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我有高人助我行(十七)
易憐真和任無道都沉默着,過了一會兒,易憐真才非常矜持地嗯了一聲。
他很給林越面子,沒敢開口。
到了這時候,林越也反應過來了。
乍聽到消息後他太激動,風風火火就跑回來禀告。但是他在大街上随便就能探聽到的東西,兩個大人怎麽可能不知道。
林越:“……”
好丢臉。
“其實我知道你們知道這件事,”為了駁回點面子,他努力糾正道,“但我實在是太擔心了,畢竟是這麽大的事情。”
易憐真:“……”
他實在是不好意思說話,只能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假裝自己信了。
林越松了一口氣,再說話時有底氣多了:“我覺得,既然發生了這種大事,我們就不能再待在這裏無所事事,必須去調查那個神秘人的身份。”
“他既然他殺三大門派的掌門,那他就一定是張懷民的敵人,”他認真地給出自己的建議,“易師兄你也想對付張懷民,可以跟他聯手啊!”
如果他們不認識時夜心,那林越的分析和建議就一點兒沒錯。
這孩子畢竟聰明,易憐真贊賞地看了他一眼,思索着要怎麽對林越解釋情況。
“你說的很對,”他最後邊斟酌邊道,“但是,時夜心對我們沒有什麽危險,不用太在意。”
林越詫異地睜大眼睛:“你們認識那個神秘人啊!”
“打過幾次照面,曾經有一些合作。”易憐真輕咳一聲,“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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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時夜心還欠着任無道兩個條件呢。
林越呆呆地望着易憐真,腦子裏老爺爺們已經炸開了鍋。
每當他覺得易師兄平易近人、好像只是個普通人的時候,易師兄都能展現出他不平凡的一面。
那個叫時夜心的神秘人,恐怕是和易師兄商量好的。
他們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正好互相配合,彼此照應,共同對付張懷民。
“易師兄好厲害!”林越由衷地佩服道。
易憐真:“……”
真不知道這孩子又腦補了些什麽。
此時,反倒是一邊的任無道開了口:“你們的冊子發得怎麽樣?”
他居然會主動關心這些,易憐真揚了揚嘴角,笑微微地看着林越回話。
“特別成功,”林越稍稍挺起胸膛,“我和芍兒特別受歡迎,不到半個時辰就發完了。”
他說:“要不是為了打探消息,我們早就回來了。”
任無道笑了笑:“你寫的東西很好,可能是因為才開始,稍微有些籠統,之後可以再分角度細化一下。”
“真的嗎?”林越喜不自勝,立刻露出個高興的笑容,“我以後正打算細化呢!”
他掰着指頭數道:“修煉體系、煉器、煉丹、煉藥,每個方面都有門道,那些老頭們加起來也做不到完全精通,還是得我自己慢慢來。”
“接下來我想先研究一下藥材,”他看了看旁邊的芍兒,有些發愁,“之前給芍兒偷來的藥功效只有一個月,我想研究出能用的藥,徹底治好她的啞病。”
任無道點了點頭:“我在這方面有一些心得,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過來問我。”
“好啊!”林越立刻應了。
但他好像只聽到了最後一句話,飛快地瞟了易憐真一眼,抓着任無道的袖子就把他拉出了房門。
芍兒也好奇地跟了出去。
被留下的易憐真:“……?”
五分鐘後,他和回來的任無道大眼瞪小眼:“林越把你拉出去問什麽了?”
