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意外
葉紹期還記得在天劫來臨之時, 他正坐于南華山巅,烏雲漫來, 遮天蔽日。葉道長不懼雷擊, 卻沒想到何處出了意外,意識混沌之時,他看到的是不斷縮小的崖巅, 身邊的風鼓鼓作響……
南華山究竟有多高,他不知道,但那一刻的失重感,在之後每每登上山峰都會随之而來,讓他一次又一次地仿佛回到了墜下山崖的時刻。
“紹期……葉紹期!”耳邊似乎是顧潭的聲音, 葉紹期蹙着眉伸出一只手,瞬間就被用力地握住了。
顧潭坐在地上, 小心地把他單薄的身子摟在自己懷中, 聲音沉穩,“我在,我在這裏,你別怕。”
葉紹期捏了捏他的手, 示意自己沒事。等他的心跳漸漸平複,擡起了頭, 可在對上顧潭的眼睛時直接愣住了——
那雙眼睛深不見底, 夾雜着驚慌、擔憂、後怕,還有一些好像埋藏了許久的陌生情緒,在這一刻再也壓抑不住, 毫無預兆地同時湧入了他的眼中。
讓葉紹期頓時呼吸一滞。
顧潭一瞬不瞬地盯了他半晌,張了張嘴,最終将臉埋進了他的頸間,顫抖着聲音低低道:“你吓死我了……”
他的手還在微微發抖,與葉紹期十指相扣,又不經意間帶着輕柔,好像那是什麽十分珍貴之物。
“沒事,沒事了……”葉紹期不知怎麽安慰,只得愣愣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後背。
事後,任由葉紹期怎麽保證,顧潭都肅着一張臉,直接收拾了東西,拉着他返回了聿京。爺爺奶奶聽說他忽然暈倒了也都擔心的不行,直讓顧潭一回去就帶他去醫院檢查。
葉紹期皺着眉坐在車上,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一般是不會這樣的,雖然登山會讓他有些不舒服,但總不至于身體動彈不得乃至昏倒。
這次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坐在車上時他忍不住向後望了一眼,山峰早已不見,但卻在心裏暗暗記住了這個地方。
沈閱他們聽說葉紹期昏倒住院了,都急忙趕了過來,然後就聽見屋子裏傳來吵架的聲音。
“顧潭!我要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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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沒檢查出來什麽毛病前必須老老實實住在這裏。”
“我的身體沒有問題。”
“那為什麽會暈倒?!”
“……”
門外的幾人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見顧潭正按着葉紹期的身子不讓他下床,兩人都擰着勁,感覺分分鐘要幹上一架。
“咳……”沈閱清了清嗓子,上前勸道,“小顧你輕點着點啊,老七是病人。”
“我沒使勁!”
“我不是病人!”
話音剛落,就被兩人異口同聲的給回擊了。
沈爸爸受到了重創,敗下陣來。換岳亮拉着一人走了上來,細聲細語地轉移了話題:“紹期啊,晉文來看你了,看看還認不認識了?”
葉紹期見到有生面孔,暫時放下了跟顧潭的對峙,恢複了冷靜有禮,看着面前白皙細嫩的男孩,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葉前輩您好!我是陶晉文,跟您一起在《帝王路》劇組演過戲,我扮演您身邊的一個太監。”少年看起來很內向,但笑起來臉上帶着個小酒窩,暖暖的感覺。
葉紹期點點頭,“你好,我也是新人,不用叫我前輩。”
“可是您的演技真的很好,我該向您學習!”少年說的有些急,被岳亮笑着輕拍了拍,臉“突”地一下就紅了。
葉紹期有些詫異地在兩人之間看了看,岳亮故作神秘地摸了摸鼻子,挺直身子抿着笑道:“來正式介紹一下,陶晉文——我的,男朋友。”
一旁的顧潭身子一僵,第一時間将目光轉向葉紹期去看他的反應。卻見病床上的金發青年只是微愣了一下,然後認認真真地沖陶晉文伸出了手,“那也再正式的認識一下。我是葉紹期,見到你很高興。”
“謝,謝謝前輩……”陶晉文看着也就十八九的樣子,白淨的臉上紅紅的,活像一只小兔子。
岳亮親昵地攬着他,笑着道:“怎麽樣?我就說你不用緊張,來,這是顧潭,我們的小提琴大師。”
“顧老師您好!”
顧潭還有點發愣,岳亮錘了他一下,故意挑眉道:“你這是什麽表情啊?E國不是應該很常見嗎?怎麽,接受不了?”
“沒有!”顧潭回過神來,轉過頭來對少年打招呼,“抱歉晉文,我剛剛在想紹期住院的事兒……”
葉紹期冷聲道:“誰要住院?我又沒生病。”
“那也要先檢查了聽醫生怎麽說!”
眼見這兩人又要吵起來,沈閱“哎呦”一聲捂住了耳朵,扭頭跟華亦盛小聲道:“平常小顧都是老七說什麽他做什麽,夫唱婦随的,怎麽今天這麽倔?”
華亦盛意味深長地努努嘴,“那是沒有關系到老七本身,只要一跟老七沾上邊的,小顧那就誰也不聽。”
“我去看看檢查安排的怎麽樣了。”顧潭轉身要出去,臨走前面無表情地對沈閱道,“盯好了他,跑了算你的!”
沈閱:“……”
華亦盛笑呵呵道:“我去幫幫小顧,爸爸,這裏靠你了啊。”
沈閱打了個寒顫,看着兩人出了門,回頭又對上葉紹期冰冷的目光,頓時覺得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個處理不好可能就不能活着出去了。
顧潭沉着臉進了電梯,華亦盛也跟了進來,在電梯下降的過程中,他感受到了身邊的低氣壓,不由彎起了唇角,“剛剛老七的反應,很出乎意料吧?高興嗎?”
