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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楠回鄉（抓蟲）◎

算上上輩子, 蘇楠好多年沒有回老家去了。

之前沒回家，一方面是沒時間, 忙着在城裏站穩腳跟, 想早點出人頭地。

另外一方面，也有些近鄉情怯。

上輩子，她真的很少回娘家。很少關心娘家的人。回憶自己上輩子, 真的就和腦子進水一樣，陷入泥潭中爬不出來。丢棄了很多寶貴的人。也失去了家鄉。讓這個自己長大的地方漸漸在回憶裏模糊起來。

這次蘇楠回老家, 是沒提前給家裏打電話的。不想他們花功夫為自己準備什麽。

她買了一堆的東西, 大包小包的。不過有程剛拎着, 她倒是不辛苦。

她本來是想給程剛放假的。畢竟回老家也不怕張安那群人。

但是程剛是個實誠人，拿了工資就幹活。他當初來的時候就是保護蘇楠的安全, 也沒說就只防着張安一個人。所以堅持跟着。等到了當地的縣城，他就住縣城招待所等着和蘇楠一起回安陽。

介紹信是找孫武剛幫忙開的。名目是出差。

一路往縣城去，蘇楠就找到了對家鄉的熟悉的感覺了。

以前沒到安陽的時候, 她就喜歡來縣城逛街, 可那會兒進一次城不容易，要一早的就在公社等車。而且那時候車費對她來說也是一筆花銷。

所以那個時候，蘇楠就特向往城裏的生活。

後來多少年，她一個人在家裏的時候, 就回憶着這過去的時光。

想着在村裏快樂的奔跑的生活。

沒有車就是這點不好, 到了縣裏就沒有車坐了。這會兒縣裏只有一班去公社的車。要等點才能到。而且等到了之後, 蘇楠還得從公社走回去。

“以後等我有錢了, 我一定要先買一輛小汽車。”蘇楠心裏念叨着。

暫時這想法可實現不了了。現在的車比房子貴。

程剛把蘇楠送上車了，才走。

他不方便跟着蘇楠去村裏了, 到時候真要說不清楚了。

蘇楠一路颠簸, 都有些後悔了。該讓她二哥來接一接的。

車子開出縣裏路口, 又有人上來。

蘇楠看了眼，那人也看了蘇楠一眼，兩人愣住了，“姐，二姐！”

上來的小夥子看着蘇楠就高興的叫道。

蘇楠笑道，“林子。”

這是她小堂弟蘇林。也是老蘇家這一輩裏最小的一個。打小兒念書成績好，而且也能靜得下心來學習。

蘇林擠過來，蹲在蘇楠旁邊，用自己帶的小板凳坐着。“你咋回來了，我都沒回家，也不知道這個事兒。”

蘇楠笑道，“也是突然有假期了，”

車裏人都看着蘇楠，好奇的打量着她。有些人也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但是都有個想法就是，這姑娘可真是體面。

瞧瞧那滿身的氣派，一看就是大城市回來的人呢。

然後聽着兩人的談話，車裏人就知道了，這果然是大城市回來的。在外面當工人呢，這次回來探親的。

誰家養的這麽好的閨女。長的這麽俊俏還這麽有能耐。

到了公社，蘇林幫着拎東西下車。

蘇楠道，“得虧遇着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咋回去呢。”

“你應該打電話回家裏，讓我哥來接的。你說你這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家裏忙，我也不想打擾家裏。”

“一家人，說啥見外話呢。”蘇林滿不以為意。

別看這小夥子這會兒說話頭頭是道的，但是在外面就是個悶葫蘆。典型的老蘇家男人一個。

公社到大隊也只走了一會兒。

蘇林告訴蘇楠，家裏已經分了田地了，今年開春，二哥就開始在家裏種菜。不過爸媽怕虧本，只給了一塊地給他種。大伯也跟着種了一點。奶奶把自留地都給二哥了。現在他在家裏幹的特別起勁兒。

