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該如何睡
冬日光禿禿的樹丫上, 兩只黑尾喜鵲湊在一起,叽叽喳喳互相梳理羽毛, 瞧着竟然有雙宿雙栖的意味。
天色微亮,晨光薄薄的一層打在窗棂上。
躺在床榻上的舒菡嘤了一聲,慢慢睜開眼睛。伸手揉了揉發澀的眼,舒菡覺得好像腫了。
正當她糾結眼睛怎麽腫了的時候,胳膊忽地頓住。
杏眸瞪的圓圓的看向自己雪白的手臂,而後腦袋僵硬的轉了轉。
旁邊霍胤閉着眼睛, 正在沉睡。微光灑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即便是睡覺瞧着也是個俊俏郎君。
等等,現在是什麽情況?
舒菡咽了咽口水, 一些畫面忽地如浪潮般湧入腦子。
“小舒, ”霍胤眼尾帶着紅暈,身子繃直,在上方啞着嗓子道:“松手。”
底下,淚眼朦胧的舒菡低低的抽泣着,咬着唇不放開人, 反倒是摟的更緊了些。
霍胤一時不察,竟被她帶的趴在柔軟上。
耳邊被小藥童吹了吹氣, 低低的喚道:“霍胤……”
而後, 天旋地轉,舒菡被抱起走向內室。
落在軟塌上時,舒菡松散的發鬓撒開, 烏黑的頭發更襯的她面色如玉, 臉頰上飄着淡淡的緋紅, 瞧着就像是一朵綻放的花兒。
“霍胤……”
想到這, 舒菡臉色發紅。自己難道是着了魔然後将霍胤給那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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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出于什麽心理, 舒菡覺得有點愧疚,所以她悄聲的起身,趁着霍胤還在睡覺趕緊溜出去。
等到了外室,舒菡拿起涼茶猛灌了兩杯,才覺得心跳沒那麽快了。
垂着眸子,舒菡站在那不動,心裏想的卻是給自己兩巴掌。
霍胤本來就夠慘了,自己怎麽能這麽對他呢?難不成自己是渣女,就是那種玩.弄別人身子的壞女人?
心裏默默唾棄了一會,舒菡又不受控制的想到了昨晚的畫面。
她唇角翹起,忍不住笑了笑。
好像,還不錯。
打住打住!舒菡搖了搖頭,将畫面驅散開,而後坐在床榻上思慮接下來該怎麽辦。
現在就等着回京城受封,霍胤定然是在朝堂上有所成就。但她的任務便是讓霍胤幸福美滿,走上人生巅峰!
舒菡好看的彎眉蹙在一起,心想到底什麽樣的結果才是幸福美滿呢?
随即她又想到自己做的壞事,這樣會不會破壞霍胤本該走的路線?
若是他回京城後受封成為将軍,不管他是不是庶子,想來要和他結親的高門仕女定然很多,而且霍胤不止有能力,人更是相貌堂堂,俊朗非凡,這樣的男人誰會不喜歡?
想到這,舒菡忽略心底的酸澀,她緊緊咬着唇,痛感讓她更加清醒。
對,到時候他就會從衆多姑娘裏挑選一位宜室宜家的,對他在朝廷發展有所助力的姑娘,而不是什麽都沒有的自己。
四周靜悄悄的,舒菡垂着眸子能聽見自己放緩的心跳聲。
內室裏傳來聲音,舒菡猛的回過神,她站起來左右踱步,最後咬咬牙開門離去。
房門響的時候,霍胤才在游離中定神。狹長的丹鳳眼中霧氣散去,恢複一片清明。
唇角勾了勾,霍胤想到了昨天晚上。
她低低的叫着他的名字,似是有種神奇的力量,讓人心裏忽地一顫。
她邊說邊伸手拽人,小手胡亂的抹着,企圖扯開他的衣裳。
霍胤嗓子發幹,他甚至覺得那時比在戰場上還要難捱。
----甜蜜的折.磨。
當彼此觸碰到的時候,霍胤暗嘆一聲,在她的耳邊又說了一遍曾經說過的話--我會娶你。
那時她受傷,他脫她衣裳的時候,就已經承諾過----會娶她,會一輩子保護她。
想到這,霍胤唇角又彎了彎,垂下的眸子亂顫,心底溢出滿滿的甜蜜。
胡思亂想了一會,霍胤忍不住去摸摸身側的床榻,還帶着小藥童淡淡的溫熱,還殘留着她身上獨有的馨香。
坐起身,被子從他身上滑落,露出精瘦的窄腰。
他的頭發半披散着,随着他的動作,發尾掃過身上無數個紅色的痕跡。
紅色的,宛若在冬日裏綻放的梅花。
霍胤輕輕撫過,眼裏的笑意擋都擋不住。随後他的眼睛落在旁邊床榻上,那裏有幾根長長的頭發。
霍胤修長的手指撚過,将長發撿起,又扯下自己的頭發,将兩股發纏繞在一起打成一個同心結。
親密的,不可分你我的同心結。
起身穿好衣裳,霍胤将同心結小心翼翼的放在荷包裏,又将荷包貼在胸口處放好,而後他如往常一樣開始收拾床榻。
在看見那抹嫣紅的時候,霍胤眼裏閃過慌亂。他還記得她哭的厲害,是不是很疼?
