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或許是白天睡過,加上傷口作祟,晚上竟罕見地睡不安穩。
燕容在床上翻來覆去,身上一陣一陣的疼,疼得他捂在被子裏抽氣。夜深人靜時終于有了睡意,陷入半真半假的夢中,半夢半醒間感覺到有人掀了他的被子,身上冷下來,便蜷起身子。
那人将他翻過身來,撩了鬓發和衣服擦額前頸間和背心的汗,重新給他搭上被子。那手觸碰到皮膚些微的涼,略過傷處時疼痛有些變味——變得不那麽疼,還莫名的癢。
燕容知道那人是原醇玉,很放心地攤着任他擺弄,自己繼續難得的睡眠。嘴唇附上一片柔軟的時候,燕容醒了。
燕容醒了仍閉着眼,感覺到原醇玉撬開他的嘴,往裏邊塞了個東西。然後身側一沉,原醇玉在他旁邊睡下。
嘴裏是個什麽東西,不是丹藥,輕薄的柔軟的一片,燕容味道都沒來得及嘗,睡意鋪天蓋地湧上,沉沉陷入深眠。
次日睜眼已經日上三竿。
燕容精神奕奕爬起來,身上傷痛全無,全身上下輕盈又有力,走起來腳底下生風。
原醇玉懶在床上,頂着黑眼圈眯着眼看燕容活蹦亂跳地洗漱練習禦劍出去滿天空亂飛,打了個哈欠,又恹恹地睡下。
燕容回來的時候原醇玉剛起,正對着鏡子拾掇自己,別過頭朝燕容露出鬓角的小花。
“好看不。”
“該叫那些景仰你的人看看。”燕容道,“原醇玉少俠對鏡拈花的樣子。”
原醇玉聽出燕容在笑他,不太高興地瞥他一眼,手指撫過發間的花:“這花可是我熬夜煉化的,你就說好看不。”
燕容略過原醇玉望向窗外的山光樹色:“好看。”
原醇玉跳起來,将燕容按在床角。
燕容這下不得不正眼看他了,原醇玉的臉本就好看,襯着發間的花更加明豔,只是看在眼裏莫名覺得危險。
燕容動彈不得,這才正正經經道:“好看。”
“你怎麽受的傷”原醇玉忽然道。
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果然危險。燕容不知怎麽心裏有些發怵,怕原醇玉又把程度誇大,故意輕描淡寫道:“昨天在禁地裏,和裏面的妖怪打了一架。”
“受傷了怎麽都不和我說一聲。”
“小傷,不礙事就沒說。”
原醇玉眯起眼,逼近道:“小傷你昨晚疼成那樣。”
燕容莫名心虛:“我……不知道晚上會這麽疼。”
原醇玉氣道:“本來身體就不好,還這般兒戲。生命是很脆弱的東西,自己不愛惜着,難道我幫你愛惜麽?要是哪天不小心……”
原醇玉聲音忽然小下來,不小心什麽?燕容沒聽清,原醇玉忽然阖上了唇。
……要是哪天不小心死掉了,一直以來做的這些事,不就像個笑話麽。
“醇玉?”
燕容還想再問。燕容年幼時确實體弱多病,但自修煉道法以來身體漸好,原醇玉拜師那時燕容已經力能扛鼎,原醇玉忽然一句身體不好說得燕容有些懵。
但原醇玉不等燕容問出,就拉了他出去練習,看樣子不準備在此事上糾結了。燕容也就松了口氣,把喉中的話咽了,專心陪原醇玉練習。
可。
燕容提劍擋了一把,将原醇玉的劍鋒隔開。原醇玉眼神一凜,又是一組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燕容閃身躲過,氣息亂了一拍,差點被捅個對穿。
原醇玉以往與燕容練習不動殺招,這回卻時不時往他要害試探。燕容滿腹狐疑地與原醇玉對了會兒招,原醇玉又是一招刺向燕容的太陽穴,燕容這招不躲了,原醇玉的劍尖貼着燕容的皮膚停下來。
“怎麽不動?”原醇玉拿劍指着他。
“躲不過。”
“躲得過。”
原醇玉收了勢,再次向燕容襲來。
燕容這下明白了原醇玉的意思,與原醇玉的對練較開始時認真了許多。
待練習完畢,腦門上出了一圈汗,回到房間扒着水壺咕嚕咕嚕往喉嚨裏灌水。
原醇玉端了早點和新篩的茶水過來,往燕容嘴裏塞了個饅頭。
“躲不過就乖乖站着,真不怕死。”
燕容咬了一口,捂着饅頭口齒不清,原醇玉憑着從小到大的了解聽懂了燕容夾着咀嚼聲的話:“我見是你才站着的。”
“你就不怕我真想殺你?”
“不怕。”燕容答的理所應當,啃完饅頭,擡眼問,“你昨晚給我吃的是什麽?”
