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陌生，愛）

其實根本不用Isabelle說話，葉小倩自己已經很自覺地滾出去了，并且随手帶上了門。

她茫然站在裝潢豪華的走廊裏，指尖再一次摸了摸口袋裏的彙票，然後靠着牆慢慢滑下去，就這麽抱膝蹲坐在地上等着。

過了一會，墨色鑲金的大門被“砰”的拉開。

門裏面Isabelle穿着長靴，肩上圍着小貂皮，走出來時冷冷看了葉小倩一眼，和支使傭人似的：“你，進去給他倒杯熱水，藥在床頭第二個抽屜。”說完哼了一聲，“我倒要看他能裝到什麽時候。”

葉小倩猶猶豫豫滾進去時，謝卿正衣衫淩亂地捂着肚子歪在沙發上，絲質的白襯衫被壓得全是褶皺。

葉小倩吓了一跳，想起來Isabelle的話，趕緊連滾帶爬地去謝卿的卧室翻藥，最後把一抽屜的藥都搬下來了。又颠颠去找了溫水端過來。

她把東西放在茶幾上，聲音都有點發顫：“謝先生，謝先生，你怎麽了？藥都在這裏，可是我不知道Isabelle說的是哪一種。”

那邊捂着肚子一臉蒼白就差兩眼一翻的謝卿耳朵動了動，忽然問：“她走了？”

葉小倩一時沒明白這個“她”指的是誰，半天才反應過來：“走、走了…….”

然後，奇跡發生了，剛才還倒在沙發上馬上要咽氣兒那個，在葉小倩嘴巴可以塞雞蛋的表情下，不但原地滿血複活，甚至還升了一級。

謝卿一邊系襯衫的扣子，一邊朝葉小倩眨了眨眼睛：“籲~~~可算走了，小倩，你來得正好，我要給你加工資。”

葉小倩爪子撓了撓藥箱：“您……您沒事？真的不用吃藥？”

謝卿拉了拉襯衫，擺了擺手指頭：“這裏只有你和我，我當然沒事了。”說完邁開長腿，順道拖了還摸着藥箱發呆的葉小倩，“快來，我留了好東西給你。”

葉小倩執着地抓着藥箱坐到長長的餐桌邊，見謝卿神神秘秘地一頓鼓搗，不知道從哪裏弄出兩只還熱騰騰的……螃蟹來……

一天沒吃飯的葉小倩徹底石化了。

謝卿一邊往盤子邊上擺小配菜，一邊絮叨絮叨：“陽澄湖的大閘蟹，最好的應該等到九月，現在是七月底，稍微有些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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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變出兩只杯子，翻出一壇桂花酒來，邀功似的說：“我藏的，連丢丢都不知道。”

窗外一輪圓月，面前傾國的美人一邊倒酒一邊輕吟：“蟹螯即金液，酒糟是蓬萊。且須飲美酒，乘月醉高臺。”

放眼全國，有幾個能逃過影帝的這般殷勤？尤其是葉小倩這樣一無是處的胖子。

她抱緊了藥箱，神色更加擔憂了：“那個……您真的不用吃藥嗎？”

謝卿倒酒的手終于可憐地抖了抖。

變戲法似的變出來一桌子以後，謝卿自己先酌了一口，然後拿起小鉗子去夾蟹腳，夾了一會見葉小倩還心思重重抱着藥箱坐在對面，一副随時撲上去往他嘴裏塞藥的形容。

他把挑出來的蟹肉放在小碟子裏推過去：“快吃。”

葉小倩糾結了半天，本來想說不是他叫自己三天內只能喝果汁的麽，後來又想起來她是來還彙票和鑰匙的，以後她吃什麽約莫謝卿也不會管，就把這話又憋回去了。只是躊躇地小聲說：“我……我是來辭職的……”

面前認真剃肉的謝卿停了手，擡起一雙桃花眼來看她。她咽了咽口水，盡量無視面前香氣四溢的大閘蟹和自己空得和錢包似的胃：“我……我來上班以後，什麽也沒幫上您……還麻煩您像助理一樣照顧我……然後今天……我表哥還打了您……”

葉小倩低了頭，難得可以一口氣說這麽多話腦子還沒短路：“表哥也說了，像我這樣的人……本來和您就不是一個世界的……我在公司裏砸壞人家的電話、潑了別人咖啡，除了晴明，同事都不和我說話……今天在演播廳，也沒能幫上您……還是您來幫我……丢丢能幫您罵人，我連一句話都接不上……”

