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失寵
24、失寵
天地良心!
寡人天天住在蓬萊殿,除了很純潔地跟表叔公睡覺而外,連個正經男人的毛也沒瞧見!唯一一個帶把的扶桑花還是龍陽!
孟棋楠沒好氣道:“我跟誰?安盛啊?”
安盛吓得雙腿打顫:“娘娘別拿小的開玩笑,小人擔當不起啊……”
淑妃哼道:“哼,你倒是會找人替罪。可惜安盛只算半個男人,不能如你的願。”
孟棋楠瞧見安盛把頭低下去,很快地撇了撇嘴,馬上又恢複成不敢吭氣的奴才樣。她暗嘆:打狗也得看主人,兇母雞你啄了表叔公的狗,小心人家哪天咬回來!
孟棋楠眨眨眼:“蓬萊殿裏除了皇上,就只有你所謂的半個男人安盛,其他都是宮女,難道你想說我私通的對象是她們?”
淑妃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跟孟棋楠說話都要被氣着,她再三默念不要暴躁,轉頭對衛昇說:“臣妾有物證。”
言畢又有人呈上一張紙給衛昇過目。衛昇拿起打開,款款念出紙上情詩:“春來頻到宋家東,垂袖開懷待好風。莺藏柳暗無人語,惟有牆花滿樹紅。深院無人草樹光,嬌莺不語趁陰藏。等閑弄水浮花片,流出門前賺溫郎。這詩……”
他徐徐挑眉,意在問此詩出自誰手。
“真是好詩哇好詩!”
孟棋楠啪啪鼓掌,由衷贊嘆。她能不喜歡這首詩麽?想當年,此詩是她和蘭君的定情之作啊!她前兩日還寫了一遍緬懷只能在夢中寵幸的才子呢。
淑妃時刻不忘冷嘲熱諷:“賢妃的喜好真是特別,獨愛淫詩豔詞。”她柳眉一轉,對着衛昇的臉瞬間嬌柔起來,“這千真萬确是賢妃的字跡,您不信的話可以叫她當場寫字比對。賢妃讓綠櫻把紙條偷傳給相好,還把您賞她的首飾作為酬勞,今日湊巧讓臣妾逮住了。綠櫻賤婢已經招了,賢妃在入宮前就與人有染,奸夫正是吏部的溫澄海!”
兇母雞你睜着眼說瞎話啊,寡人哪裏認識什麽文成海武成洋的!
孟棋楠氣不打一處來:“我不認識你說的人。單憑一張紙你就說我與人有染,憑什麽?紙上一無稱呼二無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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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得意洋洋:“就憑溫郎二字,還有你的字跡。況且本宮可是聽說,溫澄海原先是禮部官員,曾負責賢妃你入宮事宜,想必就是那時你倆搭上的吧?”
這也能聯系上?兇母雞你還可以再強詞奪理一點!
孟棋楠迷惘:“有這麽個人麽?我怎麽不記得?”
淑妃冷笑:“裝糊塗也沒用,人證物證俱在,你休得抵賴!”她堅定地在衛昇跟前跪了下來,“後宮不治不足以振綱紀,皇上讓臣妾管束妃嫔,臣妾決不能罔顧法紀,今日之事必要嚴懲,方能給衆位姐妹一個交待。德妃,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德妃被趕鴨子上架,硬披着頭皮也跪了下來:“淑妃姐姐言之有理,這種事斷斷不可姑息,一定要查個清楚。”
前兩句都是廢話,最後一句才表明了她的立場。查清楚以後,遭殃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孟棋楠也贊同:“對,就是要查清楚,好還我一個清白。”
淑妃恨德妃臨陣脫逃,怒道:“查什麽查,這裏鐵證如山!”
“到底是鐵證還是僞證尚有待商榷,你當皇上是睜眼瞎啊,由得你這般唬弄!”孟棋楠惱怒兇母雞煩人,幹脆把衛昇搬出來做盾牌,“皇上您說句公道話!”
表叔公管好你家院子裏的瘋母雞,發雞瘟了!
淑妃下意識去看衛昇,見他此時的臉色不大好,便有些懼怕,說話底氣稍有不足:“你……你血口噴人!”
孟棋楠龇牙:“你潑我髒水還不許我噴回去,你以為我是軟柿子好捏呢!”
