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割腕自殺

霍靖南已經徹底奔潰了，如果說先前父親自殺他還心存僥幸，覺得李從秀肯定只是出于什麽原因去了哪裏。

但現在人就在他面前，李從秀身體都變得僵硬了，她連死都選擇了和霍文差不多的時間。

“為什麽啊……誰能告訴我到底為了什麽！”

“媽……你起來告訴我，你答應過讓我常回家看看的，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麽你們都這樣對我？！”

“小九……你別這樣，先把阿姨屍體放下。”

段飛見他抱着李從秀僵硬的屍體來回搖晃，深怕會造成二次傷害，連忙過來抱住他的肩膀。

裴仕哲快速脫下自己的襯衣把人平躺放在地上，他丢掉往常習慣，不嫌棄發臭的屍體，替李從秀整理着遺容，然後把襯衣蓋在了頭上。

李從秀手中握着一個藥瓶，裴仕哲沒有拿起來看，而是低頭湊過去聞了聞，是……農藥。

他起身環顧着周圍，看了眼兩座挨着的墓碑，一個年代久遠，上面刻着“已亡愛人沈成憶”幾個字。另一旁的墓碑很新，一看就是最近才立下的，墓碑上刻着“愛人霍文”四個字。

裴仕哲繞到墓碑後面查看，抓起泥土看了看，霍文被埋葬應該不久，李從秀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那麽她死亡至少超過了72小時。

裴仕哲臉色深重，現在人找到了，但兩位老人都死了，而警方在不久之後也會趕到這裏，他們還需要追究另外一起案例，那麽埋葬在這裏的霍文，依舊會不得安寧。

讓他松了一口氣的是不論霍文因為什麽動機殺人，如今人已經自殺，刑事責任也會随之停止，但民事賠償是免不了的，只怕到時候殃及到的就是霍靖南。

裴仕哲突然想起上次李從秀臨走前給霍靖南的那張卡，後來霍靖南去查了一下，卡裏有兩百多萬，以他們家庭條件是不可能有這麽多錢的。

所以……霍文早就有了準備，以霍靖南的名字開的戶給他留下一筆遺産，他們的一切在死亡的那一刻全部結束，和霍靖南是沒有關系的。

原來在那個時候，李從秀就知道霍文要做什麽，她替他瞞着，說不定還幫他一起動了手，然後霍文自殺，她又将他親手埋葬在此處。

而自己……吞農藥自殺在了霍文的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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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仕哲扶着額角仰頭深吸一口氣，他只覺得自己做了那麽多年律師，這件事情是他職業生涯中感到最絕望的一起事件。

到底是何樣的感情才讓他們一生不夠糾纏，到死都選擇了一起離開？

難道他們真的對霍靖南這個兒子，一點點留戀都沒有嗎？

裴仕哲紅着眼走到霍靖南身邊，看着哭到幾乎昏厥的人，他有一種沖動，帶他走，帶他離開這裏，再也不要回來！

電話突爾響起，裴仕哲挪開視線掏出了手機，是李聖英。

“裴總，查清楚了，不過警方已經開始察覺到我們在調查這個事情，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暫時回了魔都。”

裴仕哲往一旁走了走：“你做的很好，結果怎麽樣？”

“沈成憶和三位死者以前是同事關系，有一個老員工回憶說，當時有人在公司內部郵箱發了沈成憶是同性戀的視頻，随後被幾個厭同的人言語辱罵，甚至讓老板開除他。”

“但是很巧的是這位老板也有位同□□人，聽到此事後并沒有開除沈成憶，并且特意提醒了那幾位好好工作，別人喜歡男人女人都和你們沒關系。”

裴仕哲越聽臉色越黑，當時那個年代同性婚姻沒合法，如果老板不做回應還好，做了回應很多人都會針對沈成憶。

“那幾個人大概心裏不爽，把沈成憶的私密照片傳的到處都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沈成憶是事發前早上，沈成憶早上上班開開心心給他打了招呼，但是沒過多久後，大門口一聲巨響，沈成憶跳樓了。”

李聖英說到這裏頓了頓，又說：“裴總，這裏是有疑點的，但是時間過去太久，又因為當事人都死了無法取證，得到的有用信息也就這麽多了。”

“足夠了，我已經知道了。”裴仕哲握緊了手機，低聲說，“你幫我準備一下沈成憶當年自殺的疑點和資料，這個案件的三位家屬肯定不會罷休，我有用。”

“好的。”李聖英又問了一句，“裴總，我多嘴一句，這個案子，是您什麽人嗎？”

裴仕哲看向不遠處的霍靖南：“是小九的生父。”

“……”

“……對不起啊裴總，我不是故意的。”李聖英連忙道歉。

“嗯，先這樣。”

挂了電話後，裴仕哲手心裏出了一層薄汗，烈日當頭，但不是因為熱的出汗，而是因為被自己心中的想法給驚得出了冷汗。

沈成憶死之前很有可能見過李從秀，但霍文不知道，當時李從秀到底說了什麽？讓寧願跟家裏鬧僵也要跟着霍文走的沈成憶跳樓自殺了？

還是說，沈成憶壓根就沒有跳樓自殺，而是……被一個非常信任的人推了下去？

裴仕哲來不及往下推理，山下已經趕來了大批警察警犬，以及狼狽不堪的霍東。

還好，他早一步知道了真相，現在人也死了，這個案子刑事責任已停止，接下來就是民事糾紛了。

“大嫂……大嫂！”

