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我有高人助我行(二)

正是五月天氣和暖的時候,桑樹的葉片已經長得很大,濃到近乎墨綠的葉子在無聲的風中搖擺,發出細小的摩擦聲。

眼睛懸浮在一顆年輕桑樹的旁邊,無聲無息地注視着下面的兩個人。

易憐真一步一步走在樹林中央的小道上。

任無道跟在他身後三步遠的地方。

易憐真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也能感受到那一道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注視,就像是某種黏稠的液體,死死黏在他的後脖頸上,帶來無法言明的恐懼。

他微微低着頭,盯着漫長無比、不知道何處是盡頭的小路,腳下一步不停,腦中依舊停留着那只眼睛的模樣。

僅僅被它看着,就好像是在與它對視。

背後是任無道的腳步聲。

還有樹葉摩擦的窸窣聲,各種鳥類的鳴叫,昆蟲的唧唧……唯有那只眼睛是死寂的。

易憐真沒有回頭,一直向前走着。

不知過了多久,眼睛才悄然離開,背後令人戰栗的目光消失不見。

易憐真卻沒有敢立刻停下,又走了很長一段時間,才不太确定地回頭。

他們幾乎已經走出了這片桑樹林,馬上就要到最近的山腳下。

那只眼睛已經不見了。

任無道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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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憐真轉過身,手撫上胸口,長長松了一口氣。

“現在應該沒事了。”他對任無道說。

任無道沒有立刻回答,他回頭看了一眼,仿佛在尋找剛才飛在樹林邊的眼睛。

活了八百多年,他也沒見過這麽詭異的東西。

“這是什麽?”他問。

易憐真擺了擺手,不是太想說話。

好一會兒,他才開了口:“先等等,讓我想一想……想一想能不能說。”

易憐真在原地站了許久,他一直微皺着眉,然後擡起頭。

“你……”他抿了抿唇,不确定道,“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好嗎?”

“我可能得離開一會兒,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我保證我不會出事。”

任無道并不太願意,他微眯起眼看了易憐真幾秒,接着點了頭。

易憐真對他笑了笑,轉身向來的方向走去,途中他回了幾次頭,很快消失在任無道的視線中。

他一去就去了一個多時辰。

任無道靠在桑樹粗壯的樹幹上,止不住地擔心,焦躁地做了幾個深呼吸。

天色快暗下來的時候,易憐真才沿着那條小路回來。

他回來時明顯很着急,匆匆跑到任無道面前,額頭上還帶着些細汗,臉上卻是明顯的喜意。

任無道伸手就想抱他,易憐真面色變了一下,揮手阻止:“別,你先聽我說。”

任無道輕輕挑了下眉,有些意外。

“你最好不要說話,”在他開口前,易憐真便嚴肅地叮囑他,“先聽我說完整件事。”

“可以問我問題,但是不要提剛才的眼睛。”

接着他左右看了看,确認沒有危險後,拉着任無道走到桑樹林裏,找了個突出地面的樹根坐下。

“我得到啓示了。”他說。

任無道早已料到這一點,跟着點了點頭。

“剛才那個,”易憐真不自覺又往遠方望了望,又收回目光,“是鬼眼。”

“而再之前,你曾經感受到的注視,來自于……”

易憐真用手指了指:“天上。”

“或者也不太準确,”他停下話語,思考了一會兒,“準确地說,他處在世界和世界的夾縫之中。”

“一切要從兩千年前說起。”

易憐真回憶着自己曾看過的劇情。

這個世界的靈感大概來自于戰國時期的百家争鳴。

根據書裏的說法,兩千年前,這個世界正處在修仙的黃金時代。當時各處都靈氣充沛,又沒有統一的修煉體系,所有修士按照自己的想法修行,各種思想蓬勃發展,層出不窮。

在很長一段時間的混亂過後,有十種修煉體系脫穎而出。這些體系分別取材和改編自歷史上的各種學術流派,儒墨法道的思想都能從中窺得一斑。

與此同時,修仙界也湧現出了十位大能,各自對應着不同的思想與修煉體系,每一位都是天之驕子。

歷史直到這裏,這個世界的畫風都還是正常的。

然後……按照玄幻小說的一貫套路,一個世界必不可能存在長久的和平。

群雄并立,必有争鋒,這十位大能很快打了起來,并且決出了勝負。

代表法家的那位大能屠盡其他九人,最終得道,站到了世界的頂峰。

接着畫風突變,作者不再從歷史中取材,而是讓想象力如同脫缰的野馬那樣跑了起來。

“法家那一位,是兩千年前得到晉升的唯一風神,”易憐真斟酌着詞句,盡量不露痕跡地把劇情講通講懂,“他吸收了其他九位大能的修為,終于有實力能夠在這個世界貫徹他的思想和理念。”

任無道皺了下眉,沒有說話。

易憐真發出個嗯的鼻音,繼續道:“法家嘛,聽名字你應該也差不多能懂。他在這個世界的中心立了一座巨大的石碑,在上面刻上了他所認為的真理和應當遵循的規則。”