原來醒着。
原醇玉一瞬間有些窘迫。看燕容神情并無異樣,似乎沒覺得昨晚發生的事有任何難為情,反倒是原醇玉自己老臉一紅 ,顯得很不淡定。
燕容道:“我昨晚迷迷糊糊,感覺你給我吃了個什麽東西。”
原醇玉松口氣,半是安心半是惆悵道:“這花化妖前是一株靈草,我給你吃的它的花瓣,治愈效果比我們門派的丹藥好。”
“就是這個”燕容瞅着燕容發間的花,“我現在能碰碰它了吧?”
原醇玉忙擋着頭道:“不行!”
燕容這次鐵了心要碰這花,原醇玉躲閃不及,被燕容撲在地上,就這麽在地板上翻滾撲打成一團。
二人打鬧時,扣門聲響起。原來是花争弦受師父之命過來喊人去大廳,說有要事宣布。
花争弦說話時瞟了眼原醇玉,瞟了眼燕容。
燕容和原醇玉整理着衣服雙雙走出房間,随花争弦前去大廳。
到大廳時,廳裏已站了一圈人,原醇玉一圈掃過去,十竹山莊的賓客中各門派勢力全都到齊了,喬淵夫人面色凝重地站在其中。
“這是要做什麽?”原醇玉在人群中瞧見槲生,拉了他詢問。
槲生悄悄告訴他:“我娘此番邀請的人脈,本該昨日就全部到齊的。你們路程遠,也一早趕到了,可缺了一個門派至今未到。今早收到那門派的傳信,我也不知裏面說了什麽,不過我猜把我們都叫來應該和這事有關。”
“噢。”原醇玉點點頭,站回樸山長老身後,發現燕容站在後面不自在地蹙着眉頭。
燕容不習慣呆在人多的地方,人一多就冒汗,原醇玉塞了張帕子到燕容手上 ,燕容抓着帕子擦手,一邊挪一步過來挨着原醇玉站。
“你和花師弟有什麽小角角沒”燕容忽然傳聲給他。
“我和他能有什麽角角”原醇玉傳聲回道,“你怎麽忽然問這個”
“我……”
喬淵夫人的聲音響起。
燕容的傳聲中止了。
喬淵夫人宴請的賓客中有個門派名扶葉閣,位置距十竹山莊不遠,且與十竹山莊交好,是最早收到邀請函的。
扶葉閣的人原本早就該來了,可前些天傳信致歉說在路上遇妖為非作歹或許會遲些,叫喬淵夫人不必等他們。此後,便再無音訊。
這日早上,十竹山莊終于收到扶葉閣的信件,卻是封染血的信。
扶葉閣一行人殺妖不成反而落入陷阱,閣主連同随行高手音訊全無,原地待命的弟子也受到襲擊,匆匆派了信件向位置最近的十竹山莊請求救援。
喬淵夫人将此事陳述完畢,賓客紛紛表示願意前往扶葉閣遇難之地鏟除妖邪,樸山長老亦表示願攜弟子前去。
“師父。”原醇玉輕聲探道,“燕容也去?”
“有什麽問題麽?”
原醇玉猶疑道:“燕容根本沒有經驗,如何應對扶葉閣閣主也應付不來的妖邪,去了怕是連自保也難。”
花争弦站在樸山長老身邊聽着,冷不防道:“我贊成師兄的,燕師兄若毫無經驗,去了也只會拖後腿罷了。”
樸山長老聽得直皺眉頭,拂塵一甩,止了花争弦的話頭,閉上了原醇玉半張的嘴。
“唉呀,吟泊就罷了,怎麽連你們兩個都婆婆媽媽的。”樸山長老道:“所以才要積攢經驗嘛。你看你們剛開始下山斬妖除魔的時候,不也是笨手笨腳的麽。”
又對原醇玉道:“況且,你們兩個昨日在禁地不是表現得很好嘛。争弦不信他就算了,你和他一塊玩到大的,連你都不信他,還有誰能信他。”說着拿拂塵敲了把原醇玉的腦門,搖着頭側過身去。
“師父——”
原醇玉還想再說些什麽,樸山長老擺了擺手,往喬淵夫人處走去了。
樸山長老個性散漫,鑽起來又執拗得很,但一旦認認真真決定的事情,任人說破了嘴也一定要讓它完成。
原醇玉心裏嘆了口氣,本該在神游的燕容不知什麽時候過來,在原醇玉耳邊道:“你為何不讓師父帶我”
原醇玉心裏一突,轉過臉嬉笑道:“你不是一向不愛除妖魔只愛閉門修煉嗎?”
“那是我的理由,我問的是你,你為何不讓師父帶我”
燕容淡淡地看着原醇玉,目光沉靜如水。這樣的神态表示問話者并沒有動氣,僅僅是簡單詢問原因。可常人的神态在燕容身上難以尋到,原醇玉一時分辨不出燕容這話是否含了別的意思。
“你別誤會了。”原醇玉勾了燕容的脖頸,“我當然是因為擔心你。”
燕容道:“我盡力不拖後腿。”
“不是。”原醇玉捏了捏燕容的臉,“你別逞能,能跑就跑了吧。這次的事……”
原醇玉吐了口氣,喃喃道:“我總覺得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更新啦——本來想坐車的時候多碼點的鬼知道我怎麽一坐下來就犯困一睡睡到終點站orz響應加更!明天多碼一章!求評論求花fa花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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