霍東撲過來一把掀開李從秀頭上的襯衣，高溫下屍體腐臭的氣味更大，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霍文呢？”有警察問裴仕哲。

裴仕哲從霍文墓碑前讓開，指了指：“這裏。”

霍東第一個撲過來趴在墓碑前，他不信霍文真就這麽死了，他不信哥哥嫂嫂無緣無故就這麽扔下他和小九走了。

他像失去了理智一樣，雙手不斷的刨開墳墓上還松軟的土，嘴裏念念有詞，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隊長，李從秀已經死亡，初步判斷死者為自殺，喉嚨有農藥殘渣，死亡時間為七天以上，屍體已開始腐爛，她的DNA和死者身上的并不相符。”

為首的警察看了眼裴仕哲，又看了眼趴在李從秀身邊的霍靖南，最後把視線放在了刨墳的霍東身上。

裴仕哲眉頭緊蹙，猜出了他的意思：“警察同志，死者已矣，還請讓我們自己來。”

警察卻不理他，對身邊人吩咐道：“去，拿鐵鍬過來把墳給我刨開！”

裴仕哲知道自己攔不住，就算霍文死了，警方也要走程序，霍文哪怕被火化了都要被刨出來公示拍照做案底存根。

他只是想讓霍靖南心裏好受點，自己人動手不會莽撞，不至于覺得死了還要被挖出來鞭屍。

警方在墓地周圍拉起了警戒線，把家屬全部擋在外面，兩條警犬守在兩側虎視眈眈盯着衆人。

霍靖南幾次想撲過去都被裴仕哲和段飛攔住了。

沒有用，也不用反抗，這是法律程序，必須走。

在霍靖南老家人死後都選擇土葬，不會火化，所以一個小時後，霍文的棺材已經被擡了出來。

裴仕哲甚至都無法想象李從秀一個女人是如何替他辦完葬禮，又是帶着何種情緒在他墳前吞藥自殺。

霍靖南已經哭得身心俱疲，連站都站不起來，他可是能抗兩百斤沙袋的小豹子，短短一天時間已經把他鞭打成了一個紙片人。

眼睛腫得睜不開，嗓子啞得說不出一句話，面對父母的離奇死亡，他的心就像被一刀刀割下，痛啊，痛得他仿佛快溺水身亡了。

裴仕哲抱着霍靖南，最後幹脆擋住了他的視線，用手蒙住了他的雙眼。

棺材已經被重新打開，裏面散發出一股屍體腐爛的臭味，霍文的遺容整理的很幹淨，看的出來李從秀給他收了屍體，親手把他葬了，自己才自殺在了這裏。

霍東不顧警方阻攔撲過去趴在棺材上，看到霍文那張熟悉的臉時，瞬間嚎啕大哭起來。

他抓起霍文毫無溫度的手想去拉他，卻發現他的手腕處纏繞着紅線，他輕輕撥開一看，那已經腐爛的手腕白骨都能看到。

霍文是割腕自殺的。

他常常在想，當年他的沈成憶從那麽高的樓跳下來時，想沒想過會痛呢？他那麽怕疼的一個人，手指割一下都要哄好久才會好，那可是31層的高樓啊。

當年他趕過去的時候沈成憶已經被警方裝在了屍體袋裏，那麽好看的小公子一瞬間就成了一堆爛肉。

他喊啊、哭啊、罵啊、哄啊……

沈成憶就是不起來，他恨死他了。

“死者霍文，年齡53歲，割腕自殺，和連環殺人案三位死者身上的DNA相符，現在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兇手。”

為首那人問：“他的動機是什麽呢？”

“根據調查資料，霍文曾經有位男□□人，三位受害人當時和那位有些過節，所以他是蓄謀已久的謀殺。”

那人問：“什麽過節？”

“具體已經查不到了，當年的人現在也無法尋找，只清楚是因為霸淩霍文愛人，關于同性戀。”

那人繞着霍文棺材轉了一圈，随後确定沒什麽問題，才吩咐其他人：“埋了吧，通知受害人家屬，案子可以結了。”

“是！”

警方要把棺材重新埋進去，被一直沒吭聲的霍東拒絕了。

“……已經很麻煩警察同志了，我們自己來，謝謝了。”

得到同意後，警方全部返回，準備結案了。

為首的那位隊長走到裴仕哲跟前，看着他說：“刑事責任不追究，民事訴訟依舊會有，三位死者無辜被殺，你們作為家屬也要做好被三位受害人家屬起訴的準備。”

裴仕哲了然：“謝謝警官提醒，我們一切聽存法律安排，該我們賠償的一分不少。”

那人半眯着眼睛多看了一眼裴仕哲，不知是太陽太刺眼，還是裴仕哲的話引起他的不适，總之這個眼神很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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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小九有裴總，不然以他的性格也會跟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