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陪陪他

程錦的一審裁決下來了, 因為長期販毒被判了三十年，沒收全部財産。程家也受到了極大牽連, 雖然家人并不知情, 但程父的公司股市一落千丈，既要應付各方股東，又要想辦法替兒子減罪, 忙的不可開交。

唐明駿去探望了幾次大姨，程家的許多親戚被警察調查怕了，生怕再跟他們販毒的兒子有所牽連，這段時間能躲的都躲開了。大姨每次見到他都拉着手直哭，他細細安慰, 又保證會常常去看望表哥。

說是這麽說，可是如今有南鐘瑾把持着, 想探望一面哪有那麽容易。每次跟小警衛說盡了好話, 都能被以各種理由拒在門外。

唐明駿很是無奈，他也嘗試着找過岳亮，但那人見了他恨不得要讓他替他表哥償命，根本連句話都說不上。

唐父私下跟他聊過, 說對于程家他們能幫則幫，仁至義盡就行。畢竟販毒的是程錦,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也怪不了別人, 犯不着因為他把聿京幾家巨頭都得罪了。見兒子抿了抿嘴沒有說話，唐父也很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這個兒子從小是在國外長大的，上完高中才回國, 對聿京這些公子哥之間的幫派不太清楚。性子又重情，身邊最親近的就是表哥程錦了，如今自然很是放不下他，想要幫着前後張羅。

可程錦這次得罪的人不比尋常，若只是販毒通過疏通或許還能減刑幾年，壞就壞在他似乎招惹了岳家的什麽人，那幾家都是連成一片的，得罪一個就等于得罪了聿京半邊天，哪裏還能落得好？

但這些他這個愣頭青兒子還理解不了，程家樹倒猢狲散，現在也只有他一人還三天兩頭地跑去看望他大姨了。

“阿駿啊，爸爸知道你心腸熱，但有些事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注意別耽誤了學業。”唐父語重心長道。

“我知道了，爸爸……”唐明駿悶悶應道，開着車出去了。

他是上了大學才回的國，身邊的朋友除了學校的同學就是表哥了。現在臨近年關，學校一放假，表哥又不在，他忽然發現自己身邊竟然沒人了。打電話試着叫幾個學校好友，不是回老家了，就是在陪女朋友，他撇撇嘴，把手機丢到了副座位上，一個人漫無目的在霓虹爛漫的街道上閑轉。

不知不覺轉到了聿京最繁華的商業圈，幾個大購物商場每到過年的時候都會開到很晚，裏面的燈光照的通亮，外面廣場上也挂起了彩燈，來來往往的行人笑容明媚，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購物袋。

等紅燈的功夫，他正對着一個小姑娘蹦跳的羊角辮出神，目光一閃，就看到了坐在樹邊臺階上的姑娘。

她裹着厚厚的大圍巾，掩住半張臉，杵着下巴模樣呆呆的，腳邊放着幾個大袋子。

唐明駿看見她這個樣子就想樂，等嘴角彎半天了才發覺有些尴尬，晃晃腦袋趕緊收起笑容。

“嘟嘟！”後面有車在催促，轉過頭來才發現紅燈不知何時變了綠，他又看了一眼女孩，踩開油門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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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一聲清亮悠長的口哨聲響起，葉盈盈擡起頭，見是許久不見的唐學長正靠在車門邊看着他。

她驚訝地眨眨眼，然後“噗”地一聲笑了。

“快上車！一會兒警察該來了。”唐明駿拉開車門，看着姑娘“哎”了一聲，提着東西跑進來，幫她收拾好，自己繞到了對面。

車發動了，唐明駿調高了暖氣，問道：“怎麽一個人坐在那裏？要回家嗎？”

“哎，我今天跟小雯還有我原來高中的一個朋友許莫莫出來逛街看電影，公交快沒了就趕快讓她們先走，然後我正準備打電話給司機，發現手機沒電了……學長我去彭金山。”

“笨，怎麽不知道找人借一個？”唐明駿忍俊不禁。

“準備着呢，這不是走累了麽，先找地兒歇歇。”

“又穿着高跟走長路？你們女孩子就是喜歡自找罪受……我車後座下面有一雙拖鞋，先換上歇歇腳吧。”他說着，伸出一只手來向後摸了摸，真的勾過來了一雙看起來很軟的棉拖鞋。

“學長你怎麽……很見多識廣的感覺啊……”葉盈盈頓了下，聲音越來越小。

唐明駿看了她一眼，嘴角快速勾了下，“我媽媽也愛穿高跟逛街，我還記得小時候有次陪她買東西，她站的受不了了，就把我放到她的高跟鞋上，自己踩着我的小拖鞋休息……”

“噗……”葉盈盈受不了了，哈哈笑了出來，偷看他的表情，“那你穿上高跟鞋是什麽感覺啊？”

“……瑟瑟發抖？”

“哈哈哈哈哈……阿姨好逗啊！”葉盈盈樂了半天，看向放在手邊的棉拖鞋，“那這鞋？”

“也是我媽媽放的。”

“啊，那我穿合适嗎？”

唐明駿笑笑，“沒事。”

“嘿嘿，那謝謝學長了。”葉盈盈換下了磨破腳跟的高跟鞋，終于舒服地籲嘆了一聲，話也多了起來，“學長怎麽會在這邊？也是過來買東西嗎？”

“我……不是，就是路過而已。”

“哦……這邊新開了一家韓餐不錯，我們打完耳洞晚上去吃的，吃完都忘了疼了！”

