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夜裏,沈柔不知是感念他的恩情,還是太傷心了,主動抱着他,任由他施為。

衛景朝心裏郁郁的難受,只做了一次就停下來。

只是,她那眼淚卻怎麽也停不下來。

最後是生生哭累了,才睡過去。

衛景朝被她綿綿不絕的淚,泡的一夜翻來覆去,沒有睡着。

翌日大朝會時,眼底一圈青黑。

同僚們見狀,都頗為驚異。

這位衛侯爺,向來是最衣冠楚楚,令儀克盛,容色煥發,纖塵不染。

今兒這幅模樣被狐貍精吸走了精氣的模樣,當真是少見。

陳善舟難得見他落拓的模樣,不由打趣:“怎麽?夜會佳人累着了?”

他一張嘴,直接就猜到了真相。

衛景朝按了按太陽穴,無奈至極:“陳大人,別胡說。”

陳善舟笑了一聲,拍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道:“你早上出門,沒照鏡子不成?”

衛景朝眉心一跳。

陳善舟指着他藏在衣領下的脖子,笑道:“這抓痕,是哪位佳人?”

衛景朝頓了頓,下意識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面不改色道:“哪有什麽佳人,新養的小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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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善舟不信。

衛景朝掩了掩衣領,慢慢道:“一只小白貓,小爪子尖利的很,改日讓陳大人見見。”

他說的有模有樣,容不得陳善舟不信。陳善舟便失望地嘆了口氣,道:“仲也,你這個歲數,身邊也該有人了。”

衛景朝道:“我不需要。”

陳善舟的目光,下意識落在他官服下方某處。

衛景朝眉心突突直跳,無奈道:“陳大人,這是大朝會,陛下要來了。”

陳善舟頓時警醒,站直身體,迎接皇帝。

衛景朝面不改色,卻緩緩松了口氣。

輕輕擡手,摸了摸頸下。

今日廷議的內容,仍是那出戲文。

皇帝發了好大的火,斥責京兆府都是吃閑飯的,又過去一天,還是毫無進展。

張府尹跪地求饒,頭磕的砰砰作響。

衛景朝冷冷看着,眼神漠然。

《燕燕于飛》這四個字,已經成了皇帝和整個孟氏皇族的心魔,若是不能早日把那位玉鏡先生緝拿歸案,只怕皇帝晝夜難安,連上朝的心思都要斷掉。

今日廷議熱鬧了些,許是昨夜回家動了腦子,中樞幾位重臣都對玉鏡先生的身份有所猜測。

皇帝最相信的話,便是樞密使謝維生所說。

“臣以為,這位玉鏡先生應當是江氏餘孽,或者是沈氏餘孽,借戲文出氣。這戲文裏頭用的,顯然是江氏女和沈氏女的經歷。”

不等旁人開口,衛景朝先冷眼看向自己的上司:“謝大人,沈氏餘孽指的是誰?沈家哪裏還有人?莫非是指本侯?”

沈氏全族,除卻平南侯一家四口外,只有幾位将出五服的叔父。

所以,當時被賜死的,只有平南侯父子,其餘人僅僅只是流放。

謝維生哪兒敢質疑他:“衛侯何出此言,侯爺又不是沈家人。”

衛景朝冷笑一聲。

“難道謝大人覺得,沈夫人一個柔弱婦人,在北疆病得險些死掉,竟還有功夫寫戲文嗎?還是覺得,沈氏五服之外的叔父,會為嫡支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算起來,沈家活着的人裏頭,唯有我算是最親近的了。”

謝維生卡殼,片刻後才道:“這只是個猜測,衛侯不要着急。”

衛景朝冷笑,轉頭不看他。

皇帝無奈擺了擺手:“好了,景朝先別生氣,朕也覺得不像是沈氏或者江氏,他們都沒人了。”

“但謝卿的說法,有其道理。”皇帝慢慢開口,“許是旁的,對允章有所怨憎的人所為,也不無可能。”

“京兆府先朝着這個方向查吧。”

張府尹戰戰兢兢:“是。”

衛景朝眼神微凜,暼了謝維生一眼。

謝維生撣了撣衣袖,露出個高深莫測的表情。

衛景朝漠然不語,手指緩緩摩挲着手中笏板,眼神微動。

謝維生的本意,自然是為了給沈家潑髒水。但不得不說,他提供了一條新的思路。

抹黑孟氏皇族的,非得是孟允章的仇人嗎?

就不可能是,匈奴人?西邑人?東瀛人?

若是京兆府查到這些個國家頭上,這位皇帝陛下,大約就該消停了。

衛景朝緩緩勾唇,望了謝維生一眼。

謝維生亦笑了一下,低聲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為陛下分憂是我的職責,景朝可別因此記恨我。”

衛景朝道:“我感謝大人還來不及,怎麽會記恨?”

