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我有高人助我行(二十)
腳下踩着的不再是泥土和低矮的小草,而變成了鋪着地磚的平整地面。深深淺淺的方形地磚鋪成水波樣的紋路,一路延伸,然後被掀破地面的粗壯樹幹截斷。
林越坐在倒伏的樹幹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新出現的大廳。
茂密的叢林猶在,可周圍突兀地多出來了一些東西。上面是數丈高的寬廣穹頂,側面透過一棵棵樹木,隐約有牆壁阻攔。
翠綠的樹葉在黑暗中變成沉郁的深綠,沒有一絲風,日光被穹頂遮住,周圍一片暗沉。
“這……”四周看了一圈,林越依舊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抓着書從樹幹上跳下來,把芍兒拉得離自己近一點。
與此同時,他腦子裏的老爺爺們一個比一個驚慌。
林越卻沒有功夫去聽他們叫嚷吵鬧,而是和芍兒一起呆呆地看着前方。
兩棵大樹的中間漂浮着一只鬼眼。
去岩穴找到醉眼之後,他們被鬼眼認成同類,不再受到監視。
從那開始,快一個月的時間,林越都沒怎麽見過鬼眼。即使走在路上時偶爾遇到,鬼眼正在注視的也是其他人。
他幾乎要忘了被鬼眼注視着的感覺,可就在現在,一只血紅的鬼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們。
可……鬼眼難道不應該認為他們是同類嗎?
為什麽還會投來注視?
一時間,萬籁俱寂,誰都沒有動作。
林越的大腦一片空白。
鬼眼沒有在原地停留多久,很快就向兩個少年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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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林越條件反射般地撐起了一個防護罩。
鬼眼的動作突然停了,接着它像找不到目标一樣,在原地打起了旋兒。
林越緊張地吞咽了一下,芍兒咬着嘴唇,拉了拉他的袖子。
“為什麽會這樣?”少女問,“發生什麽了……”
“我也不知道,”林越短促地吸了一口氣,想去問問老頭們,然後看向右邊,“那邊還有一顆!”
又有一只鬼眼從樹林的深處鑽了出來,漫無目标的四處飛着,卻離他們越來越近。
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越來越多的鬼眼在他們身邊飛着,又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芍兒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眼睛裏很快就蓄滿了淚,又不敢大聲哭出來,間或抽幾下鼻子,手死死抓着林越的袖子。
“我們走,不能再在這兒待了!”林越當機立斷,把手裏的書扔下,拉着芍兒跑向鬼眼最少的方向。
防護罩不是實體,只能夠屏蔽鬼眼的注視,他不知道、也不願意去想如果鬼眼陰差陽錯撞進防護罩裏會發生什麽事。
跨過露出地面的遒勁根系,穿過茂密的叢林,摸着大廳的牆壁,他們找到了一條走廊,林越不敢回頭,帶着芍兒進去,一路大步向前走。
“它們……它們跟出來了……”芍兒帶着哭腔小聲道。
“別看了,走吧。”林越咬着牙說,他分不清楚東南西北,只能憑直覺選擇方向。
“不知道易師兄他們在哪,找到他們應該就好了。”
長長的走廊不知通向何方,時不時有分岔的枝桠堵住前面的路,林越便和芍兒從縫隙裏擠過去,在宮殿深處的叢林裏艱難前進。
不知道為什麽,那些鬼眼始終如影随形地跟在後面,就好像能透過防護罩看到他們一樣。
腦中的老爺爺們已經聲嘶力竭地喊了好一會兒,一句句話都釘在林越心中。
“你身上有我們的殘魂,”儒家老爺爺語氣急迫,“距離太近了!張懷民能感覺得到你,是他在控制這些鬼眼!”
陰陽家老爺爺:“曾經他借着殺我們成神,如今他還想要我們的殘魂增加他自己的力量!”
“你們別說這些了,”林越終于能抽出空來,着急地問他們,“這是哪兒?我該怎麽辦啊?”
