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黑痣
時灼沒有摸黃毛額頭上的傷,而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頭頂,“收起你那赤裸裸的眼神來,”他壓低聲音漫不經心地警告,“否則我會忍不住在這裏揍你。”
黃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投向他的目光克制了不少,“打架被抓到是要關禁閉的,我不想你被送去關禁閉。”
時灼聞言,不予置評地揚了揚眉尖,端起餐盤轉身走向餐車。身後傳來黃毛跟随的腳步聲,時灼将吃過的餐盤放入餐車,頭也不偏地問旁邊有樣學樣的黃毛:“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喬諾。”黃毛聽話地回答。
“喬諾,弗雷德是打架被罰去關禁閉的?”時灼嗓音平淡地向他打聽。
“是的,”喬諾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微妙,“弗雷德把艾倫打進了重症監護室。”
“艾倫是誰?”時灼問。
“艾倫是弗雷德的室友。”喬諾視線熾熱地望向他,“時灼,聽說你是弗雷德的新室友?如果你不想和弗雷德一起住,我可以讓獄警幫你換間牢房。”
“換到你那裏去嗎?”時灼眯起眼眸叫醒他,“喬諾,現在還是白天,沒有到做夢的時間。”
被他看破心中的盤算,喬諾也絲毫不覺得羞愧惱怒,只無事發生一般繼續開口:“如果你改變主意了,可以随時來找我。”
早餐時間結束以後,他們被獄警領去幹雜活。監工的警官要求兩人一組,喬諾主動提出和時灼搭檔。上午沒有什麽難度偏大的工作,只是日常清理和打掃監獄的衛生。
衛生範圍包括整棟監獄大樓,以及大樓外的院子和體育場。監工不是昨晚領他進來的李承,而是另一位沒有見過的生面孔。
監獄大樓內部的結構分布圖,他早在羅溫那裏見過并記了下來。他想借着打掃衛生的機會,去樓中其他位置進行确認,就慫恿喬諾明示那位監工的警官,将他和喬諾分去了監獄的主樓裏。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他們被安排到了主樓的走廊。時灼和喬諾拿着清潔工具離開,跟在其他人身後走向目的地。在科技不斷進步的社會環境下,為了保證監獄囚犯每天的工作量,監獄裏的機器人都被改造成了,用來監視他們幹活的移動監控。
而除了這些靈活走動的聯網機器人,監獄大樓的牆角還随處可見攝像頭。每天除了上廁所和洗澡以外,他們二十四小時活在監管之下。這對任務明确的時灼來說,也是個難度不小的挑戰。僅憑他一人無法做到,還需要借助別人之手。
但眼下他在監獄中認識的人,也只有喬諾和昨晚交接的李承。那位李警官應該是負責整個F區,但整個上午時灼都沒有見他露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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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那位李警官,今天沒有來嗎?”時灼問。
“李承嗎?”喬諾放下手裏的清潔工具,“今天他休息。”
回憶起早上在食堂裏,沒有在獄警窗口見到李承,時灼又開口問:“獄警都不住在監獄裏的嗎?”
“住的,他們在東邊有單人宿舍。”喬諾毫不關心地随口接話,“不過上周李承好像說過,這周休息日他要出去約會。”
将對方話裏的信息記下,時灼就暫時結束了話題。
整座監獄大樓修建大而複雜,是由空中走廊銜接的雙子結構。所有囚犯都被關在大樓西邊,活動範圍也僅限于西邊這棟。而獄警生活與工作的區域,都劃分在監獄主樓的東邊。但這并不就意味着,他們不能去到東邊。
清潔工作完成以後,以初來乍到不熟悉,容易在大樓裏迷路為由,時灼讓喬諾給自己介紹了,整棟雙子樓裏的設施分布。區域結構與羅溫繪制的地圖,在細節上沒有出現太大出入。囚犯雖然只能在西邊活動,但禁閉室、審訊室和醫務室等地方,還是設在了離獄警更近的東邊。
因而只要能夠獲取獄警的批準,他們還是能進入東邊的特定區域。但頂層監獄長與監區長的辦公區,是命令禁止所有囚犯進入的。甚至就連活動在基層的獄警,在沒有頂頭上司特批的情況下,也是沒有任何能夠進入的權限的。
監獄警察中同樣階級分明,這會兒時灼倒是有些能理解,昨晚他對李承說起唐唯的事時,李承笑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語氣了。想要重新搭上唐唯并不難,難的是怎樣才能見到對方。
