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二叔的鬼主意

屋子中安靜下來。

于老三一直在旁聽着，知道楊氏在給趙氏和月兒委屈受，他這當家的也不能幹瞅着，得幫老婆孩兒說幾句話。

“娘！當初，俺和趙氏不知道瓦少爺傻，就答應了。可是，這外人都這麽說，你讓咱倆咋想。俺就認一個理兒，瓦家再好，咱也不能讓月兒去伺候個傻子，讓咱家臉上沒光。”

楊氏筋鼻子哼道：“不知道趙氏安的啥心眼子，非得說瓦家少爺傻，俺咋一點兒沒聽說呢！這親事，是你二哥在鎮裏給你們說的，真傻的話，你二哥能不知道？”

說着，看向于老二。

于老二聽到娘在叫他，就上前兩步，來到炕邊。

于老二穿着一件緞子面的長褂子，腰間挂一塊柔亮的圓形雕花玉佩，褂子下繡着一圈元寶圖案；再細看于老二的臉，白白淨淨，細長的眼睛下是松弛的大眼袋，眼角微微有些細紋，細長的鼻梁下是張闊嘴。別看是農村人出身，但整個人的氣質卻與這間村屋格格不入。

于月兒記起了，于老二是三年前去的鎮裏，在鎮裏的一家酒莊做幫工，不少賺錢，不到一年功夫就在鎮裏賺出套房子，還把方氏和于巧兒接過去。

自從去到鎮裏，于老二一家就越來越瞧不起村裏人，也越來越少回來，穿着打扮越像鎮裏人。

楊氏擠眉弄眼對于老二道：“老二！你快給說說，瓦家到底咋回事兒。”

于老二點點頭，“瓦家是戶好人家。我在鎮裏這麽多年，對瓦家了解挺深的，人家好，孩子好，錢還多。人家不好的話，我也不能給保這媒！”

趙氏苦巴巴地瞅着于老二，她才不信于老二的話，于老二這個人就沒說過一句老實話。她又轉動下眼珠子，給老三遞個眼色。

于老三清清嗓子，客氣道：“二哥，瓦家那麽好，能相中咱月兒？俺尋思着，你帶咱倆去瓦家，認個門，俺也好圖個踏實。”

于老二心懷鬼胎，可不敢讓老三認瓦家的門，就幹脆說句磕碜老三的話，讓他打消念頭。“老三，我是你二哥，還能坑你咋的？你非要去鎮裏就是信不過我這個人。”

于老三不好意思的笑了，“二哥，你想啥呢，俺不是那意思。”

于老二細長的眼睛眨巴兩下，“那你啥意思？”

“是月兒太普通，別讓瓦家給嫌棄了，再影響你和瓦家的關系。”

于老二那細長鼻梁下的闊嘴砸吧兩下，心裏想的是于老三盡往不明白的地方瞎說，可真不會說話。就憑他于老二的嘴，能怼得老三一句話說不出來。“哎呀喂！老三，你可省了吧，你還擔心我吶？鎮裏的事兒，你懂啊？”

于老三是個老實人，一輩子沒去過鎮裏，鎮裏的事兒自然不懂，滿臉都寫着自卑。

于老二得意道：“所以說，多的話，我也不說了。說多了，你也不懂。你就信我的，明天，就讓月兒跟我去鎮裏，瓦家娶月兒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我保證，能讓月兒過上好日子！”

于老三憨憨地問：“那咱倆能去不？她娘也念着她。”

于老二撇着嘴角，“你可真不懂，去一趟鎮裏的車馬費得多少？我們一家三口帶上月兒正好，多你倆趴車棚上啊！要不，你倆再雇輛馬車？”

于老三也不懂去鎮裏需要多少車馬費，但知道肯定不少，他拿不出這錢。可是，于老三還是不放心，只得厚着臉皮繼續問，“無風不起浪啊！二哥，那瓦家少爺，當真好模樣兒的，別人說他傻，是幹啥？”

于老二斜楞一眼于老三，“要不，我不願跟你這農村的辦事兒，太沒見識！瓦家那麽有錢，別人嫉妒，給編點兒瞎話兒，不也正常。”

