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丢盔卸甲
不大的桌子上一個放餃子的竹簾就沾滿了, 葉盈盈和葉紹致兩手都是面,搞的桌子地上亂糟糟的, 正不甚熟練地将餃子捏合上。相比較而言, 葉紹期坐的最端正,一板一眼動作很規範,包出來的餃子滾圓而精巧。
葉盈盈拿起筷子在盆裏絞了絞, 朝廚房喊了聲:“潭哥!陷兒又用完了,你快着點兒弄!”
“哎!來了!”顧潭有些慌亂地又往盆裏倒了點鹽,随意絆了兩下,挑起一點就想往嘴裏放,臨到邊上趕緊停住, “呸”了一口,有些郁悶地想着這生玩意兒也沒法嘗, 怎麽知道是鹹是淡啊……
“潭哥!”
外面又催了, 他只得就這麽端了出去,把用完的盆換下來。他身上穿着棕色圍裙,裏面的長袖挽了起來,露出結實的小臂, 忽然鼻子似乎進了小毛毛有些癢,又沒有手去揉, 幹脆低下頭去在葉紹期的肩頭蹭了蹭。
道長擡起頭來, 他腼腆笑笑,說道:“癢癢。”
“還癢癢是不是?”道長涼涼說着,伸出手來在他鼻子上使勁擰了下。放開, 上面就留下了一團白面。
“噗……”葉盈盈和葉紹致看到顧潭的模樣都忍不住笑了,連葉紹期也淺淺彎起了嘴角。顧潭哭笑不得,站了一會兒,“好啊,還治不住你們了!”把頭往青年的頸窩裏一拱。
“哎!”葉紹期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往旁邊偏了下,但還是感到脖子處突然一熱,又僵在原處。
這人,似乎膽大地在頭發遮擋的地方親了他一下。
見他不動了,顧潭滿足地哼唧唧慢慢把鼻子上的面粉都蹭到他下巴上,然後勾着唇角站了起來,眼睛漆黑餍足,“好了,我去廚房把菜板洗了。”
葉紹期低下了頭,不去理會他。
顧潭看着那漸漸泛紅的耳尖,只覺得他現在的反應可愛極了,讓他恨不得當衆勾起他的下巴好好親一親,親的他又露出那種眼波水潤卻不自知還要努力維持清冷的模樣……
等到顧潭進廚房了,葉紹期手中還捏着個餃子不放,直到葉盈盈艱難指出道:“哥……別捏了,你那餃子都露餡兒了……”他才噘着嘴把它扔到了竹簾上。
餃子都包好了,顧潭端着竹簾拿進去煮。這時候之前預訂的外賣打電話來說送到了,葉紹致嗷嗷地跑下樓去取,提上來跟葉盈盈兩人在桌子上擺好,忍不住偷吃了兩片牛肉還被葉盈盈打了手。
等到顧潭端着熱騰騰的餃子上了桌,兩個小的早就等不及了,喊着“開飯!開飯!”圍坐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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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異國他鄉,窗外沒有鞭炮聲,電視裏也沒有播放着春晚,甚至真正的C國人此時都已經迎來了大年初一。但在這間小公寓裏,四個人吃着自己包的餃子,有着自己淡淡的溫馨。
葉盈盈和葉紹致一邊說着學校的事一邊搶着食,他們在顧潭面前總有很多話想說,迫不及待地把分別期間的事情都告訴他。顧潭每次都聽的很耐心,而且回應要比哥哥有趣的多,次次一聊就聊到很晚。
葉紹期安靜地聽着,顧潭的餃子餡兒和鹹了,但他還是吃了很多,然後又喝了很多餃子湯。
他看着顧潭溫柔說話的模樣,身邊有弟弟妹妹的笑鬧聲,只覺得這個年過的還不錯。
晚上兩個小家夥興奮到很晚,說是要熬通宵,但是因為時差再加上飛機上沒休息好,到了淩晨四點多還是都倒在沙發上睡着了。
公寓裏只有一間卧室,葉紹期和顧潭把他們抱到了床上,蓋好被子。
出來關上門後,顧潭小聲問他,“困嗎?我去把沙發鋪一下你也躺一會兒?”
葉紹期搖搖頭,“你去躺着吧,沒幾個小時就要去樂團了。”
“我不困,我高興!”顧潭推開了陽臺的門走到外面,笑着點燃了一支煙,感到身邊有人走過來,偏頭問道,“可以吸一支吧?”
