啊。”
周浪誠實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我來找她的。”
手指朝她身後一點,落在扶手椅裏的江漓梨身上。
唰唰唰——
盤發女生的眼神就跟小李飛刀似的,插在江漓梨身上。
她揚起半邊眉毛,将江漓梨從頭發絲兒到腳趾甲蓋兒都打量一遍,末了露出個輕蔑的笑:“這是你新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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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我不是,”江漓梨連忙擺手否認,又指向穆凡,“那位才是。”
“哦?”
女生擡着下巴打量穆凡,輕蔑的表情沒了,倒是有些許挑釁:“你就是周浪現任啊,嗨,我是周浪前任。”
哦!
江漓梨想起來了。
原來是那個雙馬尾女孩,在圖書館見過的,難怪剛才看她長得那麽眼熟呢,她換發型了。
穆凡也不甘示弱地審視她一番,最後說:“你口紅挺好看的,什麽牌子的?”
吃瓜中的衆人:“……”
蒙了!這是什麽神級展開?
關鍵是盤發女生還回答了:“香奈兒的。”
她的眼神依然很王之蔑視,所以這句話應該擴寫成:老娘用的香奈兒,怎麽了?
“是不是最新出的那個山茶花系列?”
“是啊。”
穆凡苦惱地皺起眉頭:“那個色號炒得太熱門了,都賣斷貨了,我想買它很久了,到處都找不到。”
盤發女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點點頭說:“确實,我也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美代,她們家還有。”
穆凡的眼睛立刻放起貪婪的精光:“你能把她推給我麽?”
“可以啊,沒問題,我倆加個微信。”
盤發女生掏出手機,熟練地劃出微信掃碼,穆凡湊過去,調出自己的二維碼讓她掃。
他們在一旁都看得目瞪口呆的,沒想到一支口紅就讓兩個女人情敵變好友了,要是世界上的事都像這麽好解決,那哪裏還來的巴以沖突和敘利亞問題啊?
周浪走到江漓梨跟前,垂着眼皮問她:“你怎麽了?”
江漓梨還沒說話,李梅就搶着替她回答了:“她慫了,聽到電視臺要來直播之後。”
周浪眉頭一皺:“聽到?聽誰說的?”
“我……我說的,”盧玥怯怯地舉起右手,神色抱歉,“真的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漓梨怯場這麽嚴重。”
“怎麽又是你呀?”
穆凡雖然在加微信好友,耳朵卻密切關注着這邊的情況,聽到這事兒又與盧玥有關,她頓時就忍不住了,收起手機,走到盧玥面前。
“而且你會不會說話,什麽叫‘漓梨怯場嚴重’,你這是要把錯推到她身上?”
盧玥皺起眉頭,聲音出奇地平靜。
“我沒有這個意思,穆凡,你不能因為是江漓梨的朋友,就總是曲解我的意思,把我當成她的仇人,大家都是同學一場,我事先真的不知道,你們在刻意瞞着她這件事,讓她知道了,我也很抱歉,但我請你不要對我這麽刻薄,也不要這麽多被害妄想。”
穆凡翻個白眼:“你得了吧……”
“夠了!”
她的話被一聲喝斥打斷,聲音特別大,像平地一聲驚雷,化妝室裏的衆人都停下手裏的活計,向出聲的人看去。
陳哲麟因衆人的注視羞得滿臉漲紅,他是個極普通的男學生,額頭和臉頰上都長着凹凸不平的青春痘坑,除了上高中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時,他這一生罕有被人矚目的時刻。
但他的羞怯很快如潮水般褪去,因為想起了自己女神剛剛在穆凡這裏受到的羞辱。
說實話,雖然他和周浪是朋友,但他很讨厭穆凡這個人,不僅因為她老是欺負盧玥,更因為她就是自己讨厭的那種人,高高在上,目中無人,跟高中那些嘲笑過他的賤/婊/子一個德行。
他在衆人、尤其是盧玥的注視下,表現得像一個中世紀的騎士,高擡着下巴——這樣做是有必要的,因為他比穆凡矮一點,冷冷地看着穆凡。
“盧玥說的沒有錯,你不能因為是江漓梨的朋友,就總是針對她,她不是故意的,況且江漓梨也表現得過分了,不是嗎?怯場的問題誰都有點,她應該自己調整,這也是她該做的,不至于讓大家都圍着她打轉吧?”
這些話如同一根針一樣,戳痛了江漓梨,她的臉皮迅速似火燒起來,也不管誰對誰錯,慌裏慌張地就道起了歉:“對不起啊,我……”
“你說什麽對不起?不準說!”
穆凡像個大家長似的命令她,口吻充滿着恨鐵不成鋼的怒氣,她轉而看着陳哲麟,眉心打成一個結:“你是真的蠢,只有你才看不出來女生的心計。”
不少旁觀的人發出了低笑聲。
陳哲麟為這笑聲弄得惱羞成怒,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指着穆凡的鼻子,罵也罵不出口,穆凡的眼神越發嘲弄,他又想起那次農家樂的夜裏,她和莊小羽湊在一起,說他蠢,說他是舔狗,活該被盧玥玩弄于股掌的事。
這些心腸歹毒、口上無德的長舌婦!