兩人相視一笑,各懷鬼胎。

散朝後,衛景朝回到鹿鳴苑,将陸黎喊到書房內。

他坐在椅子上,慢慢道:“你找幾個人,僞裝成匈奴人,到京畿各地,再鼓吹幾句,燕燕于飛的好處。”

陸黎點頭應是。

衛景朝又道:“小心些,放完消息,立刻隐蔽。”

陸黎毫不猶豫,沒有絲毫質疑,領命離去。

衛景朝研磨提筆,緩緩在紙上寫了“謝維生”三個字。

這一池渾濁的污水,就來個假清澈,騙一騙禦座上的君王,将朝臣和他自己從中解救出來。

如此,也算是功德一件。

還要感激謝維生,給他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

日色正好,衛景朝坐了一會兒,起身朝夕照園去。

沈柔剛起床不久,還帶着晨睡的茫然,白皙如玉的肌膚覆蓋着一層薄薄的紅,秀眸惺忪,嬌生生問:“侯爺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算算時辰,也不過剛剛散朝。

他這是,根本沒去上值,又曠了工。

沈柔不由得有些惆悵。他這樣不敬業,早晚要被聖上免官。

到時候,該怎麽辦才好?

衛景朝在椅子上坐了,道:“有事與你說。”

沈柔睜圓一雙翦水秋瞳。

似乎在問,什麽事。

衛景朝便道:“今日,我派人僞裝成匈奴人,去京畿各地誇贊燕燕于飛,鼓動百姓們繼續聽。”

沈柔頓時清醒過來。

以她之聰慧,幾乎是瞬間便明白過來。

他是要僞裝成匈奴人,将皇帝對他和朝臣們的疑心,引向一直對大齊虎視眈眈的匈奴。

當真是好一招禍水東引!

匈奴人平白無故吃了這個啞巴虧,恐怕都不知道是為何。

只是,這與她有什麽關系?

沈柔眨眼,乖巧應道:“我知道了。”

她這态度,明擺着是敷衍。

衛景朝瞥她一眼,懶得與她計較,只道:“我的意思是,以後大家都會覺得,玉鏡先生是個匈奴人,你不在意嗎?”

沈柔搖頭,滿臉都是平靜:“除卻陛下,沒有人會這樣想。”

她嬌豔欲滴的眉眼揚起,天然帶了三分嬌氣,“大家只會覺得,是匈奴人給自己臉上貼金,要搶走玉鏡先生的功勞。沒有人會覺得匈奴人有本事寫出這麽好看的戲文。”

不等衛景朝說話,她繼續道:“你若是不信,就跟我打個賭。”

衛景朝坐着,此刻卻仿佛居高臨下,反問道:“沈柔,你有什麽可賭的?”

沈柔的話,卡在嗓子裏。

絞盡腦汁想了半晌,才悶悶道:“那我不賭了。”

衛景朝倏然一笑。

俊美溫潤的臉龐,宛如籠上日光,耀目灼人。

沈柔移開目光,心虛地盯着地板。

衛景朝拍了拍自己的腿,對着她道:“過來。”

沈柔緩步走過去,站在他跟前,沒動彈。

衛景朝擡手,捏住她細白的手腕,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炙熱的唇落在她脖子上,輕聲問:“膽子大了?敢給我下套?”

方才,若是他反應稍慢一些,答應她的賭約,那就是白吃虧了。

沈柔理不直氣不壯,弱弱道:“我不敢。”

衛景朝低頭去啃她的的脖子,聲音低沉喑啞,帶着一絲嘲諷的冷笑:“這世上,還有你不敢的事兒?”

沈柔語氣更加柔弱無辜:“我真的沒有。”

衛景朝嗤了一聲,修長手指撥弄她的唇舌,道:“住口。”

他帶着懲罰一般,隔着衣衫攥住某處。

沈柔頓時軟了腰,骨酥筋軟。

衣衫落了滿地。

椅子上空間狹小,她只能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依偎在他懷裏。

天光大亮,青天白日,一切便看的越發清晰。

他那張溫潤臉龐上生出的欲望和沉淪,讓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沈柔的手,抹了抹昨日殘留的抓痕,柔嫩的唇,随之輕柔吻在他脖子上。

衛景朝呼吸微亂,用力按住她的後腦勺,道:“別咬……”

話音未落,頸上已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不用看就知道,又被她咬出了印子。

衛景朝使勁揉亂她的長發,低頭只看見她的發頂。衛景朝忍了忍,終究是一用力。

沈柔連忙讨饒,嬌顫顫道:“我錯了,情不自禁,不是故意的。”

衛景朝嗤笑一聲。

他信她,才有鬼了。

窗外的太陽移到正中,越發灼熱。

室內的冰塊融化,流了滿地水,氣息潮濕。

沈柔的哭聲,傳了很遠,很遠。

————————————————————

翌日。

衛景朝應于逸恒的邀請,前往平陽樓赴宴。

若說京都最大的花樓是君意樓,那最大的歌舞坊,便是這平陽樓。平陽樓中,蓄養歌姬與舞姬近千,美人無數,這其中許多都入了達官貴人府中為妾。

衛景朝進雅間時,房間內已經有兩個絕色美人,一左一右伴在于逸恒身側,一個倒酒,一個喂食。

這幅模樣,當真是風流快活,豔福不淺。

衛景朝見狀,眉心跳了跳,忍着不耐,一字一頓喊他名字:“于逸恒。”

于逸恒笑着喝下一杯酒,暧昧地看向衛景朝,“弟弟,還裝清純啊?”

他指指衛景朝的脖子,“昨兒老陳說,你被小貓抓了一道,今兒總不能是小貓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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