監區長每月只來巡查一次,每位監區長都有負責的囚犯區。照他在死刑區遇見唐唯的情況來看,對方負責管轄死刑區的可能性更大。
但也同樣的可以理解為,監區長與監獄長不露面的時間裏,獄警在自己負責的監牢區域內,區與區利益互不幹涉的前提下,仍舊享有至高的話語權與決策權。
所以他仍是可以先從獄警入手。
想明白這茬以後,時灼也就不怎麽急了。午休時間與下午的工作,他仍是在不動聲色地觀察。他住的那間盡頭的牢房,雖然看不到喬諾的牢房,但能夠清晰聽到對方動靜。
午休期間明令規定不開牢門,但中午還是有獄警過來,開門放喬諾出去上了廁所。
普通監牢的廁所與淋浴間,都設在牢房外的公共區域。監獄中魚龍混雜的囚犯們,與常年并肩作戰的隊友不同,混在一起洗澡這件事,還是讓他有少許不适應。
下午的工作完成以後,時灼最先去食堂吃的晚飯,卻是最後去淋浴間裏洗的澡。晚上七點整的時候,他們需要準時到達影音室,收看當天帝國的晚間新聞。獄中規定所有人在七點前,必須做完吃飯和洗澡兩件事。
距離七點還有十五分鐘,等其他人都洗完出來後,時灼才拿着幹淨囚服進去。淋浴間裏雖然設有隔間,但除了門簾沒有其他遮擋。為防止有人故意躲在隔間裏,門簾下能看到所有人的腳踝。
時灼洗澡的動作很快,計算在十分鐘內洗完出去。但他才來一天并不清楚,獄警會提前十分鐘來清場。
當牆上電子鐘走到六點五十分,淋浴間外由遠及近響起腳步聲時,時灼當機立斷沖掉身上泡沫,将仍在出水的花灑轉向角落,站在水聲中扯過毛巾擦幹身體。
門外的人踩着出水聲音走進來,很快停在時灼的隔間門簾外,拿警棍頂向防水簾冷聲呵斥:“動作快點,集合遲到晚上罰跑。”
隔着耳畔的水聲和面前的防水簾,時灼瞬間聽出簾外熟悉的聲音是誰。見對方沒有要挑簾子的打算,他這才關掉熱水穿上衣服答:“好的警官。”
李承仍是站在簾子外沒有動,“你還有最後三十秒。”
對方話音落地的那一秒,時灼就猛地擡手拉開了防水簾。幹淨的長衣長褲已經都換上,但胸膛前的囚衣扣子卻沒有扣。時灼雙手将衣服兩側随意攏起,面上挂着慵懶明媚的笑意開口:“李警官,晚上好。”
視線掃過他胸前若隐若現的皮膚,李承擡起警棍指向他的胸口命令道:“先把衣服扣好再說話。”
時灼這才好似突然想起般,佯作不好意思地哎呀了一聲,“都怪李警官催得急,我才沒來得及扣上衣。”他的目光在李承臉上停留了一秒,“李警官,能麻煩您先轉過去嗎?”
“你是女人嗎?”李承不為所動地反問。
時灼神色微妙地擡了擡眉,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是自行背對他轉了過去。囚服衣領似乎沒有翻好,他先擡高雙手去翻衣服領子。
脖頸後的皮膚不可避免地從衣領下露出,時灼察覺到身後男人的目光緩緩落了下來。
不帶任何遮蓋與掩飾,也沒有任何欲蓋彌彰,強烈到如同圈占領地。仿佛絲毫不擔心他發現,就這樣毫不避諱地看了過來。
時灼翻領子的動作微微一頓,随即起了利用自己試探的心思。只是多給對方看幾眼而已,這與親密的肢體接觸不同,類似舉動他也在地下賭場做過,這對他來說沒什麽太大的難度。
将雙手從脖頸後放下來,他低頭捏起最下方的那粒扣子,背對李承輕聲笑着開口問:“李警官不是出去約會了嗎?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好好扣你的衣服,其他的事與你無關,07755。”李承說。
驟然被對方叫到編號,時灼還下意識地愣了一瞬,随即低着頭從順如流地答:“好的警官。”
他果真神情專注地扣起衣服來,但不知道是不是下方衣擺提得太上,領口處的扣子又還都沒有扣上,衣服忽然就從兩側肩頭滑落下來,露出白皙緊致的肩頸與背脊線條來。
身後那道難以忽視的目光,再次長時間地落在了他的後背。給人的感覺似冷銳又似深凝,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卻無法再讓目光的主人,有任何輕易開脫的理由。
确認過李承對自己有想法後,時灼雙手握着衣服扣子沒有松,表情困擾而又煩惱地回過頭去,垂眼瞥向挂在手臂上的囚服,“李警官,”他換上一副無助求救的口吻,“能麻煩您,幫我把衣服拉上來嗎?”
身後的男人沒有說話,伸手拽住了他掉落的衣服。
時灼唇角輕彎露出笑容來,視線掃過他抓自己衣服的手,“李警官——”
看清李承那只手以後,時灼倏地沒了任何聲音。
李承抓住他衣服的手,與昨晚他見到的同是右手。但對方虎口上的那顆黑痣,卻在一夜之間消失不見了。
時灼的瞳孔微微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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