“……”
孟棋楠腦子好使,打起嘴仗來也不輸人,衛昇慢慢看她和淑妃争吵了大半天,茶水也喝得差不多了,方才舉掌叫停。
“好了,都住口。”
淑妃即刻噤聲,咬住唇恨恨瞪了孟棋楠一眼。孟棋楠則堂而皇之地朝她做了個鬼臉。
德妃一直沒說話,這會兒見衛昇決意已定,便适時地推波助瀾一把:“還請皇上定奪。”
“兩位愛妃各執一詞,朕是相信誰的才好呢?”衛昇的手指愉悅地在桌上跳躍,留下一串仿佛撫琴的音弦,他笑盈盈看着淑妃和孟棋楠,“不如這樣,朕讓金吾衛的謝安平來查一查吧。”
話音一落,除了孟棋楠其餘衆人皆是臉色劇變。
晉國十六衛,遙領天下六百個軍府,衛戍京師,居中禦外,保護着上京城的安全。其中的金吾衛,便是掌管皇帝禁衛、扈從等事的親軍。金吾衛比其他衛府有名,是因為金吾衛的上将軍謝安平是個活魔王。且不說他小小年紀便世襲了個侯爺爵位,是尋常人得罪不起的小侯爺,單是他那嚣張狠毒的性子,就沒幾個人能降得住。唯有衛昇這個當皇帝的能壓下這位魔王,收了他在金吾衛做事,還算得力。不過謝安平素來有個綽號,叫“出刀見血一封侯”,因着這位小侯爺一出手必見血,必會有人賠上性命。
叫他來查案,不知衛昇是想要誰的命?
孟棋楠不認識此人,所以不懂個中厲害,還傻乎乎點頭:“好啊。”
淑妃卻緊張地捏緊了袖子,極為艱難地說道:“但憑……皇上做主。”
“那就這樣定了,朕明日召謝安平來調查此事,在水落石出之前,就先委屈兩位愛妃暫時待在自己宮裏不要出來走動,不然萬一發生了什麽事,落人話柄就不好了。”
不讓出門?那正好躲在屋裏涼快!孟棋楠太喜歡衛昇這個決定了,若不是旁邊還站着那麽多人,她簡直都要撲上去抱着他大呼“表叔公你最好!”
但是淑妃委婉表達了不想任由孟棋楠再霸占聖恩的心思:“臣妾回了甘露殿就把門關上,不讓人進出。賢妃,你可願效仿此法?”
孟棋楠哼道:“關就關,我連只蒼蠅也不放進去,滿意了吧!”
這時德妃秀眉微蹙,提醒道:“蓬萊殿是皇上的寝殿,關了怕是不妥當。不如這樣吧,請賢妃妹妹先搬出來,日後等事情查清楚了再遷回去。”她一副體貼入微的語氣,輕聲慢語對衛昇說,“臣妾記得含冰殿前陣子剛翻修過,東西都換了新的,那處又靠近太液池涼快得很,很适合暑夏居住呢。”
衛昇同意了:“也好,賢妃就先去含冰殿住着吧。”說完他意味深長地沖着孟棋楠笑,“愛妃,委屈你了。”
孟棋楠總覺得表叔公的表情很欠揍。
既然已經許下承諾,蓬萊殿是不能再霸着了,孟棋楠回到後殿就喊青碧收拾東西搬家,沒一會兒青碧紅绛一人手拿一個包袱就走了出來。
“咱們的家當就這點兒?太窮了!”孟棋楠指着包袱,一臉不可思議。
紅绛道:“這些只是娘娘您日常用的東西,反正奴婢想過幾日還會回來,東西搬來搬去多麻煩,索性就不帶了。”
孟棋楠又好氣又好笑地戳她腦門一下:“誰說我們還會回來?咱們這次保不準是有去無回呢,自然是要做好一切萬全的準備了,快回去搬,只要是值錢的有用的,統統都擡走!”
“哦。”紅绛捂着腦門,嘟起嘴巴不情不願又去收拾了。孟棋楠松了口氣坐下來,捏拳捶了捶腿。
青碧走來主動蹲下為她按摩,猶豫地問:“娘娘,我們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孟棋楠笑:“怎麽?你怕我失寵了你沒好日子過啊?”