“吸。”葉紹期撩了下眼皮,支在了他旁邊的欄杆上。夜風有些涼,冬季的E國像是陷入了冬眠,黑夜的時間格外長,到現在還是漆黑寂靜一片。但是夜空中的星星又更亮一些,他微微揚頭,眯起了眼睛。
“你的頭發跟星星的顏色一樣漂亮。”顧潭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嗯?”葉紹期偏過頭來,就看到顧潭剛吐出了一口煙,迷迷蒙蒙地散在了兩人之間,模糊了那人的面容,可那深邃的目光卻還是直直穿透了過來,讓人有一瞬的無處遁行。
那人觀賞了一會兒,又“啧”了一口,“真好看……”
葉紹期忽然覺得拿他沒辦法了,不知該拿出何種表情,嘴角抽了抽,卻不知為何一下笑子了出來。只笑了一下,就恢複了原态。
顧潭竟有點看呆,癡癡道:“笑起來也好看。”
葉紹期微窘地蹙眉,“你還沒完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他忽然靠近了些,煙味就在鼻間,像是又想親他,被葉紹期擋住了。
“有人……”
“都睡着呢……”顧潭低低道,手悄悄環到了他的後背,嘴唇漸漸靠近……感受到那人的抗拒,終是沒有再做出更過分的動作,輕嘆一聲,攬住了他,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輕輕摩挲着。
他很想問,現在這種默許他觸碰和親吻的行徑,究竟只是不願與他絕交的縱容,還是也喜歡他……
喜歡他嗎……?
顧潭只覺得這句話就含在嘴邊,卻還是不敢問出來,只是又緊緊地抱了他一下,靠着這份親近,壓下心中的酸澀。
清早,顧潭要去樂團了,葉紹期把兩人叫起來,帶他們去入住賓館。
葉盈盈睡眼惺忪,葉紹致不滿地皺眉:“為什麽要住賓館啊,留在潭哥這裏不好嗎……”
“那你睡陽臺。”
“為什麽要我睡陽臺……”他看了看屋子,嘟着嘴,“我睡客廳也可以啊?”
葉紹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揪着帽子往外一拽,把人帶了出去。
顧潭在後面笑了笑,鎖上門,跟他們一起下樓。
約好送他們去賓館的車已經等在了樓下,顧潭看着青年,“那我去樂團了,下午結束了給你們打電話。”
“嗯。”葉紹期神色嚴肅,“好好練。”
顧潭笑着道:“我知道了。”
他最近一直在準備三月底的面試,卡門澤先生不給他安排額外的樂團訓練量了,讓他全力以赴備戰國際愛樂樂團。
導師克萊澤伯尼這段時間專門為了他留在了E國,進行最後的沖刺指導。
每個人都對他充滿了期待。紹期也早早從C國趕來了,哪怕他現在一刻也不想跟他分開,但還是要努力完成這件事,不能讓他看到失敗的自己。
這個首席位置,他勢在必得。
***
三月二十六日,W國最頂級的金色大廳內,穿着講究的紳士女士們坐滿了觀衆席。前幾排的位置有鏡頭掃過,幾乎每一位都是世界上能叫出名字的名人。
直播的攝像師盡職地給每個人來一個特寫,以滿足電視機前和電腦屏幕外觀衆的舔屏之心。當鏡頭掃到了第三排靠左側某個位置時,就連攝像師也情不自禁地多停留了幾秒……
坐在那裏的青年身穿傳統高定的西裝,剪裁合身的線條勾勒出修長緊致的身段,金色的短發用發膠抹在後面,一絲不茍地将優美的臉頰弧度完全展露了出來。光潔飽滿的額頭,飛揚的眉,深邃湛藍的眼眸,還有不笑時顯得有些清冷嚴肅的薄唇……每一處出現在鏡頭中的都是極美的畫面,讓人不禁呼吸一滞。
C國喜歡并且關注古典樂的年輕粉絲還是少數,但仍然有人早就聽說了傳說中的國際愛樂樂團将要舉行首席競選,熬着時差爬牆鎖定了網絡直播。
前面的熱場播報本沒有什麽意思,大家看的哈欠連天,正四處找吃的呢,忽然一個熟悉的面孔進入了鏡頭。
衆人只覺得心跳停住了一瞬,接着血液都在往上湧,激動的長大了嘴巴,半晌才拍着桌子吼了出來,“啊啊啊啊啊是葉哥哥啊!!!葉哥哥這麽長時間沒動靜,什麽時候去了W國看音樂會啊!!!!”
手快的趕緊截了屏,發布到了微博葉紹期的粉絲廣場上,立馬吸引來了不少沒睡的夜貓子!
有聰明的cp粉一下子就反應過來——葉哥哥去看的音樂會全都是顧首席在場的,那麽這次不遠萬裏跑到W國,是不是也是去看我顧首席的??!