于老三回頭瞅眼趙氏，跟趙氏交換個眼色。

趙氏還是不信，就怕外一把月兒送去，那可是鎮裏，八竿子摸不着的地兒，月兒在那受屈兒，誰能照顧得到啊？

于老二笑模樣地看向趙氏，“老三媳婦，你不就是擔心月兒嫁遠了嘛！你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嫁鎮裏哪怕是受點兒屈兒，也是鎮裏，總比農村強。”

楊氏使勁兒點頭，“老二說得對！再怎麽也是鎮裏，哪怕把命陪上，也該死在鎮裏，而不是死在村裏。”

趙氏一聽賊緊張，“娘！幹啥又要死啊？”

楊氏使勁兒皺下眉頭，小豆眼兒翻翻着瞪來，“你傻啊！俺就就打個比方！你咋啥都不懂？”

楊氏這個人，一輩子要強，一早就恨自己沒生在鎮裏，老了老了，就指望這老二把她帶出去，寧可死在鎮裏，她也不想活在村裏。

那你就死在鎮裏呗！還在這活着幹啥？于月兒就是這麽想的。

楊氏就是典型的瞧不起村裏人。不過，于月兒可不認楊氏的理兒，她覺得，不管是村還是鎮，都一樣活，都得活好。

于月兒才不相信于老二的話，于老二說話時，眼睛一直往右看，從心理學上講，編瞎話的面部表情都這樣。

于月兒看向于老二，“二叔，真嫁過去，就得一輩子在那兒。”

于老二點點頭，“當然啦！多好！”

“不好！”于月兒使勁兒搖頭，“我不嫁，我要留在娘身邊。”

“你個小混蛋！你個不懂事的東西！你咋不把俺活活氣死呢！你！”楊氏又想伸手抓于月兒的頭發，讓于老大用身子給擋住，楊氏只能收手。

于老二呵斥一聲，“傻丫頭！去了鎮子之後，你肯定都不想回來，還啥舍得舍不得的！”

于月兒挽住趙氏的手，一雙大眼睛充滿親情，“砸吧”在趙氏臉上親下一口，甜膩道：“鎮子再好也不如娘好。”

趙氏頭一回覺得月兒這麽親昵，眼淚“唰”的掉下來，把月兒緊緊摟在懷裏。

“你個傻月兒啊！”一個婦女從人堆中走出，兩步來到炕邊，坐在于月兒身邊，拉住她的手。

這人，正是于老二媳婦，方氏。

都說這方氏是個美人兒，真就不假，長得可真帶勁兒。

柳葉彎眉下，一雙锃亮的狐貍眼，肉肉的鼻梁下一張櫻桃小口，皮膚白裏透紅，鵝蛋臉把五官正好包住，油汪汪的長發擰成的麻花大辮盤在頭頂，發髻中別一只牡丹花狀的銀釵子。

身材勻稱，凹凸有致。

于月兒看向于老二和方氏，心裏打鼓，斷定這倆人沒憋好心眼兒。

方氏道：“月兒你不懂，咱女人長得水靈就是資本，你長這麽水靈，就該嫁去瓦家，做鎮裏人。瓦家少爺是小，才五歲，那又怎地！他小，你教他，他長大後就是你的人了。”

趙氏驚恐道：“那不就是童養媳嘛！”

方氏冷笑一下，“那咋啦？你以為鎮裏真找不到女人，非得娶你個農村姑娘？那都是需要童養媳的人家，才娶你們的，要不，哪輪得着你啊？”

趙氏沉下口氣，看向于老三，想讓老三趕緊給拿個靠譜的主意。

于老三直嘬牙花子，他有點兒讓方氏說動了心，想讓月兒嫁鎮裏，可，童養媳這事兒太不如意。

大家都陷入沉思……

于月兒是清醒的，她銳利的大眼睛，捕捉于老二和方氏的表情，通過兩人賊眉鼠眼的樣，猜想二人多半是為了錢。她打算用話詐一下。“二嬸，我聽說個事兒，鎮裏人家娶童養媳，都需要花錢買的，瓦家不出錢嗎？”

方氏一激靈，轉頭看向于老二，于老二又轉頭看向楊氏，三人一起對眼色。

于月兒斷定，她沒猜錯，說好聽的，三人幫她嫁鎮裏，難聽的，就是三人合夥把她給賣了！

經于月兒提醒，于老三和趙氏也反應過來了，擠在炕邊的人也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