顧潭身子一震,轉頭看向他。
華亦盛被他這麽看着仍然神态自若,娃娃臉上閃着聰慧,打量了他片刻,忽然笑了,“顧潭啊,你看向紹期時的樣子太明顯了……”
顧潭的血液好像一瞬間僵住了,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何表情,他的眼中滑過一絲隐忍,半晌,洩氣般地松開來,輕聲道:“你們都看出來了……”
“不是我們,是只有我。唔,可能大鐘也看出來了點兒,但他那個悶葫蘆肯定吭也不吭。”
電梯門開了,華亦盛暫時停下了對話,跟着顧潭走到了外面空臺上,看他點了一支煙,啧了聲:“怎麽,還不敢表白?”
“你就笑話我吧……”顧潭苦笑一聲,“起碼是現在還不敢。”
在E國求學的那些年,開始追求葉紹期的男男女女都不少,許多人被他的冷面給吓退了,但仍有勇敢的上前表白,無一例外的都受到了遠離的待遇。
葉紹期的心中似乎有一個度,嚴苛的幾乎有些讓人理解不了。若說是古老C國的傳統文化?也不盡然——顧潭就顯得友好溫和許多。
表白不成還可以做朋友吧?可以,但也僅是點頭之交了。再親昵些的勾肩搭背?對不起,葉道長不會再給你這樣的機會。
好些人後悔自己操之過急,連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較親密的朋友關系都失去了。而更多的人則是望而卻步,不敢再随随便便邁出那一步,只能繼續裝作朋友的模樣留在他的身邊。
這也是為何葉紹期的身邊朋友多,追求者少的緣故。很多人裝着裝着朋友,也就漸漸的死了心,最終成為了真正的朋友。
顧潭對葉紹期的了解足夠多,看着這些人來來往往,結局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也正因為這份熟悉,讓他慎之又慎,一直不敢将那句話說出口。
總是想着,再熟一點,等再往他心裏走近一點或許把握會更大一點……
他不敢賭,如果葉紹期對他也變得彬彬有禮、疏離且淡漠,他不知道自己會怎樣。
也許是直接瘋掉。
華亦盛默默看着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煙,好像再也停不下來了,忍不住勸道:“別愁了,從老七對二亮和陶晉文的态度上看,起碼他對這事不存在反感情緒不是嗎?再說了,就憑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就算有一天挑明了,他也不見得會那樣對你。”
顧潭心煩意亂地用腳尖搓了搓地面。
“行了,進去吧。顧潭,你沒發現老七對你,其實要比對所有人都寬容的多嗎?”
***
葉紹期做完全面檢查,醫院各科室主任大夫加班加點分析報告,然而最終卻什麽都沒有查出來。
葉紹期一副“你看我說的吧”的表情,顧潭卻更慌了。
有病不怕治,怕就怕什麽都查不出來。
若真的沒事,為何好端端的突然臉色蒼白暈倒?
那麽都暈倒了,又為什麽會查不出來是什麽毛病?
凡是查不出來的……不都是大病嗎??!
一瞬間,顧潭經過自己的腦補,覺得全世界都要塌了。
其他人有事先離開了,就剩下顧潭陪在這裏。
葉紹期正在自己下床穿鞋,準備把這身不夠柔軟的病號服給換掉。前面站着的顧潭有些礙事,他碰了碰,“讓一下。”
卻發現這人身子跟個樁子似的,戳的手疼。他抽回手指吹了吹,睨過去一眼,然後倏地睜大了眼睛,震驚道:“你,你哭什麽?!”
顧潭小時候是個哭包沒錯,但出國後就沒再見過他掉眼淚了!
只見他現在眼中噙着淚,盯着他一動不動。
片刻後,他拿出了手機,張口就是流利的E國語,“親愛的卡門澤先生,嗯,我這邊出了點狀況……暫時不能返回樂團了,實在不好意思……”
葉紹期一把搶了過去,“你好卡門澤先生,是我,艾柏溫。顧潭他沒事,會按時回樂團的,謝謝您。”
“好,我會轉告他,請您放心……您也是,聖誕愉快。”
葉紹期放下了電話,轉頭盯向垂着頭的顧潭。
“你這又是犯了什麽毛病?卡門澤先生說了,老首席先生身體越來越不好,你有很大可能直接由副首席轉正,讓你把握好這個機會。顧潭,這段時間對你很重要,不要任性。”
“我沒有任性……”顧潭皺着眉小聲道,“不當首席又怎麽樣?現在這種時刻,我總要待在你身邊。”
他擡起了頭來,看着葉紹期的眼睛,那裏面依舊是平靜而清透。他腦中想起華亦盛說的話,忽然腦子一熱,張口道:“紹期,其實我,我對你……”
啪嗒——
門口傳來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兩人回過頭去,看見還穿着校服的葉紹致受到驚吓般地站在那裏,書包掉到了腳邊。
他瞧見顧潭通紅的雙眸,腦子轟地一下就炸開了,顫着聲音道,“潭,潭潭潭哥……你怎麽哭,哭了?”又轉向葉紹期,少年的嘴一撇,忍不住的鼻音帶了出來,“他……他究竟生什麽病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顧慫包潭首次嘗試表白:【評分】負分差評!
【葉紹致發帖求助】:
我的哥哥據說暈倒住院了……
他的朋友在他床邊哭(°o°)
求問我該怎麽辦……
(想哭,但還要倔強的不能表現出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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