消息越擴越大,直播頻道的C國線不知不覺地在不斷暴漲……
葉紹期其實也有些緊張,以至于眉頭從坐下來開始就沒舒展過。葉盈盈和葉紹致開學早提前回國了,他一直留在這裏,卻并不敢打擾顧潭練琴,直到一起來到W國,他都沒再問過準備的怎麽樣了……
顧潭早早就被導師克萊澤先生帶到後臺了,聽他說今天上場或在座的來了不少古典樂大家,就連現在坐在葉紹期身旁的那位銀發夫人通過剛剛的交流才得知——原來她曾是B國國家交響樂團的木管組首席。
為了能夠就近替顧潭打氣,他在登記時留了艾柏溫-奧爾丁頓,直接被請到了第三排這種好位置。此時看着清晰的舞臺,還有那微動的幕簾,就好像再一偏頭就能看到顧潭站在後面一樣。
“親愛的,你好像很緊張,參賽的有你的朋友嗎?”旁邊的銀發夫人溫柔地問道。
“是的,夫人。”葉紹期收回目光,緩和地看向她。
“噢那一定是極為重要的朋友了!”
葉紹期心頭一緊,頓了下,才淺淺笑着道:“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放心吧孩子。”夫人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你這麽關心他,他一定會努力的。”
葉紹期神情放松了一些,似是在低聲說給自己聽,“他很優秀。”
“是嗎?那麽我可以問請問,他是誰嗎?”
“他叫顧潭,夫人。現在在E國國家……”葉紹期沒發現自己的語氣中帶着絲自豪,不知不覺間,竟然聊到了開場。
每一位的小提琴手都好好打扮了一番,帶着自己最信任的琴走上臺來,将最拿手的音樂帶給大家。
他們每一人都足夠優秀,臺下觀衆們也用響亮的掌聲回應着上面努力的表演者。
葉紹期專注地傾聽着,認真地鼓着掌。直到下一位從後臺走上來的人變成了那個挺拔修長的青年。
他穿着別致的黑色禮服,手提着那一把斯瓦拉蒂,帶着自信又奪目的微笑來到臺上中央。彎腰致禮間,一雙筆直的大長腿比之前所有人的都好看。
不知是有意還是攝像師得知了他們的關系,在拍完顧潭入場後,又将鏡頭拉近到了葉紹期面前。金發青年微蹙着的眉目,長長的睫毛擔憂地輕顫,還有那不自覺咬住的下唇,都是幾乎不可能從這個人身上出現的……
C國的小夥伴們看直了眼,直呼我葉哥哥一颦一動皆入畫!但這一套動作下來也太美了吧?!
啊啊啊啊顧小潭!都是因為顧小潭才能看到的啊!!!
很快,一組蹙眉輕顫睫毛咬嘴唇系列動作的動圖就新鮮出爐,在微博和各大論壇傳了起來……
顧潭的演奏在葉紹期看來是完美到無懈可擊,在他落下最後一個音後,全場先是寂靜,然後爆發以最熱烈的掌聲!人們自發地都站了起來,看着他帶以贊嘆的微笑,經久不息的掌聲是對他最大的認可!
葉紹期也站的筆直,用力鼓着掌。
站在舞臺上拉琴時的顧潭是最奪目的,而他卻忽然發現,這種奪目程度還會不斷的增長……
每一次優美的垂眸、灑脫的揚頭、還有那拉動出的每一個飽滿音符……
他的目光緊緊追随着青年,身邊掌聲雷動,臺上的青年擡眸看了過來,與他目光相遇,接着露出一個眼中有些濕潤的大大微笑。在這一刻,葉紹期感到自己的心被他揪了過去,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唯有丢盔卸甲……
最終的評判結果,顧潭穩居第一,國際愛樂樂團的指揮家和樂團成員們依次上臺,微笑着與自己年輕的新首席擁抱祝賀。
觀衆們漸漸退場,葉紹期留到了最後,緩緩向後臺走去。
外面已經走的人聲悄然,而後臺裏面卻還不斷傳來熱鬧的說笑聲。
他靠在長廊的牆壁上,安靜地等待着。
不多時,裏面傳來顧潭的歉意的聲音,打開門時,有人叫他去慶功宴,有人約他喝酒,都被他一一謝絕了……等他一回頭,正好落入了金發青年的目光中。
他似乎有一瞬間察覺了這人的目光與以往有一些不同。
但他此時有些激動,大步走上去,開口顫聲道:“紹期!我……我成……”
“啪——”手腕被扣住。
對方目光深沉,“先別說話,給我兩分鐘。”說着拉着他朝着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走去。
顧潭被他拽的有些踉跄,迷茫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被推進了隔間門,那人也擠了進來,一回腳把門踢上,上鎖。
接下來,下巴被人擡了起來,一個帶着熾熱溫度的的吻就狠狠壓在了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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