任無道的神情沒怎麽變,唯獨眼睛裏有那麽一點兒掩不住的笑意:“他問你和我到底是什麽關系。”
“……”易憐真。
林越真的欠教訓了。
“所以你是怎麽說的?”他小聲又忐忑地問任無道。
任無道:“實話實說。”
雖然的确是事實,但……“林越好奇心那麽強,”易憐真亦喜亦憂,“你也太老實了,以後肯定會被他問其他東西的。”
這種半大不小的孩子,好像什麽都懂,卻又什麽都沒見過,正是最難對付的時候。
“沒事,”任無道軟聲安慰他,掩不住的笑容裏帶着一絲少見的狡黠,“我不跟他說是你吃虧。”
“……”易憐真。
他發出一聲絕望的呻/吟,默默用手捂住了臉。
三天後,修真界又傳來了關于時夜心的消息。
在再度幹掉兩位長老後,他站在玄陽觀最高處的頂樓,要求與三大門派的三位掌門同時約戰。
此言一出,舉世皆驚。
玄陽觀和百花門的掌門已經分別被時夜心殺了兩次,時夜心竟然還不滿意,想要把事情鬧得更大。
有人擔憂三大門派掌門的命運,有人則認為時夜心實在太過嚣張,這次一定會自取其咎,敗于三大掌門手中。
而據易憐真猜測,最為不安的恐怕是三大掌門。
時夜心實力強大莫測,已經連續宰了那麽多人,三大掌門聯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但偏偏三位掌門還必須應戰。
“第一百八十二條,掌門必須保護門派弟子的安全,面對敵人時不可懼戰躲避……”易憐真手裏拿着一本《法書》,邊讀邊啧啧稱奇,“張懷民這是把門派掌門都當消耗品啊。”
有《法書》存在,掌門想逃避也不行。
而張懷民建立的門派體制健全,掌門死了,下面的人就能立刻頂上他的位置,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
“你覺得時夜心一挑三能贏嗎?”他好奇地把身子傾過去,問任無道。
任無道面前放着一張紙,正在寫東西。
“三大掌門打不過時夜心,”他說,“但他們也知道這一點,不會坐以待斃,極有可能布下陷阱。”
易憐真眯了眯眼:“既然你都能想到,時夜心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那他會怎麽打算?”
任無道想了想,還是搖頭:“不知道,他有閻羅之耳又詭計多端,做出什麽事情都不奇怪。”
“但時夜心做什麽與我們無甚關系,”他說,“反而是我們的機會。”
時夜心和三位掌門的約戰就在十天之後,屆時張懷民的注意力必定會被全部吸引過去,正是他們偷偷潛入的絕佳時機。
那時候任無道的實力也正好全部恢複……易憐真輕輕嘆了口氣,他對世界夾縫後劇情的印象不太深刻,只記得裏面道路錯綜複雜,有張懷民的宮殿和無數鬼眼。
醉眼制成的丹藥能讓鬼眼将人當成同類,但那裏面的鬼眼直接聽從張懷民指示,就算是同類也照打不誤。
只想想就不會是什麽愉快的經歷。
林越當時殺張懷民如同砍瓜切菜,他希望任無道也能速戰速決。
就在這時,任無道終于寫完了手裏的東西,将它攤平晾在桌子上。
那是專門寫給林越的“教輔資料”,易憐真第一天還曾湊過去試圖研究,發現自己完全看不懂後,到現在已經歇了心思。
“寫完了就過來,”易憐真從抽屜裏掏出自己畫的圖紙,遞給任無道,“來,加工!”
任無道時不時過去給林越輔導,他也不甘示弱,覺得得為林越的學習作出點“貢獻”才好。
任無道笑了笑,接過易憐真的圖紙,坐在他身邊:“今天做什麽?”
“今天的叫……”易憐真湊過去看了下圖,“游标卡尺。”
“這個世界雖然也有度量衡,但是沒那麽精準。”易憐真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給林越做這些東西,以後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任無道笑了一聲,拿出一塊透明的水晶,用不露鋒耐心地将它磨制雕刻成易憐真圖紙中的形狀。
易憐真倚着任無道,時不時出言指點幾句:“這邊要有凹槽,讓它能套進外殼裏去……別磨得太多,還要打刻度……”
等到任無道終于按照圖例做完游标卡尺,易憐真又從抽屜裏翻出來另一張圖。
“這個是水平秤,”他把畫了一半的圖紙放在任無道面前,“一起研究研究怎麽搞。”
任無道苦笑起來,以手扶額:“你別為難我了。”
易憐真不滿地啧了一聲:“你這兩天都在給林越指導,他好歹算你半個學生,你這都不給看嗎?”
任無道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一起來看吧,”易憐真把他拉過來,“做好的游标卡尺和三角尺都比較簡單,但這個天平秤我實在記不全它的原理了,你來看看這個平衡杆和指針應該怎麽放才合适。”
“以後還有顯微鏡呢,”他說,“那個更難,我只記得一個凹透鏡和一個凸透鏡了。”
任無道笑着搖了搖頭,聽話地接過圖紙,和易憐真一起讨論其中的難點。
他偶爾也偷偷懶,把易憐真圈在懷裏,下巴輕輕枕着他的肩頭,看易憐真整理那一堆紛繁複雜的圖紙和設計。
易憐真倒也不說什麽,這本就不是任無道的知識範圍,而是他自己想給林越的東西。
雖然是主角,但有了他們影響劇情,林越就再與書中的那些情節無關,而是一個自由的、可以擁有自己的生活的主角。
既然想研究修煉理論,那麽他就不用再那麽努力地修行,一心撲在研究上就好。
“不知道林越這股興奮勁能維持多久,”易憐真終于做完天平秤的圖紙,伸了個懶腰,“但萬一他以後是個大科學家呢。我要趁早投注,以後我就是科學家的半個人生導師了。”
“科學家?”任無道問了一句。
“我那個世界對這種人的稱呼,”易憐真解釋道,“他們研究世界,再為世界作出貢獻。”
“反正啊,”易憐真笑着補了一句,“他不用再像啓示裏那樣辛辛苦苦地修煉,每天都想着怎麽燒掉《法書》,殺掉張懷民了。”
“那只是一種可能性,又不是必然會發生的東西。”任無道不太贊同,“我知道很多類似的東西,包括天機演算,你看到的東西不一定就是真的。”
易憐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索性沒有回答。
透露的信息多了,任無道遲早會慢慢想通的。
任無向椅子背後靠了靠:“不過,你們那個世界,你要怎麽稱呼我?”
