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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第一◎

蘇楠有點兒懷疑自己在做夢，她仔細的朝着窗戶外面看了看，然後自己掐了掐自己。甚至從樓上跑到留下院子裏，感受着夏日烈陽的照曬，那熱乎乎火辣辣的感覺，讓蘇楠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哎，就是可惜已經結婚了。沒事兒，還能離。

“周彥媳婦，今天沒上班啊？不是我說你，你得改正，你這樣不行。”

院子裏有人打招呼。

蘇楠看了眼，一下子就記起來了，是和周家相熟的鄰居吳阿姨。和周彥媽是同事。也是周彥爸媽所在的廠裏的前任婦女主任。為了給返鄉的兒子騰出個位置來，提前退下來了。不過依然會管着各家各戶的瑣碎事兒。周家人住的這個地方是鋼廠家屬區，正好是吳阿姨的管轄範圍。

當初蘇楠和周家人鬧別扭，她就給蘇楠做過思想工作。反正話裏的意思是，別總是惦記着這些家裏的事兒，好好做事。

那會兒蘇楠就和中邪了一樣，就是聽不進去，周家人憑什麽瞧不起她？她就是要鬧贏。她的眼睛都停留在了周家這一畝三分地裏了。總覺得這就是她人生的全部。

現在蘇楠真的聽進去了，“吳阿姨，謝謝您，我知道了，以後一定改。”

絲毫沒有別扭和鬧氣的想法。鬧了一輩子，真的夠了。她甚至已經想好了，這輩子生什麽也不生氣。生氣傷身體，不能再折騰自己了。

不管這是夢，還是真的重來一回，蘇楠都只想能夠好好的珍惜這一次機會，好好的活一次。

蘇楠現在心如止水。

看着蘇楠這誠懇的樣子，吳阿姨一愣，還有點兒詫異。聽說周家媳婦心氣挺高啊，在家裏也不服管的，看來傳言有誤。

她滿意的點點頭，“年輕人就該這樣，現在一份工作多難啊，多少人找不到工作。你得好好幹。自己口袋裏有點錢了，想吃點啥也方便，是不是？”

“您說得對。我待會兒收拾收拾就去上班。正好趕上食堂做下午那頓。”蘇楠特別高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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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阿姨覺得周家這媳婦真的好像變了，和以前不大一樣。

她心裏挺欣慰。年輕人就是這樣，只要想開了，就容易改正。

就怕走入死胡同的人。

她當然不知道，蘇楠曾經就走入死胡同去了。走了大半輩子，才想着往回走出來。

趕緊回到家裏，蘇楠就進房間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出來的時候，她打量了一下這個很多年都沒住過的房子。

周家的房子其實很寬敞。鋼廠本來就是省城最富裕的單位。周彥爸媽還都是在單位裏當領導的。分配房子的時候，就分配到了這麽一個寬敞的房子。一廚一衛、一個大廳、三個房間。

周家也只有周彥爸媽，周彥姐姐，還有周彥，這房子還是住着很舒适的。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後來周彥分房子分了一室一廳，也沒去住。而是被周彥姐周敏住了。

這次她和周彥鬧脾氣，也是因為這個事情。

她在周家住着不自在，一心想和周彥去過小日子。這在城裏也不稀奇，結婚後都搬出去住，周末放假回來看爸媽，有時候晚上也可以過來吃個飯。

聽着分配了個房子，她高興壞了。花了很多心思準備去布置那個房子。結果昨晚周彥回來，她問了一嘴啥時候拿鑰匙，就聽周彥說那房子給他姐了。

因為周敏和婆家關系不好，加上孩子才幾個月，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想和家裏人一起住，正好周彥有了個房子，就提出要搬過去住一陣子。說是一陣子，但是蘇楠知道其實住了好多年。

當然，這會兒周彥是不知道的。

周彥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關鍵是家裏房子住着寬敞，而且也很舒服，沒必要搬出去。

于是這房子就交出去了。

蘇楠當時就氣哭了。

不知道是氣自己計劃被破壞了，還是氣周彥不和她商量一下，反正就很難過。

她當時順嘴就和周彥提離婚。

周彥沒當真。

因為在結婚的這一年裏，他們已經鬧過三次離婚了。

第一次是結婚才三個月的時候，她爸送紅薯過來順便看看閨女過的好不好，被周敏冷嘲熱諷的給說走了，連一口茶都沒喝。蘇楠氣哭了，追着送了她爸上車，回來等周彥下班了就提離婚，周彥當時認了錯，就沒離婚。當然，主要是她當時也舍不得離婚。只是提出來吓唬周彥的。