她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麽，美人為處境難受惹人愛憐，胖子叫矯情，換成葉小倩這樣智商捉急的胖子，那只能叫搞笑。

可是今天聽了李風離一席話，又來見了沙發上一幕，不知為何心裏好像堵了一把黃土，足夠把她一顆胖子心巴拉巴拉埋了。

她心裏一難受，眼淚差點逼出來，好歹被控制住了，最後落下來的還是汗珠。她在口袋裏摸來摸去，摸出來皺皺巴巴的彙票，把鑰匙也小心翼翼放在桌上，然後又掏出幾張被汗浸濕的錢：“謝先生，您給我的東西都在這兒，果汁的錢……我身上只有這些，還是您上次給的。我……我不知道那個有多貴……要是不夠，等我月底發工錢了……”她越說越小聲，越說越不好意思。謝卿的東西，不管吃的用的都是她看不出價錢的，她怕她一個月的工資還真就買不起一瓶果汁。

“你覺得我為什麽要找助理？”謝卿等她說完，才用餐巾擦了擦手，問。

葉小倩茫然：“為了照顧您的生活……？”

謝卿搖頭一笑，繼續去夾蟹腳：“我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想做我助理的人很多，但除了丢丢，能做長的人幾乎沒有。”他繼續在小碟子裏堆蟹肉，“每一個新來的助理，開始都歡天喜地又小心翼翼，等到摸清了我的生活習慣以後，就會利用我人格上的不穩定。我嚴肅的時候他們就伏低做小，我溫和的時候他們就趁機占便宜——不光是助理，今天你也看到了。”

葉小倩心裏一驚，想起Isabelle走前的那句話：“您是故意裝……裝病的？”

謝卿無奈地聳聳肩：“我脾氣好時，他們就會要求加薪、要求我介紹導演給他們、甚至還有想做我女朋友的。”他把蟹膏也挖出來放在碟子裏，“小倩，我不需要一個會罵人的助理，不需要一個聰明能幹的助理——那些我不花錢都可以找到。我只想要一個能讓我放心的助理，不會把我當成白癡來糊弄的助理。”

最後，他又擦了擦手，站起來将面前的酒一飲而盡：“小倩，你這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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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倩記不清後來那張彙票被扔到了哪裏去，她只記得謝卿煮了36個雞蛋，又混了12個生的進去，然後兩人坐在窗前的大理石臺上，輪流把雞蛋往頭上敲，連中兩個生的就喝酒，到最後滿屋子都是臭雞蛋和酒的味道。

葉小倩本來是來辭職的，她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來打雞蛋。

也算傻人運氣好，一壇酒基本上都被謝卿喝了，開始還好，後來沒酒了，他就颠颠跑去拿了一瓶伏特加來，自己又就着螃蟹喝了半瓶。

葉小倩也輸了幾次，謝卿倒在她膝上時她還有點意識，一邊捏着腰上的肉一邊把碟子裏他剃好的蟹肉往嘴裏塞，塞着塞着忽然眼眶一熱，眼淚啪嗒啪嗒就掉下來，落在睡死過去的謝影帝滿是蛋清的臉上。

就在同時，Inflection總部四十二層的總裁室燈光依舊亮着，李風離十只手指在鍵盤上上下翻飛着，屏幕上一行行代碼飛快地向上滾動。

他曾是十三歲就拿過世界金獎的少年，随着這些年Inflection不斷擴張，他能夠靜下心來寫程序的機會卻越來越少。

今夜，他放下手頭一堆收購計劃書，認認真真琢磨起一個比較難的算法問題，這麽一琢磨，就琢磨過了午夜。

李風離又推了幾組測試數據進去，看着屏幕上顯示的答案勾了勾嘴角。他扣上電腦，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一盞盞路燈，忽然提筆在玻璃上寫下幾個字。

[陌生， 愛)

一邊可以到達，一邊只能無限趨近。

寫完這一行，他忽然轉身，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夾起電腦就推門出去了。

--------------------我是不占字數的小劇場---------------------

關于阿離在玻璃上寫的那行字，大家都是怎麽解釋的。

學術型

阿雅：阿離在賣弄數學！以便喚起小倩的記憶。

實用型

Xiaozhu339：明顯是說對陌生人能硬，一談到愛就軟了---原來阿離好這口！

靠譜型

圍城遺民：這講的是一個悲劇！從陌生開始，卻永遠到不了愛。嗚嗚嗚可憐的阿離。

抓住重點型

三爺：阿離的中文寫得這麽難看他麻麻知道麽？要不要三爺手把手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