想到這,霍胤随手将被子疊好,匆匆掀開簾子走了出去,推門站在院子裏的時候,霍胤一下就看見了小藥童。
此刻,舒菡正站在院裏的樹下,樹木早就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似是沒了生機,只樹枝上淡淡的綠色證明它還活着。
舒菡擡着小腦袋,認真的盯着樹上兩只叽叽喳喳的小喜鵲,想的是,當喜鵲真快樂,什麽都不用想。
舒菡仰着頭,日光便從她的睫毛穿過,瞧着像是她渡了層金色般。
霍胤從不信佛,可現在,他覺得她就是來渡他的佛。
曾經的所有苦楚,就是換來現在她的到來。
霍胤覺得,只要有她,那些又算得了什麽?
抿了抿唇,霍胤耳尖發紅,他克制的咳嗽一聲。
舒菡聽見動靜轉過頭,見門口站着霍胤。他穿着往日裏那身黑色勁裝,挺直了脊背負手而立,好看的眉眼似是在晨光中柔和了不少,讓人看着就覺得心動。
舒菡摸了摸耳朵,垂下眸子蓋住眼中神色,如往常那般叫了聲:“少将軍。”
霍胤看着她紅了臉,姑娘家到底面皮薄,看來他的安排應該盡快提上日程了。
霍胤抿了抿唇,想要說些什麽。
正當二人各自沉默的時候,天一醒來從房裏出來,他打了個哈欠和二人打招呼,見舒菡臉色有點紅,他關心的問道:“這是怎麽了,是不是染了風寒?”
舒菡趕忙搖頭,若有所指的道:“沒什麽,什麽事情都沒有,這都不算什麽。”
天一被她逗笑了,“小舒,你說什麽呢?是不是餓了?我去取早膳過來。”
“天一哥,我和你一同去吧。”說着舒菡追上天一的腳步,走遠了。
留在原地的霍胤劍眉蹙了蹙,鴉羽似的睫毛垂下,心底的歡喜消散了一些。
她方才說話的時候掃向這裏,而且對天一答非所問,意有所指。
方才更是逃似的離開,往外走的時候明顯腳步更加輕快,好像院子裏有什麽讓她難受的東西。
霍胤垂頭,手指撫向心口處的荷包,将衣襟攥的緊緊。
老侯爺知道事情沒成,暗想還是那丫鬟姿色不夠,桐城到底偏僻了些,還是回京城再找尋合适的人選才是正理。
叫來忠叔,吩咐他告訴霍震,将那丫鬟處理好,莫要随軍一起,免得落人口實。
霍震得了消息自然稱是,且他早就安排好了。
啓程這天早上,曹大夫來給霍胤換藥,發現本來有些好轉的傷口崩裂開,他眉頭緊鎖,問道:“少将軍,您的傷反反複複,實在是不宜再有什麽大動作,免得長不好以後也遭罪。”
霍胤背對着他,垂下的眸子掩蓋住眼裏複雜的神色。
那日,她如藤蔓纏住人,自然是碰觸到他的傷口。
“無事,”霍胤低低回了一句。
曹大夫也不好說什麽,他還以為少将軍忍不住練武,這才導致傷口撕裂開。仔細的包紮好後,曹大夫收拾一番,他們要啓程了。
路兩旁是夾道送別的百姓,他們知道是這群人保護了他們,守住了大顯的河山。
嘈嘈雜雜的聲音下,馬車晃晃悠悠的行走,外頭趕車的天一喊了句,“出發啦!”
而一簾之隔的馬車內,卻是安靜的仿若無人。
這兩日舒菡有意躲着霍胤,總是去隔壁找天一。就連晚上同處在一個屋檐下時,她也盡量不說話。
此刻她就是抿着唇,低頭假意看買來的話本子,眼睛卻時不時的偷瞄霍胤。
若說當時她不知怎麽辦,那現在就是徹底的逃避。
舒菡想的是,自己是來幫助他的,而不是拖後腿,更不是來占便宜。經過那一晚上,霍胤定然是知道自己是女娃,但是他沒說出去。
這讓舒涵提起來的心放了下來,轉念一想,自己再怎麽說也算心腹,他應該會保守這個秘密。
手中的話本子翻了一頁,舒菡甩了甩腦袋,打算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沉靜了一會,終于能看進去書籍,舒菡紮在有趣的故事裏無法自拔。
而對面的霍胤也在看書。
他又豈會不知小藥童這幾日的疏離和躲避?