“剛打了耳洞？很疼嗎？”唐明駿微微側頭，看着姑娘撩開了自己的頭發。

“嘿嘿，也不是多疼，就是看着有些腫。”

看着那瑩潤飽滿的耳垂中央微微泛着紅，唐明駿情不自禁地伸手碰了一下，聽到“嘶”地一聲連忙縮回來，窘迫道：“抱，抱歉……”

葉盈盈也有些紅了臉，只覺得耳垂被碰到的地方火辣辣的，小聲道：“沒事……”

車內一時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尴尬。

直到葉盈盈突然又“呀”地叫了出來。

唐明駿差點條件反射踩了剎車，“怎麽了？”

“我忘記給司機打電話了……這麽晚沒聯系，葉伯會擔心的。”葉盈盈伸出手，“學長，借你的手機用一下呗？”

唐明駿松了一口氣，拿出手機遞給他，順帶沒好氣地敲了下她的腦門，“小丫頭，一驚一乍。”

葉盈盈給家裏打了電話，“喂，葉伯啊，是我……我手機沒電啦……恩恩，有人送我回去，是我學長，正好碰到了。”

“哪個學長？嘿嘿……”葉盈盈笑了一會兒，“說了名字您也不認識啊，好好好……姓唐，叫唐明駿……這回行了吧？”

“好啦先不說了，一會兒就到家了，拜拜！”

唐明駿在聽到她報自己名字時候，竟然産生了一絲緊張，自己這個身份……會不會已經上了葉家的黑名單？但只是一個管家的話……應該還不至于認識自己吧……

他就這麽忐忑地把車開上了彭金山，按照葉盈盈的指示往葉家大宅開去，剛進了小路，遙遙地看見院門的路燈下，站着一個人。

葉盈盈眯着眼看了看，忽然叫道：“哎呀！是我哥啊！我哥怎麽回來了？”

“呲——”一陣急剎車的聲音。

葉盈盈一個踉跄，“哎呦喂學長你沒事兒吧……”

唐明駿抿着個臉，一聲不吭緩緩地又把車開到了那人跟前，停下。

“哥！你怎麽還站在外面，多冷啊，在等我？”葉盈盈打開車門撲了過去，親熱地攬住哥哥的脖子。

“嗯。”葉紹期把她扒了下來，安靜地打量一番，不着痕跡地輕輕松了一口氣，眸色又厲了起來，“怎麽回來的這麽晚？手機沒電不知道早點借一個嗎？”

“哥……我錯啦，你先別急着訓我，來看這是我學長，唐明駿，是他送我回來的。”葉盈盈搖了搖哥哥的手臂，回頭對從車上下來的青年笑了笑。

唐明駿只覺得自己好像在接受審判。管家可能不認識自己，這位葉大少肯定是記得的，那麽他将會怎樣對盈盈重新介紹自己？販毒者的親戚？強奸犯的表弟？還是對你圖謀不軌的接近者？……

“辛苦你了。”清冷的聲音平靜地說道。

“嗯……啊？”唐明駿愣住了，擡頭呆呆看向穿着家居服站在外面的青年，湛藍色的眸子裏帶着疏離和嚴厲，卻沒有別的厭惡的情緒。

“不，不用謝……”

“天不早了，就不留你在家坐了。”冰涼的聲音繼續說道。

“不用！”唐明駿連忙擺手，後退兩步打開車門，又覺得有些失禮，站定了認真對他說道，“告辭。”然後飛快上了車，發動着倒了出去。

葉盈盈看着落荒而逃的學長，心情複雜：“哥，你看把人家吓的……”

葉紹期一把拉住她的手，冷聲道：“你跟我進來。”

“哎……”葉盈盈察覺到自己哥哥的手涼的過分，急忙用自己的手去捂住搓搓，心疼不已，“哥你在外面站了多久啊？手怎麽這麽涼？冷不冷？”

葉紹期一言不發地把她拉進了屋，又帶上了樓，避開了葉伯和保姆阿姨。

“怎麽了哥？……”

他關上門，蹙着眉看着女孩，沉聲問道：“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唐明駿……我學長啊？”

“他是程錦的表弟。”

“啊……程大哥的表弟？”葉盈盈驚訝道。她前段時間一直在學校，也沒人跟她說過程錦的事。

葉紹期嘆了口氣，拉着她在桌邊坐下，将程錦入獄、包括對陶晉文所做的事，都細細跟她講了，聽的女孩一怔一怔的……

“那你說，唐明駿也跟這件事有關了？”

“我不知道。”葉紹期看着她，“我只是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跟你講清楚。唐明駿是你的朋友，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應該由你自己來判斷。”

“我……”葉盈盈垂下了頭，表情很是沮喪。

她很想說自己特別笨，神經又粗，根本看不出別人的好壞，還是讓哥哥幫忙看吧……但忽然想到方才學長離開時的憔悴模樣，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沉默了半晌，小聲地試探問道：“其實可能……學長并不壞？他送我回來了。”還讓我穿了他媽媽的拖鞋。

葉紹期看着她，“嗯”了一聲。還是不忍，摸了摸她的頭發，“現在別想那麽多了，總歸要等開學才能見到了。”

“可萬一哪天路上又碰到了吶……”

“不會。我們不在聿京過年。”

“什麽？！我們出去過年嗎？去哪裏？”葉盈盈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起來。

“去E國。”葉紹期微微笑道，“你潭哥又要一個人吃餃子太可憐了，我們去陪陪他。”

葉盈盈興奮地跳了起來，“潭哥知道我們要去嗎？是驚喜嗎？”

葉紹期忍了下沒忍住，嘴邊漾起笑意，“那就……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