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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娜和阿諾之間的糾紛埃米特看得并不是很真切, 但從那流淌于地面的細紋也能感覺到,洛娜似乎不是完全處于下風。
介于阿諾那離奇的狀态,以及洛娜第四章 的身份和之前對那張卡片進行談話時所産生的怪像, 埃米特懷疑洛娜很可能也不是先前那單純的“洛娜”了。
她身上的身份恐怕處于某種疊加态, 或許是第四章 的其他人, 或許……就是枯萎藤本身。
直接和司星者打照面可不是什麽好事……但眼下兩人姑且還聽自己的話, 那麽就先這樣維持好平衡也沒有關系。
把人都哄進書店後,埃米特跟兩人約法三章,以後萬般不能再爆發什麽亂七八糟的争執, 為了避免兩人打架上頭自己勸不了還把書店賠進去, 埃米特愣是摁頭兩人“握手言和”。
“我這裏比較講究和平相處,所以你們如果以後再打架就手牽手去外面吆喝, 幫我賣書。”他這樣說着, 兩人臉上神情都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似乎确實忌憚起來。
阿諾看都不想看洛娜,轉頭對埃米特說:“但是她不是好人, 欲l望不可能克制, 總有一天她會想辦法把你變成她的一部分。”他特意強調道,“這是第四章 的特性,不論高低, 它們總在養料和分支間搖擺。它們是食腐的。”
埃米特沒有回頭,他上樓去拿放在樓上的詞典和伯爵的書,準備空餘時間繼續抄點什麽:“那就遏制住它,既然我選擇了這條路我就不會後悔。”
等人上去了之後, 洛娜這才看向阿諾, 嘲諷地輕笑了聲。
那一刻, 她似乎融合了“洛娜”與另一個存在:“無論如何也比你好。無時無刻在忍受的不是你嗎?”
“你不是也與你的欲l望融為一體嗎?被賦予‘殺戮’欲l望的你不就是簇擁‘平衡’的看門狗嗎?”
阿諾沒理她, 轉過身就去取了凳子,放去二樓預備做小教室的地方,接着又行色匆匆地離開了書店。
埃米特下來時只剩了洛娜,少女坐在櫃臺上,低頭不知道在看些什麽。他走到對方身前,順着她目光看下去,只見那微微蕩漾起漣漪的“平面”似乎開始生長起如冰棱的倒刺。
“阿諾呢?”他問道。
“出去了。”洛娜說着,又擡起頭看向門外,“要下雪了……”
她從櫃臺上跳下來,抱住埃米特的腰撒嬌道:“我想要溫暖一點的地方,太冷了行動會很不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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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燒一些碳吧,哥哥。”
埃米特一瞬間有些恍惚,他總感覺這有些熟悉,但似乎和上輩子那些小孩子圍着他的感覺不同,不是在那時,而是另外的什麽時間裏,好像也有人說過類似的話語。
可他實在是想不起來,最後只得放棄地搖搖頭,去二樓翻了下有沒有什麽可以用的東西。
霍維爾留下的東西很多,他翻出來時還有些說不清自己什麽感覺。那些紙張賬本以及筆墨上流淌下來的形體似乎也濕潤了他的皮膚,進而浸潤了他的內裏。
無數和之前有關的記憶以更加直白的方式将他從中剖開,去直面“曾經”這個概念。
情緒比往常來得更加洶湧,甚至到了一種埃米特完全無法控制的地步。
溶解、流淌、重構,進而再一次溶解……他好像變成了什麽會随着溫度不停凝固溶解的物品。
說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意識似乎也趨于混亂,最後是帶着取暖用具的阿諾把他從房間裏抱出來的。
阿諾将他放在床上,盡管在他看來他似乎都無法支撐起骨架,勉強維持原本的形體,而是一灘水。
“情緒是弱點,但也不是弱點。就像欲l望一樣。”他坐在埃米特床邊低聲說着,“控制好這些,然後去掌握它,而不是被它所掌握。”
阿諾似乎俯下了身,又似乎沒有,只是他消融的部分滴落在他額頭上。
“你最擅長這些了,不是嗎?”
然而埃米特并沒能打起精神去說上什麽話,他只感覺疲憊,而且腦袋越來越重,一切東西似乎都在這一刻溶解成了一團。
他睡了過去。
就在他意識徹底沉下去的那一刻,房間裏不論是被子還是桌子,又或者是擺放的臺燈或是衣櫃,一切都像是被以強大的力量擰了一下,擠出其中并不存在的液體,液體又迅速氣化。
而房間外,落于地面的雪頃刻消融,仿佛這場雪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一般,沒留下一點痕跡。
阿諾收回手,看着靜靜陷入沉睡的人的臉龐,有些出神。
雪沒有遺骸。
因而能夠留下雪的唯有記憶、因記憶而産生的記錄,它們在來年的夏季也依舊證實着還有更加寒冷的存在。
阿諾坐了好一會,而後站起身,推開房間門,整個書店內卻仿佛進入了春季一般。
入目的牆壁之上都攀爬着藤蔓,碧綠的藤條向前延伸,“少女”翹着腿坐在藤條之上,手撐着下巴看着他。
“你在找死。”
阿諾沒有理它,而是轉過身關好門,直接準備下樓去關書店門。
坐在藤條上的人卻不依不饒地跟着他,一路來到樓下。
“你總跟我比,阿諾,你又有什麽能比得過我的?別忘了,決定權根本不在你手裏……”
“吵死了。”
冷冽的氣息在書店內猛然震蕩開來,細微的裂聲逐漸演變成碎裂的聲響,直至店內所有的綠植都全部化為粉末。
失去依托的“少女”光腳站在地上,盯着他的後背:“你會後悔的。”
阿諾轉過身,也回視向它:“但他不會後悔,只要他不會後悔。”
“愚從。”它冷漠地評價道。
“所以我靠他更近。”阿諾說道,在對方開口之前他又說道,“閉嘴,我不介意把你的小玩偶都捏碎。”
“少女”憤憤,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而埃米特對這場争執一無所知,他再一次陷入了夢境。
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識的聲音卻在與他進行着問答。
“不喜歡他?”
“不喜歡。”好像有另一個少女的聲音在答,“為什麽要喜歡呢?我也不想和他有什麽關系……”
“就算你這樣說,我也不可能在你們兩者之間選一個啊。”他好像無奈地笑了聲,“哪有讓做這種二選一的。”
少女的聲音猶如絲絨:“那如果假設呢?真的需要選擇一下呢?你會選誰呢?”
而後是長久的寂靜。
在他以為夢境就到此為止時,少女好像扶上了他的膝蓋,伸出手指按在他嘴唇上。極近的距離裏,他聽到對方氣音一樣地說着:“我不想聽到你的回答。”
“反正……你也不會如我所願。”
“我會保密的。”她又緊接着說道,“我會替你保守一切秘密,也會支持你去做你将要做的事情。”
“……我等你回來。”
“你一定要回來。”
“你一定會回來……回來見我對嗎?”
他好像觸碰上了柔軟的,如同韌草一般卷曲着的發絲:“嗯。”
“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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