他只當是姑娘家害羞的表現,所以并未多說。他想,她高興就好。
話本子裏無非就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比如貧困書生和書香門第的小姐,突破重重阻礙,最後和和美美在一起。
不屑的撇撇嘴,舒菡覺得甚是無趣。拿起另外的話本子,舒菡翻開看了起來。
這本書還算有新意,是講述狐貍來報恩的故事。舒菡美滋滋的看完,有些意猶未盡。
杏眸眨了幾下,眼睛裏的笑意遮不住,過了會,有細細的微弱笑聲。
對面的霍胤擡眸看了一眼,見到她的笑臉才放下心來。
從桐城回京城路途遙遠,他們的隊伍每到一處城池便整頓歇息一日,等人和馬都休息好了再精神飽滿的上路。
當然,也有遇見風雪的時候,而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只能搭起帳篷勉強度過一晚上。
眼看着再有兩日便能回京,沒想到路上遇見風雪,路都看不清只能安營紮寨趕緊躲過才是。
舒菡坐在馬車裏,身上蓋着天一拿進來的被子。
他們這輛馬車是在桐城買的,不止內裏寬大,且密閉性很好,并不透風。但是到底是在外面,肯定是冷的。
舒菡将被子裹的更緊了些,然後悄悄看向霍胤。
這幾日他也默契的不怎麽說話,二人總算度過了一段尴尬的時期,現在一切都恢複正常。
宛若那晚什麽都沒發生過。
“冷?”
霍胤察覺到她看過來,擡眸輕聲問了一句。
“啊,不冷不冷,”舒菡咧嘴笑了笑,像以前那樣和他說話,“少将軍,你要不要喝水?”
霍胤抿了抿唇,這麽多天過去了,他也沒忘記那天的情形。
猶記得在黑暗安靜中,她一聲疊一聲的喊“霍胤”
眸子垂了垂,霍胤耳尖發紅,低聲道:“不用。”
他不用,自己卻有點渴了。馬車裏什麽都有,還有之前自己買的各種糕點和吃食,此刻就派上了用場。
将油紙包打開,舒菡撚起一塊綠豆糕細細的品味,不甜不幹,味道正正好好。
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雖然是涼茶,但是配上糕點吃味道還算不錯,總是比天一送來的幹巴巴的口糧好。
外面呼嘯的風聲仿若就吹在耳邊,天色暗了下來。舒菡掀起厚實的簾子,見外面大雪紛飛,有些看不清情況。
正仔細尋天一,想要給他點糕點吃的時候,舒菡眼睛瞥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定睛一看,是霍震。
霍震裹着大氅,牽着一匹馬低頭往來時的路上走。等走出好遠,營地的人聽不見馬蹄聲後他才飛身上馬。
俯在馬背上,在雪中行了大半時辰,才遠遠的看見馬車的影子。
“霍公子,”馬車裏,崔秀秀驚喜的看向簾子處的人影,臉上的喜色藏不住。
霍震笑了笑,他本就長的溫潤,與霍胤淩厲的眉眼不同,他瞧着和善許多。
從桐城出來後,霍震就安排了兩輛馬車在隊伍後遠遠跟着,既能保證崔秀秀的安全,又不至于被人說些什麽。
畢竟他是侯府嫡子,若是落了人口舌,等到冊封世子大典的時候怕有些不好看罷了。
“公子,”崔秀秀将燭臺往旁邊拿了一些,車上侍候的丫鬟早借機下去,上了後頭的馬車,所以車內只餘他們二人。
崔秀秀親手給霍震倒茶,臉上帶着微笑道:“茶水有些涼了,公子少飲一些潤潤喉。”
崔秀秀向來體貼,侍奉霍震時讓他很是舒适,不枉自己冒雪前來。
拿茶盞的時候,不小心碰了姑娘家的手指,溫熱,滑膩,帶着酥麻的感覺。
出了京城後,霍震就再沒碰過女人,細細算一下已經快半年之久了。
夜色正好,車外是寒風,車內是軟香。
霍震溫柔的朝着崔秀秀笑笑,将馬車的簾子蓋的又緊了一些。
舒菡看了一會沒找到天一,将簾子合上後她在想霍震去幹什麽?難不成是見天氣不好去看崔秀秀?