“這個世界應該如何運轉,人們應該如何行事,應該用什麽體系修煉……”

跟任無道不能明說,但如果讓易憐真用現代化一點的詞語來形容。

這裏妥妥的就是一個反烏托邦嘛。

“總之這個世界的一切條理都是被定好的,定好規則之後,那位就進入了世界和世界的夾縫之中沉睡,鬼眼則是他用來監控和審判人們的工具。”

“成千上萬的鬼眼時刻在這個世界上巡邏着,一旦發現有人做出不符合規則的事,便直接抹殺。”

易憐真用拇指和食指比出核桃大小的形狀:“它會鑽進你的體內,然後爆炸。”

“而如果有人實力太強,連鬼眼都無法解決,那麽上面那位就會醒過來,自己親手處決對方。”

“出現異常事件時,他也會在半夢半醒之間投來注視,我們剛剛進來這個世界時應該就是這種情況。”易憐真頓了頓,嚴肅道,“還好你現在修為低,他應該沒太重視,不然我們可能就有麻煩了。”

“那位?”任無道終于開口。

“不要提他的名字,”易憐真立刻說,“那是不尊敬他,會把鬼眼引過來!”

既然有引過來這種說法……任無道眯了下眼:“他并不是時刻關注每一個人?”

易憐真很快搖頭:“不是,是随機的,而且只關注修士,不會顧及凡人。”

他抽了下嘴角,補充一句:“可能是他的制定的規則裏,各個階層的人等級分明,凡人是最末等的那種。”

“但相應地,實力越強的修士越容易遇到鬼眼,這個世界現存的幾個門派掌門和長老,都被鬼眼分秒不離地監視着。”

“而就算鬼眼不在,只要做出違反規則的事,就會把它們引過來,照樣逃不掉,除非你是個凡人。”

易憐真閉上眼睛,按住太陽穴:“而即使是凡人,也不能提關于那位和這段歷史的事情,否則照樣會被鬼眼清算。”

“我之所以敢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剛剛賭了一把,我不會引來鬼眼。”

兩個多小時前,易憐真一個人走了很遠很遠,确保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波及到任無道,這才敢開始他的試驗。

他必須把小說的劇情告訴任無道。

他賭自己即使觸犯了這個世界的禁忌也不會遭受懲罰。

而一個凡人要引來鬼眼的方法很簡單。

只需要說一個詞就行了。

“這個世界的人都只稱呼他為那位或者不敢言,”易憐真認真地看着任無道,“他的名字是一個禁忌。”

“他叫張懷民。”

這是一個中學語文課本裏的名字,易憐真在看小說時還曾和網友一起在評論區激情吐槽過,覺得只有無言裁斷者這種名字才能配得上這位大反派。

可真的穿到這個世界、被鬼眼盯上過後,他卻再也不敢輕視這個名字。

叫出那個名字後,易憐真足足在原地等了半個小時,才敢往回走。

這一刻他突然有點慶幸自己穿書者的身份。

起碼能有一些微末的特權,來守護自己喜歡的人。

而到這時,任無道也差不多猜出了所謂的“故事盡頭”。

好像每一個啓示的結局,都是一個人殺死了世界原本的最強者,抑或通過了世上最難的關卡。

易憐真驗證了他的想法。

“啓示中心的人物林越最後殺死了那位,”他草草揉了一把頭發,有些心神不寧,“我現在還沒想到應該怎麽辦。”

“這個世界等級森嚴,我們實力弱的時候,做什麽都不方便,恐怕連聯系到林越都很難。”

“不與他聯系,我們連那位在哪兒都不知道,更別提殺他了。”

“可如果要等着你實力恢複再辦事……實力越強越容易被鬼眼盯上,那位肯定能在你徹底恢複之前發現我們在做什麽,并且做出反應和防備。”

他盡量少提張懷民的名字,以免任無道跟着他不小心說錯話。

“不用擔心,”任無道簡單搖了下頭,“我可以控制自己修為恢複的速度,一個月內我的修為都可以維持現狀,到最後一刻再徹底恢複。”

易憐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這居然也行?”

任無道擡了擡嘴角,不置可否。

“至于你說的兩種方法,”他想了一下,“各有利弊。雖然恢複實力前行事不便,但我恢複實力後肯定會暴露,那時候再開始準備,會給他很多準備的時間。”

易憐真感嘆了一句:“那不就是第二個時夜心嘛。”

任無道:“所以我覺得應該盡快行動。”

“好,”易憐真也支持,“那我們這就去山下有人煙的地方,先搞清楚這個世界到底都有些什麽規則,然後去找林越他們。”

“……”任無道問,“他們?”

易憐真輕輕地啊了一聲:“我忘了告訴你了。”

“啓示的中心的确是林越,但在啓示裏,他并不是一個人在修煉。”

作者有話要說:真的是玄幻!

看起來有一點點克而已

莫問,問就是男頻好多都是大雜燴。之前看到一本書,玄幻主角帶着他的吸血鬼小弟們修仙,途中甚至到過外星球,最後飛升後還給吸血鬼小弟們都封了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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