蘇楠聽着，看着熟悉的田野，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剛到大隊這邊，田地裏都是農人忙碌的身影。分田地之後，大家的勞動積極性高了。以前老人孩子都不願意來田地裏了。但是現在全家老小齊出動。顯得比當初上工的時候還熱鬧。

大夥兒眼神好，老遠就看到進村子的路上走着兩個人。關鍵是還大包小包的。這年頭大包小包的人，那都不是普通人。

很多人都多看了眼。“老蘇家的書呆子回來了？”

“好像還有一個……”

“咋看着有些像蘇楠？”

“看着有些像，但是比蘇楠洋氣。”

“廢話，從城裏回來能不洋氣嗎？”

很快，大夥兒就知道，老蘇家的蘇楠回來了。

老遠有人和他們打招呼，問是不是蘇楠回來了。

蘇楠笑着道，“是我回來了，回來探親的。叔叔嬸兒都忙着吧！”

大家都看着蘇楠那意氣風發的樣子，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表情了。

在蘇楠沒回來之前，他們一直覺得蘇楠是離了婚沒臉回來了，他們覺得下次蘇楠回來的時候，甭管她在城裏混的多好，都會擡不起頭來見人的。

結果蘇楠回來了，大大方方的，自信飛揚的，反而顯得他們有些擡不起頭了。感覺和對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一樣。

老蘇家的人也很快聽到了消息，往家裏趕。

李秀芳高興得都跑起來了。蘇寶山雖然嘴上沒說啥，但是臉上也是露出輕快的笑容來。

李秀芳叮囑道，“閨女回來了，你可別說她啥。”

“我能說什麽？”蘇寶山道。

那也是他的閨女。以前養在家裏的時候，多寶貝的閨女呢。

老二一家子也聽說了，二嬸陳月英也洗洗手，要回家去。

劉月納悶道，“媽，回去幹啥啊？”

“廢話，那不是城裏親戚回來了嗎，不去沾點光？”陳月英覺得兒媳婦蠢得很。“回去看看，看能不能扒拉點好處。”

劉月恍然大悟，也不幹活了，趕緊兒跟上。

蘇青山對自己的媳婦和兒媳婦一臉無語。然後和自己小閨女對視一眼，兩人也洗洗手回去了。

蘇楠到了家門口，蘇林就喊起來了，“奶，我姐回來了！”

“你姐回來了啥稀奇的？”蘇老太在裏面喊道。她以為說的是蘇柳。

“是我二姐，蘇楠！”

很快，蘇老太就健步如飛的跑出來了。看着孫女回來了，頓時眉開眼笑的，老太太一雙眼睛笑的月牙彎彎。“楠楠回來啦。”

“奶，我回來了！”蘇楠跑過去，抱着奶奶。

“哎呀，回來了咋不打電話呢。家裏啥也沒準備。”蘇老太拍着她的背，心裏高興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很快，家裏人都回來了。

蘇楠看着自己媽，又看看跟在身後的蘇寶山，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爸……”

蘇寶山點點頭，“回來了就成。我去弄點肉回來，讓你媽給你做點好吃的。現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公社供銷社還有沒有肉了。”說着就要走。

蘇楠道，“爸，吃啥肉啊。我現在都吃胖了。我帶肉回來了，不去。你在家裏歇着。”

蘇寶山其實都不知道咋和閨女相處了。總覺得不知道說啥。

畢竟閨女經歷了人生這麽大的變故。他一個當爸的也不知道怎麽安慰。

“那行，你也歇着。我去給你把房間整理一下。”說着又進屋去了。

蘇楠還要說話，蘇老太道，“讓他動動。”

李秀芳笑道，“你爸這是別扭起來了，別理他。你先坐坐，媽給你弄點吃的。”

“不吃，我帶了好多東西回來了，咱們先收拾。”

剛說這話呢，二嬸一家也來了。熱熱鬧鬧的就牽着蘇楠的手，上下打量，“我都要認不出來了，咱家楠楠比畫上的嫦娥都要好看了。”

蘇楠：“……”

“帶啥東西回來了，二嬸幫你整理。”

蘇老太道，“有你啥事，找你閨女去。楠楠才回來呢。”