新仇舊恨加起來,陳哲麟心裏一氣,竟然忍不住要動起手來,被周浪一把就扣住手腕,給推出了門去。
“砰”地一聲,門被他重重拍上。
盧玥冷冷地盯了他一眼,然後提着裙子繞過他,也出去了。
穆凡哼了一聲,還想說幾句得意話,也被他抵着肩往門外推,穆凡揮舞着胳膊抗争:“我是來看我梨寶貝的,周浪你有沒有點敵我意識?你把我推出去幹什麽?”
周浪沒好氣地說:“你在這兒就會添亂,出去吧你。”
他毫無風度地把自己女友推了出去,老老實實站着、一句話也沒講的莊小羽、肖曠還有李梅也被他趕了出去,現在化妝室裏除了幾個化妝的女生和化妝師,就只剩他和她了,連他那個主持人前任都不知去哪兒了。
“你沒事兒吧?”
周浪問她。
江漓梨摳着手指上的倒刺,搖搖頭:“我沒事兒。”
他低頭審視着她的眼睛,良久,開口判斷:“假話。”
差點忘了,他說過他能辨別真假的。
江漓梨有些頭大:“唉,我真沒事兒,就是……覺得挺丢人的,為了自己一點小事兒,鬧成這樣……”
“鬧成什麽樣了?”
周浪反問她。
“就剛剛啊,”江漓梨尴尬地說,“都差點打起來了。”
“是差點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嗎?”
見面前的人還一臉愣,他加重語氣:“我問你呢。”
“……沒。”
“有人受傷了嗎?”
“沒。”
“那你還愧疚個什麽?”
江漓梨不自在地辯解:“我沒愧疚……”
“假話!”
周浪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又翻個白眼:“而且穆凡她這個人本來就抓馬,走哪兒都是一出戲,你第一天認識她?”
江漓梨:“……”
少年,你當着你女朋友閨蜜說這種話,真的不怕她知道嗎?
“你現在告訴我,你到底怕不怕上臺?”
江漓梨憋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了,也顧不上丢不丢臉的事了,張嘴便說:“我本來是不怕的,但看了現場之後,真的有點怕了,人好多,而且還有臺攝像機在那兒,我一想到我會出現在電視熒幕上,我就兩腿打顫,兩眼發黑啊……”
周浪狐疑地看着她:“江漓梨,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有什麽人群恐懼症?害怕自己成為視線的焦點?”
江漓梨點點頭:“我們社恐患者或多或少都有一點的。”
“為什麽?跟你小時候的經歷有關麽?”
江漓梨訝然:“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實不相瞞,我确實有點童年陰影來着……”
于是她絮絮叨叨地講了一遍小時候在大衆面前出糗的事。
具體是她七八歲時,除夕夜,小輩們要表演才藝,贏壓歲錢,她的表姐們唱的唱歌,跳的跳舞,有的還載歌載舞,或者彈奏樂器,總之是吹拉彈唱,樣樣精通。
到了她上場,啥也不會,只能當着一大家子人面絞手指,更糟糕的是,她有個表姐是個促狹鬼,見她呆在那裏,便靈機一動,當衆大喊:“她可以表演尿炕!”
那天早上,小江漓梨剛尿了回床,以她八歲的高齡還在尿床,實在不是件值得宣揚的事,她也知道羞恥,用自己私藏的零食換取了表姐不說出去的保證,但沒想到,小孩兒之間的交易這麽容易不作數,她表姐早上才發的誓,一天都不到,她就打破了誓言,而且還說的是“尿炕”,而不是“尿床”!
新疆哪兒來的炕,她這是故意說的江漓梨東北老家的土話,她的老爸還有四個姑姑,乍一聽這親切的鄉音,登時笑作一團,這件事極大地傷害了小江漓梨的自尊心,後來她整整一年沒跟那個表姐講話,也多少養成了在衆人面前局促的心理障礙。
說完以後,她小心翼翼地問周浪:“怎樣?你覺得我這毛病能治麽?”
周浪愣了半晌,說:“我也猜到了你會臨時怯場,已經提前準備好了一些激勵你的話。”
江漓梨急了:“那你還等什麽?快激勵我呀,”她擡起腕表看了看,“晚會這都開始了。”
難怪那個盤發女生不見了呢,原來是跑去主持了。
周浪搖搖頭,表情很幻滅。
“激勵不了,那些話我全忘了,實不相瞞,我現在腦子裏全是你八歲尿床這件事。”
呃……
江漓梨也幻滅了。
“所以,”周浪嚴肅起來,“現在不管你怯不怯場,你都得上,把你的稿子拿出來再看一看,別到時候忘詞了。”
聽從他的指揮已經成了江漓梨的一種條件反射,她機械地去掏口袋裏的底稿,忽然,驚愕地擡起頭。
“怎麽了?”
周浪皺起眉頭,仿佛預感到不是什麽好事。
“我的底稿,”江漓梨幹巴巴地咽了下口水,心慌地厲害,“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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