第二次是周彥姐在家裏坐月子，婆婆要上班。她是臨時工，家裏人都覺得這工作不重要，随便混混就行，讓她請假回家照顧一陣子。于是被當個丫頭一樣使喚了半個月。蘇楠就不幹了，晚上就和周彥吵架。鬧了一次離婚。這次周彥也認錯了，給他姐請了個老嬸回來伺候了一個月。

第三次就是這次。她提出，要是房子拿不回來，就不過了。

周彥似乎煩了，昨晚上就和她問，是不是不想過了。是不是要離婚。如果真的考慮好了，今天就去辦手續。

上輩子蘇楠是咋選的呢？

當然是舍不得離婚，結婚一年就離婚，她臉往哪裏放？

這會兒大家思想都保守的很，離婚的女人在別人眼裏就是笑話。娘家又窮，也靠不住。

蘇楠慫了，也不鬧了，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

也是從這次以後，周彥就知道怎麽能讓她不鬧了。每次只要她鬧，周彥就拿問是不是不過了。也是從這以後，蘇楠唯一的“優勢”沒有了，一輩子都沒鬧贏過。

也是過了很多年之後，蘇楠才猜測，周彥其實也不想和她離婚，要不然早就離了。只是吓唬她的。

可那會兒知道也沒用了，周彥工作越來越忙，在家裏時間少，有時候出差，她想找周彥鬧都沒機會。

最後生病躺在床上最後鬧一次離婚，竟然連人都沒見到。

想到這些，蘇楠笑了一下。

覺得自己以前真傻。

她這會兒是一無所有，可年輕就是最好的資本啊。她還有很多機會做很多事情。犯得着為了個一室一廳去怄氣，連班都不上嗎？

以前她就沒重視過這個臨時工的工作，總是混着。覺得待遇低，也指不上。後來單位裁員，她就是第一批。

現在蘇楠才意識到，這個臨時工的工作是多麽的重要。這才是她目前安身立命的資本。比周彥還重要！

蘇楠走在街上，那種真實感越來越強烈。

這都不是夢，是真的重來了。

也或者，她之前那才是一場大夢？一場讓她清醒的大夢。

街道上，關于改革開放的口號已經在牆面上到處刷着，街上的行人已經開始穿牛仔褲了。都是從南方過來的款式。

按照蘇楠現在眼光來說，覺得有點兒土，但她知道，現在這才是時尚。未來還會循環的流行這種時尚。

按照記憶中路線走了一會兒，蘇楠就找到了自己上班的地方了。

安陽紡織廠。

蘇楠當然不是紡織工，紡織工需要技術，而且有升職加薪的空間，這樣崗位很難得。

蘇楠是在單位食堂做事的，平時就是洗洗刷刷之類的。還要起早貪黑。

這也是蘇楠以前不喜歡這個工作的緣故。覺得幹得多拿得少。還特別累。

但是就這麽個工作，還是她奶奶親自來城裏走了一趟，找了多年前一起逃荒的時候，吃了她家一碗飯的一位故人，才求到的。按照她奶奶的說法，這種機會就一次，以前是準備留着救命用的，現在為了孫女的未來，豁出去了。

那會兒得知她能在城裏上班的時候，整個生産隊都羨慕壞了。

家裏的堂哥堂姐們還因為這個事兒鬧了一場。當時她奶奶是這麽說的。周彥以後是個有出息的，有了周彥這個女婿，以後楠楠還能虧待你們？

後來……蘇楠還真虧待了他們。

結婚後她陷入婆媳關系中無法自拔，連娘家都很少回。加上周家人壓根瞧不上蘇家人，她更不想開口讓人看低了。

等後來周彥辭職去創業，成了大老板的時候的，倒是還有機會幫人家一把。但是那會兒親戚家裏的孩子都長大了，國家政策越發開放了。各自有了各自的出路，也不稀罕她拉拔一把了。

大概也是因為這些緣故，家裏的親戚逐漸和她疏遠了。

“小蘇怎麽突然來了？你愛人不是來單位幫你請假了嗎？”

食堂幫工陳嬸驚訝的看着她。

蘇楠也認出了她，多年不見，模糊的記憶也清晰起來。這是身材精瘦看起來一臉刻薄，但是實際熱心腸的陳嬸。

陳嬸幹的活和蘇楠是一樣的，但是她是正式工。除了陳嬸之外，還有劉嬸和高嬸，都是在食堂做了很多年的老工人。

因為之前蘇楠對工作不上心，這些嬸子們也不大喜歡蘇楠。

以前蘇楠還想着熱臉不貼冷屁股，現在好歹是活了幾十歲的人了，知道人情往來。也知道自己心氣不能太小了。于是笑着道，“我本來有些不舒服，但是躺了一會兒覺得還能幹活，過來了，正好趕上做晚飯，好歹能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