“這不是回來幫忙嗎？”陳月英可不走。誰走誰傻。

蘇楠笑道，“正好二嬸過來了，我給你們也買了東西，拿回去看看能不能穿。”

給家裏人帶的自然是家裏的鞋子。另外買了一些布料回來了。本來打算做衣服的，實在沒時間。

反正家裏有縫紉機，可以自己做。

看着蘇楠從包裏拿出東西來。二嬸真是高興壞了。

蘇楠讓她們自己樂呵去，自己又拿出給奶奶買的。爸媽，嫂子，姐姐都有。

反正每個人都買到了。

有些是從商場買的，有些是自己做的。

李秀芳只覺得心疼。大概和所有的父母一樣，孩子買太多東西了，就心疼錢。

但是蘇老太很高興，穿着新的小皮鞋在地上走動。“比我年輕的時候穿的鞋還要舒服。”

連蘇寶山都被拉出來試新鞋了，高興的拍拍腳，“舒服。”

全家人只有嫂子許清沒回來。

蘇楠還問了一句，李秀芳道，“估計還在地裏呢，待會兒知道消息了就該回來了。”

但是一直到中午家裏做飯，人都沒回來。

蘇林去找了一下，才知道是回娘家去了。

李秀芳當時就不想說話了。

只覺得這個當嫂子的不會做人。當初她進城治病，那都是蘇楠一手安排的。哪個小姑子能做這份上？回來還買了禮物，結果呢，小姑子大老遠回來了。這人竟然往娘家跑。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閨女是個惡毒小姑子，讓這媳婦不敢見面呢。

李秀芳哪裏知道，她還真的猜對了。許清真不敢回家見蘇楠。

她現在看着蘇楠就心虛。總擔心蘇楠把自己裝病的事情和家裏人說。所以她一聽蘇楠回來了，就趕緊兒逃避了。

連她娘張翠菊都覺得她是個沒用的，氣的不得了。“大包小包，不知道帶多少東西回來了。你也是個蠢的不知道回去拿。”

許清低着頭道，“我啥也不稀罕。”

“你不稀罕，我稀罕啊。你咋這麽傻呢？”張翠菊都要被這個閨女氣暈了。

她自己倒是想上門，但是也不敢。

老蘇家那個老二媳婦嘴巴可厲害了，上次差點和她撕起來了。那個老太婆更是個說話嗆死人的。

她是不輕易上老蘇家去的。

蘇楠回家也沒閑着等吃，還上手做飯。讓家裏人嘗嘗自己的手藝。

她這次帶了許多吃的回來了，特別是自己做的鹵肉。

蘇家的女人都擠在廚房裏湊熱鬧。二嬸時不時的拿一塊兒往嘴裏塞。

李秀芳都沒眼看了，也顧不上說啥。只關心自己閨女在城裏的生活。

蘇楠笑道，“我現在調崗了，我現在是單位的設計師了。”

李秀芳問道，“設計師是幹啥的？”

“就是畫鞋樣子的。商場裏，供銷社那些賣的鞋子不都要人先畫出來才能夠做嗎？我現在就幹那個事兒。”

聽到這話，李秀芳吃驚道，“你做得來嗎？”

二嬸問道，“是不是找了誰的關系？”

蘇楠道，“我是靠自己的努力得到廠裏領導的認可的。”

她把賣鞋子的事兒簡單的說了一下。

李秀芳不懂什麽專業上的事兒，只知道大城市的那些人也喜歡她閨女做的鞋子，心裏就特別驕傲自豪。

她閨女竟然還有這個手藝啊。

有手藝就好，以後不怕沒活幹，不怕餓肚子。

二嬸陳月英問道，“楠楠啊，你可不能忘了你妹子。柳柳和你關系多好呢。你這活柳柳能學嗎？”