這麽說,霍震對崔秀秀的感情确實不一般。
記得侯府裏,霍震雖未定親,可房中早就有了幾個貌美的通房丫鬟。這些丫鬟自小就陪着霍震長大,感情不必言說。
而崔秀秀來了之後,霍震好像對她格外的上心。
舒菡啧啧兩聲,不愧是男女主啊,就是情比金堅。
她搖頭晃腦,在那胡思亂想的時候,對面霍胤将蠟燭點燃,車內登時一片光亮。
“少将軍,你好聰明啊,”舒菡邊說邊伸出大拇指,“點完蠟燭之後車裏感覺暖和了。”
霍胤側過頭勾了一下唇,輕輕嗯了一聲。
舒菡愣了愣。
也不知是舒菡看他不同了,還是霍胤這些日子捂白了些,他瞧着比之前更加俊俏,吸的人一直看。
霍胤揚了揚眉,假裝不知道舒菡一直在看自己。
只是耳朵越發的熱,紅的似滴血。
“少将軍,”回過神的舒菡摸摸耳朵,臉上帶着點可疑的紅暈,她随意找了個話題道:
“咱們隊伍後面跟着一輛馬車,車裏就是那日來送食盒的姑娘。”
說着,舒菡頓了頓,試探性的問道:“聽說好像是大少爺的丫鬟。”
霍胤嗯了一聲,并不在意的模樣。
那崔秀秀長的貌若天仙,也就霍胤能對她無動于衷吧。
舒緩暗自偷笑的一會,随即笑容頓住。舒涵糾結極了,又想讓霍胤和原文女主崔秀秀有所發展,又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低頭玩了會自己的手指,舒涵想,我可真是壞女人啊。
“大少爺千裏迢迢的趕路,也要帶着那名女子,少将軍,你說,這是為何?”
車裏太過安靜,舒涵沒話找話。
霍胤将書籍翻了一頁,燭火搖曳,晃在他流暢的側臉上,只聽得他聲音清冽又低沉,“你覺得是為何?”
霍胤擡起頭,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漾着舒涵看不懂的東西,他唇角勾了一下,又問了一遍:“是為何?”
蠟燭噼裏一聲,車裏變的暗了些。
舒涵不敢直視他的眸子,低頭假裝去撥弄燭芯,“可能是喜歡吧,要不然何必冒着落人口實的風險帶着她。”
霍胤輕笑了一聲,看着明亮的燭火道:“确實如此。”
女人進軍營是大罪,若是被人發現怕是連霍胤也要受牽連。可霍胤不怕,也不會讓她受罪。
霍胤看着小藥童的手指輕巧的用剪子剪掉燭芯,想的是,因為喜歡,才願意冒着風險做一些事情。
那她呢?對自己的心思到底是如何?
其實答案早就露出來了,從她躲避他開始。
可是霍胤不甘心,若說原來霍胤最在意的是老侯爺的肯定,和旁人尊重的目光。可現在,他最在意的是她的心思。
但是他不想逼的太緊,順其自然便好。
這邊舒菡将剪子放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少将軍,你看,”舒菡說着,将兩只手的大拇指勾在一起,做出飛翔的動作。
而在車壁上,便有一只雄鷹展翅高飛。
“瞧,像不像真的?”
舒菡樂呵呵的邊說邊換了個手勢,這次是一只大公雞,在一下一下的啄食。
沉靜的車裏回響着她的笑聲,霍胤被她感染着,心情愉悅的看着車壁。
黝黑的眸子裏除了笑意,還染着旁的東西,在她笑的時候越發的深沉起來。
“小舒,”簾子外頭傳來天一的聲音,而後就見他掀開簾子,風雪堆在他的發上,天一不在意的撥弄幾下,道:
“走吧,我收拾好一個帳子,去那睡吧。”
說完天一就見少将軍劍眉蹙了蹙,“她今晚留在車裏。”
天一:“少将軍,馬車狹窄,你身上有傷,萬一休息不好傷勢嚴重怎麽辦?”
這些日子少将軍傷勢反反複複的,天一非常擔心。
霍胤瞥了眼舒菡,見她并沒有抗拒他的提議,他又道:“曹大夫身子不适,晚上舒菡還要為我換藥。”
天一想到剛才路過曹大夫帳子時,從裏面傳來的咳嗽聲。也是,萬一曹大夫将風寒傳給少将軍就不好了。天一沒多想,又返回帳子拿了一床被子放車裏才離開。
快步去曹大夫那告訴了一聲,天一就回去帳子裏休息了。
而馬車中,舒菡邊鋪被子邊思慮着,車就這麽大,她和霍胤該怎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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