“那個易憐真的确了不得,”縱橫家老爺爺說,“張懷民他害怕了。”
名家老爺爺:“他放開了對世界夾縫空間的鉗制,要汲取兩千年來這塵世間《法書》規則所積攢的力量,我們是他意料之外的收獲。”
“但既然他發現了我們,就不會放過你……”
“去找易憐真,或者拖到他殺了張懷民!”
“不能被鬼眼發現了,不要讓它們飛進防護罩,”雜家老爺爺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忌憚與驚恐,“你境界太低,根本扛不住!”
林越在頭腦裏一一應了,帶着芍兒彎腰穿過又一根半倒的樹幹。
他一只手始終在撐着半圓形的防護罩,另一只手牽着芍兒。
芍兒一直都被吓得在哭,所以他這時候決不能害怕,哪怕周圍全是黑暗也不行。
可擡頭看向上面,穹頂之下的葳蕤枝葉間,無數鬼眼正在盤旋尋覓着他們的蹤跡,如同漫天飛舞的蚊蠅。
“兩個世界重合了?”易憐真問道。
他正站在一棵大樹旁,行宮的地磚被樹幹和裸露的樹根頂起來,散落在一邊。
剛才空氣波動過後,走廊裏憑空出現了大片樹木,這些樹木與行宮毫不相幹,卻又好像是一直生長在這裏一樣。
“我們進來時,外面是一片森林,”任無道也在皺眉,現在的情況在他的意料之外,“只是沒想到,張懷民會這麽果斷地解放這片空間。”
“解放空間?把世界的夾縫與原世界融合?”易憐真不解,“他在世界的夾縫中待了兩千年都沒有出來,現在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發現他的實力不如我,于是他害怕了,”任無道沉聲道,“他對這個世界雖然只制定規則,不直接管束,但兩千年來,修士們遵守規則仍舊積蓄了不少力量。”
“從世界的夾縫回到這個世界,他便能拿到這份力量。”
“那……”易憐真微微睜大眼睛,看了一眼任無道,欲言又止,“他拿到力量之後,實力會很強嗎?”
“不知道,”任無道搖了搖頭,“需要先見到他。”
幻火依舊在燒着,雖然沒有日月,但從四面八方湧來的黑暗不斷被幻火吞噬,四周一片安寧。
叢林裏跳躍着淡藍色的火光,易憐真偶爾能看到遠遠一兩只鬼眼飛過來,接着在沒有溫度的火焰中隕落。
任無道将目光遙遙投向一個方向:“我大概知道他在哪兒,只不過幻火無法走得太遠,不除去黑暗的話,神識難以施展。這裏的道路複雜,找到他可能需要費些時間。”
易憐真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
他其實有些擔心,增進了實力的張懷民會不會遠遠超出任無道,難以對付。
可他到底相信任無道的判斷,既然任無道說能與張懷民對上,那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來吧,”任無道對他伸出一只手,輕輕笑了笑,甚至連擔憂都沒有一絲,“一會兒你可能要觀戰了。”
于是易憐真放下心來,讓任無道抓住自己的手腕。
他被任無道帶着飛的次數很多了,僅僅看到對方的動作,就知道他想幹什麽。
但之前都是在空曠的原野或者筆直的通道裏,現在走廊裏的叢林非常茂密,一棵樹挨着另一棵,也不知道任無道會不會因為飛得太快而撞到樹。
可剛被任無道拉住,易憐真突然瞥到了什麽。
在一棵大樹的旁邊,有一只灰色的兔子,正茫然地蹲在石磚上。
它的嘴巴一動一動,似乎在疑惑為什麽剛剛在啃食的青草消失了。
森林裏還有活物……他們和行宮才是忽然出現的那一個,原本森林裏的東西都還在。
易憐真下意識地把手腕抽回來,莫名有些惶恐。
“你說……林越和芍兒回家了嗎?”他問任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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