“媽，我都沒念啥書。”蘇柳趕緊兒道。她對念書不熱衷，小學畢業就沒念書了。懶得往公社跑。

蘇楠倒是沒啥不樂意的。當初奶奶用家裏的人情将她送進城裏的時候，也是安慰大家說以後她會回饋家裏。雖然那是奶奶安撫大家說的話，但是蘇楠覺得自己也該為家裏做點什麽。

這村裏只有他們一家姓蘇的，打小兒兄弟姐妹就是抱團一塊玩兒，才不會被人欺負。所以關系一直好。當初她進城，大家也沒啥怨言。

蘇楠道，“學這個也要天分，也要花時間，還要喜歡這個。柳柳能不能學不是我說了算，得看她自己的情況。我現在也有個想法，我打算試試在城裏做鞋子賣。要是這事兒能成，我就讓柳柳幫我賣鞋去。到時候看她自己願不願意。”

一聽這話，陳月英頓時樂開了花，“有啥不樂意的，這事兒是好事啊。”

蘇柳道，“可我沒念啥書。”

蘇楠道，“沒事，我教你。也不難的。”

她要的就是蘇柳這樣啥都不懂的，這樣好培養她的服務意識。要是真的請那些有經驗的售貨員……咳咳，她也請不動。人家也不會做到她需要的那個樣子。

蘇柳有點兒慫。但是也挺向往外面的生活。

蘇楠道，“我這次想把奶奶接近城裏住。到時候你和奶一塊兒，有奶在，你怕啥？”

聽這話，李秀芳倒是沒驚訝的，知道閨女在城裏有房子。陳月英驚訝了，“你奶去了有地方住嗎？”

“有，我現在換了個地方住，夠奶奶住的。”

陳月英開始羨慕老老太太了。

蘇老太穿着新鞋在外面走了一圈回來，就聽孫女要接她進城裏玩。

孫女在城裏有房子的事兒，老太太也聽兒媳婦說過了。

她是個十分看得開的人，咋會辜負小輩的孝心呢。二話不說就要回屋裏收拾東西去。

“奶，少拿一些，我去城裏給你買新的。”蘇楠道。她要讓奶奶打扮的和城裏老太太一樣洋氣。

蘇老太驕傲的和家裏人道，“聽聽，以後都別說我偏心。”

陳月英：“……”

老蘇家的肉香味飄出了十裏路。

大半個村子都能聞到了。

反正知道的，不知道的，到了中午聞着肉香，都知道蘇楠回來的消息了。

好些人端着飯碗就來老蘇家門口聊天，他們平時忙，也就吃飯的功夫能找人唠嗑。但是大家實在好奇蘇楠現在的模樣。

蘇楠弄了點鮮肉丁炒鹹菜，給大家嘗嘗。

吃着人家給的菜，再看看蘇楠這大氣的模樣，誰也不會想到，她是一個離了婚的女人。

看着蘇楠這氣勢，誰也不敢再當面問她為啥離婚這種話了。

誰也問不出口。總覺得對對方是一種冒犯。他們當然想不出冒犯這個詞兒，反正就不敢。

蘇老太倒是趁機宣傳了自家孫女當了設計師的事兒了。這種好事當然要宣傳一下，讓人知道她孫女多麽優秀。離婚咋樣？離婚了更優秀了。

有人邊吃着東西，邊驚嘆，“楠楠還能幹這個？”不懂啥叫設計師，但是知道是坐辦公室的。那就特別厲害了。

陳月英啃着鹵肉，幫腔，“她就天生幹這個事兒的，老天爺給飯吃。就人家不用學就會，你羨慕不來的。”

蘇楠：“……”

……

村東頭的前任隊長李前進家裏，這會兒也正要吃飯。

李前進的兩個兒媳婦從外面回來，嘴裏嘀咕着，“真是同人不同命，離了婚回來還能這麽風光。”

“也不知道人家在城裏是咋過的。”

“ 和咱家小妹當初也差不多吧，看看人家現在……”

回了家裏，兩人就沒念叨了。但是心裏還是有想法的，

對李蘭馨這個小姑子，她們是有怨言的。好好的一個家，就因為小姑子喜歡上了一個知青，愣是變成這樣了。

害得公公被人舉報，家裏也成了笑話。

小姑子現在還挑剔，給說的幾個親事，她都不樂意。

也不知道是在等那個知青呢，還是真想一輩子不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