“不是。”青碧搖頭否認,“宮裏哪有長久的恩寵,這個道理奴婢是明白的,奴婢只是覺得……”話即将出口她又吞了回去,只是低下了頭。
“覺得太快了?”孟棋楠一語道破,還是笑哈哈什麽都無所謂的态度,“我倒是挺希望搬出去的,不然成天在風口浪尖上被人當箭靶子,不死得早才怪。還有我住在這裏太久,如果肚子老是沒個動靜,說不定一向待我不錯的太後也要在背後罵我占着窩不下蛋,不是只好母雞。咱們是楚人本來就無依無靠的,犯不着為此得罪宮裏最大的靠山不是?”
青碧突然擡頭,眼睛裏亮亮的,好像在驚訝一向糊塗的孟棋楠其實清醒得很。她很快會心一笑:“是奴婢杞人憂天了,娘娘是明白人。不過娘娘,這次擺明是有人陷害您,您為什麽不在皇上面前替自己辯白,反而答應讓別人來查?如果查案的人也被別人收買了……”
孟棋楠微笑:“那首詩确實是我寫的,字跡不假,便為捕風捉影的事情添上一筆真,我一味辯解,只會顯得做賊心虛而已,幹脆不辨還好,留個清者自清的印象。只是青碧你想過沒有,我的步搖和詩作是怎麽落在了別人手上?”
青碧也正為此事納悶:“步搖有可能是不慎丢了,然後被人撿了去,但您寫的東西我和紅绛都是親自收好鎖箱子裏的,我剛剛還去數了,一張紙都沒少。不僅如此,您以前手腕傷着的時候,寫的那些都讓皇上差人燒了……”說到這裏她陡然明白了什麽,“難道是……?!”
“噓。”孟棋楠豎起手指搭在唇上,眉眼微眯,“這種時候知道也要裝不知道,反正倒黴的不會是咱們。”
黃昏的時候,安盛特意帶了轎辇來接孟棋楠,還調來一隊侍衛幫忙擡東西。孔武有力的侍衛進進出出搬了七八趟,總算把孟棋楠要帶走的物什盤出了蓬萊殿,然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含冰殿。
孟棋楠在轎子裏都睡着了,等轎子落地才被晃醒了過來,她打個呵欠:“唔——到了嗎?”
青碧掀開轎簾:“娘娘請下轎。”
出了轎門,一陣含着腥臊氣味的風吹來,孟棋楠頓時清醒,捂住鼻子嗔道:“什麽味兒呀。”
引路宮人答道:“含冰殿緊挨着太液池,池中養着白鶴鴛鷺,所以偶爾有不雅的氣味。不過無妨,此處勝在清靜,是修身養性極好的地方,适合娘娘您。”這種失寵的女人。
紅绛走了好久的路才到這裏,一看地偏人稀的,就不滿了:“哼,這麽破的地方怎麽住人?分明是欺負咱們!”
“紅绛!”青碧喝她一聲,迎上笑臉給引路宮人手裏塞了點銀子,“多謝公公帶我們過來,您拿着買點茶吃。”接着又給擡東西的侍衛人人分了打賞。
孟棋楠站着扭脖子踢腿地活動筋骨,看見含冰殿的斜對面好似還有一座宮殿,黑漆漆的門口只挂着一盞将息不息的宮燈,遂問:“那是什麽地方?”
引路宮人得了賞錢說話也不一樣了:“回賢妃娘娘的話,那是紀婕妤住的紫蘭殿。”
“紀婕妤?有這麽個人?”孟棋楠訝然,入宮這麽久了表叔公的所有妃嫔也能認出個臉,但紀婕妤是哪位?
宮人道:“紀婕妤身子不大好所以不常出門,皇上特意免了她的請安。婕妤娘娘生性喜淨,又是信佛之人,所以主動要求住在這裏。”
果不其然,孟棋楠豎起耳朵便聽見了敲木魚的聲音從紫蘭殿傳來。
“起風了,娘娘我們快進去吧。”
青碧過來催孟棋楠,孟棋楠雖然好奇這位沒見過面的紀婕妤,但一見天色已晚便也不去打擾,而是走向含冰殿的朱紅大門。
“門口看起來還挺新的。”孟棋楠喃喃自語,伸手去推緊閉的宮門。
嘩啦——
成塊的厚灰落下,掉了她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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