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地下洞穴

他行過白雪，靴子踩踏過枯枝，嚴寒讓許多動植物無法在這裏生存，他呼出口氣，擡頭見到遠處的山峰靜默在那裏，它斷面如削，有着一種格外龐大、又格外肅然的氣質，它好似從很久以前就已經伫立在這裏，又好似要永遠這般存在下去。

珍妮弗壓抑着自己的呼吸，她伏下身子，冰冷的雪從她的衣領中鑽了進去，她感到自己的血液被凍僵，就算下一秒死在此處，她也不覺得這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溫度都随着腹部的傷口流失出去，而造成了這一幕的人，正在前方的雪地上行走，她不知道此人是誰，但她知道，就是這個人，不僅在她面前殺死了羅裏，還想要追上來殺死她……如果露西還在就好了，她有一把槍，不至于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格雷格”……就暫時叫他這個名字好了，他輕笑着走過一處看上去沒什麽異常的坡地，他嗅到了獵物的氣息，但他的腳步只是微微頓了下，就繼續往前走。

幸運的女人……他想，他來到的時機恰好，接到的任務也與她無關，他不會随意去殺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人，當然，後面的警察要是追上了就另說。他在思考自己能在這次任務中得到什麽，這雪山的“劇情”又該是從何觸發。

珍妮弗聽見那人遠去的腳步聲，她繃緊的身體陡然放松，然後，又疲又累的她就這麽暈了過去。

這兩人都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相比較于神秘的“格雷格”，珍妮弗的命運就真的只能聽天由命了。

雪崩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傑斐特的第一反應是立刻逃跑，他跨越過幾步遠後，才想起還有一個和愛麗絲關系密切的露西。他可以不救露西，但之後就實在不好和那個奇特的小女孩相見了……對方明顯有着秘密，說不準就可以給他帶來麻煩，他往後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他便看到露西跌落下去，但在她即将被更多雪掩埋時，他見到她握住脖子上什麽東西，于千鈞一發之際消失在原地。

有一句話瞬間就湧上他的喉頭，“等一下，帶我一個！”他微微張開口，到底還是沒來得及将這句話喊出，白色的雪浪鋪天蓋地而來，将他全部的視野填滿。

他感覺自己同樣陷落了下去，像是被卷入滾筒之中，腳下再無立錐之地，四面八方有碎裂的岩石砸來，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我們不可以去呼叫救援隊麽？”在休息好了以後，露西有些疑惑地問愛麗絲，她并不想讓她去到那麽危險的地方，尤其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在她看來，對這種大自然的災害，還是專業的人士更有經驗些。

愛麗絲搖搖頭：“我們當然要先叫救援隊。但他們找到你們需要時間，你也可以過一會再出去，可我不知道他們會搜尋到哪裏，是否會避開你所在的地方……是的，你不能通過這座小鎮回到家，擁有鑰匙可以讓你避開災害，但當你出去時，還會是在原來的地方。”

露西打了個寒顫，她又想起了自己剛經過的寒冷，她有些不确定道：“我也不記得我具體是在哪個方位了，那場暴風雪讓我迷失了方向，或許傑斐特他們知道……另外，雪崩好像讓山體出了問題，我記得我在進來前，好像是掉去了哪裏……”

愛麗絲思考道：“這可不好辦，被雪填滿了會讓你受到擠壓……”

一把鑰匙就是一個坐标，愛麗絲作為這個小鎮主人，不僅能回到自己進入時的地方，還能去到鑰匙擁有者所在的位置——這是一種非常強大的位移能力，唯一需要顧慮的是，鑰匙對面會不會被布下危險。

她想了想道：“我會讓修女姐姐和大狗同你一起回去，有了它們的保護，無論你處境如何，都有挽救的機會。”

她一拍手，一位穿着黑色修女服的詭秘身影就出現在露西的身後，那恐怖的感覺讓她差點跳了起來，她目瞪口呆道：“這……這位是……”

她果然沒有在上次注意到怨靈修女。愛麗絲笑着道：“別怕，修女姐姐很好說話的。”

作為回應，修女微微擡起頭來，面容被頭巾遮住，辨不清她的神情。

露西強迫自己按壓下拔槍的沖動，她看了看愛麗絲懷裏的小熊，深吸了口氣，平複自己砰砰的心跳，努力鎮定道：“她也是你的同伴嗎？”

愛麗絲點點頭：“不錯，她給予我很多的幫助。”

露西也挺幹脆道：“那我就相信她！”

愛麗絲笑了起來：“那就請露西姐姐先過去吧，我也立刻去到你身邊的。”