“稱呼你?”易憐真偏頭看了他一眼,故意道,“沒什麽特殊的稱呼啊,大能,宗師,大神……”
任無道露出一點指責和不滿:“不是說這些。”
易憐真沒忍住,撲哧地笑出聲來。
任無道平時并不多話,雖然粘人卻總能保持住正經的樣子,絕大部分時候都矜持有度。
主動說情話的時候還好,可每次撒嬌,都像是在說正事。
認真算起來,反而是易憐真自己刻意撩撥的時候多些。
他帶着點小得意走過去,雙手撐着任無道的肩膀,湊到他耳邊極近的地方,帶着壞笑哈了一口氣。
“男朋友。”
這下任無道總該滿意了吧。
天平秤做好後,顯微鏡和其他物件的進展比易憐真想象中順利得多,他很快就湊齊了一整套器材,把它們交給了林越。
在任無道和老爺爺們的指導下,林越終于成功做出了給芍兒的藥,并寫出了一沓厚厚的理論,精簡一下便真的能出書。
然後當時夜心與三位掌門約戰那天到來時,易憐真和任無道帶着兩個少年到了森林裏的空間法陣旁邊。
林越和芍兒都有些掩飾不住的興奮和害怕。
“行啦,芍兒你站到後面一點去,林越過來,”易憐真指揮着,“跟你任哥哥配合,聽你腦子裏老爺爺的話,他會教你怎麽做。”
“好嘞!”林越幾步小跑過來,芍兒則退到了空地邊緣,扶着一棵大樹粗壯的樹幹看着這裏的情況。
易憐真也稍微後退一些。
為了盡可能地隐藏更久,直到現在,任無道都沒有徹底放開對自己修為的壓制。
但即使如此,在空間法陣和林越老爺爺殘魂的幫助下,他現在的能力也足夠激活法陣,打開世界的夾縫。
提前畫好的紋路在林越和任無道的操縱下發出淡淡的光輝,如水波一般流動,又逐漸收縮成一人大小的圓盤,上升懸浮在半空之中。
易憐真目不轉睛,圓盤緩慢翻轉,最後變成一個黑色的空洞。
任無道将林越推遠了點。
“這已經好了嗎?”林越問。
易憐真走上前去。
“已經好了。”任無道低聲對他說。
“但……”易憐真不解道,“為什麽跟我們之前見過的‘門’不一樣。”
之前的“門”,透過洞口,便可以看到對面世界的景象。
但通向世界夾縫的通道,一眼望去完全是一片漆黑。
“啓示裏是什麽樣的?”任無道問他。
“世界的夾縫并不大,”易憐真為他複述,“裏面主要是空地、記錄功績的碑銘和張懷民的行宮……”
他沒有說完,突然停住聲音。
有什麽東西從洞口流了出來。
如一條黏稠的河流,又如大團溫吞的霧氣,半透明的黑色物質從洞口邊緣淌下,落在地上緩慢地向四周蔓延。
易憐真離得最近,又什麽都不怕,下意識把手放過去,想接住一些黑色的物質,看看他究竟是什麽。
然而那些東西一碰到他的手便立刻散開,飛快地暈在空氣裏,再無蹤跡。
地上的黑色也沒有流淌多久,很快變得越來越淡然後消失。
與此同時,森林裏的日光好像黯淡了些。
易憐真詫異地擡頭。
白色的太陽依舊挂在天上,卻好像不再那麽明亮,即使直視也不覺得刺目。
就好像……被什麽東西污風染了。
他突然明白那些黑色的物質是什麽了。
它們是黑暗本身。
世界的夾縫裏沒有日月,只有無邊的暗色與無數的規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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