露西做好了心理準備，她握緊了那把象征着希望的黃銅鑰匙，下一秒，就感到周身環境立變，她陷入到了無邊的冰寒中，四周都是鹽粒般的雪。她稍微動了下身體，想看到自己究竟在那裏，但身下的松動讓她瞬間繃緊了心弦。

冰雪崩開，一個熟悉的身影掉落下去，露西頭腦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大喊起來。

漆黑的影子出現在她上方，修女用爪子抓住了她的衣領，讓她在砸落到地面的前一刻停住了。過了好久，露西才終于緩過神來。

“這裏很奇怪。”愛麗絲的聲音在露西耳邊響起，她轉頭看去，果然見到自己的小女孩換上了保暖的衣物，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這個地方。

這是個黑暗的洞穴。層疊的岩石形成嶙峋的姿态，鐘乳從上方如簾子般垂落，四周很空曠，仿佛容納下成百上千人都不嫌擁擠。愛麗絲擡頭看，她見到了絕不該出現在此處的空曠穹頂，雪是從其中一個洞口處落下，她們也是從那裏掉落而來。

幽深的暗河如同來自地獄的水流，色澤頗為詭異；有水滴的聲音從遙遠的方向傳來，如敲下的琴音，陰冷清脆；岩壁上長滿了熒熒發光的菇狀物，将此處照射得充滿了異樣之美。

愛麗絲轉頭問露西：“你還記得傑斐特與那兩個人說的話嗎？”

露西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你是說他們說過的‘遺跡’與‘寶藏’？”

愛麗絲道：“看來我們是來到他們不惜用誘餌将雪怪吸引出也要找到的地方了。”

露西聞到了地下洞穴特有的濕冷的味道，一只奇怪的蟲子從她腳邊跳了過去，她忍不住後退一步道：“這種地方，能有什麽寶藏？”

愛麗絲道：“你和傑斐特……按理來說掉下的地方應該不會差太遠，這裏沒看到他，說明他是自己走開了。這裏還有其它的通道，說不定就隐藏着什麽。”

露西嘆了口氣：“我真不該出來的。”

愛麗絲笑了起來：“沒關系，露西只用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她轉過頭去看她，一雙澄澈的眼中沒有絲毫陰霾。與之對視了幾秒，露西也笑了起來，她突然感到一股暖意，哪怕是在這冰寒的雪地下，在這詭異的洞窟中，她也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和愛麗絲與露西不同，“格雷格”是借用了某件遺物才讓自己落到地下時，沒有受到太重的傷害。他這次的身份是一位非常兇悍的壯漢，曾經闖入他人的家中，為了搜羅錢財，将一家五口全部滅殺，更是在之後的追逃中，除掉了幾位一直甩不掉的警察。

“看來這次不僅是雪山劇情，”他雙目發亮，散發出一種與此時外表并不相稱的興奮：“還有地窟冒險，地上和地下，雙份的地圖，一定能拿到更多的獎勵吧？”

“存檔，存檔！”另一個視覺的他立刻按下手中游戲機的按鍵，在跳出來的頁面中留下兩個檔案，“不管是雪崩前，還是雪崩後，都給我記錄下來！”

猶豫了下，他道：“我先去看看雪崩前還有什麽是被遺漏的……”

游戲機開始重新加載。“這一次換一個人，”他看了看幾個人選：“這個叫迪戈的，應該是另一條線上的……可惜，只能選擇劇情時間裏會死去的角色，否則，哪用這麽麻煩，要那麽多次挖掘，才能發現一條兩條有用的線索。”

“首領說我的‘游戲機’是信息掠奪方面最頂級的遺物，”他笑了起來：“那個怪物，真以為除了他，又有誰能在力量上壓下我那麽多？”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他的眼中閃過一抹驚懼，但很快，他就重新振奮起精神：“總有一天，我會将他也徹底打趴下。不過現在，還是讓我先将這一次的劇情解決了吧！”

他開始投入到重複的冒險中去。

愛麗絲帶着露西選擇了一處通道往前走。這裏似乎有很多的方向，四通八達不知指向何處，她原本想要召喚來下位體的狗狗，盡快找到可能對這裏有所了解的傑斐特，但“無形之獸”告訴她，這裏被一種十分特殊的場域包裹着，它的下位體無法進入，沒辦法給予她幫助。

愛麗絲才剛感到失望，“無形之獸”就告訴她，雖然它的下位體沒辦法進來，但它本身其實也是能夠找尋到人的。盡管無法在外界現身，可這絲毫不影響它為愛麗絲指引道路，相比較于它的下位體而言，它的能力其實更強。

“是這樣嗎？”愛麗絲有些苦惱，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類似場域的東西，她已經知道，這地下必然也是被一種格外可怕的異化現象籠罩，否則的話，“無形之獸”的技能不會受到限制。“既然如此，”她沒有猶豫，輕聲道：“那就請你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