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她說她叫阿辭。”系統的聲音幽幽響起，“就跟你說她不會是女主了。你別忘了，本文女主叫做宋輕吟。”

“知道了知道了。就是最後全部人都死光了，就只剩下女主宋輕吟的《輕吟傳》嘛。”

洛音音對此不置可否，眼見着黑衣少女起步要走，忙大聲道：

“我叫小音，你有什麽事情都可以來找我哦，阿辭！”

阿辭腳步微微一滞，但終究沒有回頭，只反手一丢，将一事物直接丢進了洛音音的懷中。

“送給你。”她淡聲道，随即便飄然離去。

“嗯？”

洛音音撿起來懷中的果子一看，卻是紫色的。

那紫色果子長得有點像梨，表皮卻十分光滑，汁水充盈得似乎就快要從皮囊裏暴綻開來了。拿在手中，果香萦繞，清甜好聞，一掃周圍污穢腐臭的血腥氣。

“咕嘟！”

洛音音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如今的冥界空氣渾濁、食物短缺。穿越過來這幾天，她連口幹淨的水都沒有喝上，更別說是吃到如此新鮮好看的果子了。

“這是什麽？”洛音音問系統。

系統：“我查查啊……”

洛音音正盯着阿辭削瘦挺拔的背影出神，身後卻傳來了一道輕盈的腳步聲。扭頭一看，原來是合歡宗長老佘雲夢。

“我原以為小音大半夜地不睡覺，跑出來做什麽？原來是英雄救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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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雲夢身姿妖嬈，仿若扶風擺柳。待走到洛音音的身邊站定，她睥着那枚紫色果子，驚訝道：

“哎呀，這可是紫輕梨，是個好寶貝。沒想到災星居然還是個知恩圖報的主，這波不虧，小音快吃！”

洛音音：“……佘姐姐。”

此時，洛音音的腦內也傳來了機械音：

“《洞冥記》卷二：塗山之北有梨，大如鬥，色紫，千年一花，冬月乃實，煎之有膏，食者身輕……”

洛音音心道：“那豈不是堪比鎮元大仙的人參果？”

系統：“那倒不至于。只是她怎麽會有這種寶貝？難道她真是什麽重要配角？不可能啊……”

洛音音沒空理會系統的糾結，繼而轉頭問佘雲夢道：

“這果子很珍貴難得嗎？那我還給她去。”

如今世道艱難，小姑娘自己的日子都過得辛苦，她可不能随便拿人家那麽貴重的東西。

“還什麽還！還個屁！”

佘雲夢朝天翻了個白眼，一把拽住洛音音，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道：

“既然她給你了，你吃了便是。我看你也好久沒正經吃東西了吧，再這麽下去可怎麽熬得住呢。吃吧，吃吧，就在這裏吃了。我替你守着，可別讓別人看見了。”

佘雲夢不由分說，将手一揮。

一道綠色迷煙自其廣袖而出，悄無聲息地彌漫四周，迅速将洛音音的身形藏匿在了其中。

可以說是非常地霸道與護短了。

洛音音：“……那便謝謝佘姐姐啦。”

佘雲夢瞟了一眼乖乖巧巧的黑皮少年，扯開嘴角，柔聲道：“乖……”

***

綠煙之中，洛音音将果子擦了擦，小心翼翼地張嘴咬了一口。

“嗯？！”

一股清甜甘美的味道瞬間充斥滿了整個口腔，果肉入口即化，汁水順着喉嚨流淌到整個軀體，乃至四肢百骸之中。

原本饑腸辘辘的腸胃瞬間得到了安撫，洛音音甚至感覺到有一股溫暖充裕的氣流，在她的體內飛快流轉。

這也太舒服了……似乎連一直隐隐作痛的心口都好了許多呢。

阿辭這個朋友能處，關鍵時刻她真大方！

洛音音早已餓得眼睛發綠，但還是沒有辦法如其他妖修一般茹毛飲血。

只靠着啃一些植物根莖裏的汁水勉強度日，顯然已經不能支撐她的日常活動。

再這麽下去，她都要餓死了。

而這枚紫輕果正好解了洛音音的燃眉之急。

只是，紫輕果再大，啃着啃着，終究還是會有吃完的一刻。

洛音音啃着最後一點點果肉，心裏懊惱極了。

早知道她會穿越，當初就不應該為了減肥，而沒有碰那頓心心念念的海鮮大餐。

龍蝦，鮑魚，扇貝……

洛音音突然道：“以前是我沒得選，現在……”

系統：“……現在？你、你要幹嘛？”

洛音音珍惜地舔了舔指尖殘留的果汁：“我要離開冥界，去往人界。”

人界的環境相對較好，有的吃，有的喝，才能好好活下去啊。

“這個可以有，畢竟原文故事就是發生在人界的。只是……我們又該怎麽去人界呢？”

系統愁死了。

按照文中設定，羲和大陸分三界，冥界、人界、天界，三界互不相通。冥界與人界之間有一道冥河相隔，想要離開冥界，去往人界，就要穿越那條冥河。

冥河寬闊無邊，水流湍急，又深不見底，沒有高深修為與天極靈器護體，一般修士都難以穿越。

更何況，冥河畔還有神劍宮駐守。

若是一旦發現有冥界的妖魔鬼怪試圖穿越、擾亂人界，神劍宮出手果斷，一律格殺勿論。

洛音音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修為不高，又沒有靈器加持。她若是貿然離開大部隊，去往冥河附近。在這屍魔橫行的大環境下，簡直就跟找死沒差。

這也是洛音音沒有擅自行動，一直跟着佘雲夢的原因。

畢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好啦，別愁了。憂慮是會讓人禿頂的哦。”洛音音拍了拍手，“車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橋頭自然直。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着呢。走啦！”

系統反駁他是人工智能，是不會脫發的，不！是沒有頭發的。

“你看，這不就禿頂了。”

系統：“……”

系統自閉了。

洛音音也不管他，自顧自挽着佘雲夢的手臂回去營地休息了。

***

這說是營地，也只不過是用靈石在一處破舊的房屋內，設立了一個防禦法陣，當做衆妖修暫時的落腳之處。

合歡宗被滅門，幸運逃出的門人不過幾人，被長老佘雲夢給救了下來。佘雲夢又與其他幾派殘存的妖修聯合，組了個大部隊自救。

這其中洛音音的年紀最小。

此時，她正團在佘雲夢的身邊昏昏睡去，看起來不過小小的一只。

小小少年郎原本就細的腰，現在盈盈不足一握。原本精致小巧的臉，都跟着瘦了一圈，顯得一雙烏溜溜的杏眼又大又圓。

佘雲夢守在一旁，雙手抱胸，低頭瞥了一眼洛音音。

小音這是把紫輕果給吃了吧，臉色好多了。

天曉得，如今的靈果有多珍貴。

小妖修身量未足，瘦瘦弱弱，至今還不能化出真身。修為也不過剛剛引氣入體。

這般弱小，卻又嬌氣挑食，在這混亂的冥界該如何存活？

佘雲夢也是不放心不下洛音音獨自一人外出，就跟着出來瞧一瞧，結果便見到了先前的那一幕。

少年慕艾無可厚非，合歡宗妖修又向來不拘小節。只要看得順眼，都可以來上一發。采陰補陽、采陽補陰，都是可以的嘛。

只是……

“柳如煙。”

佘雲夢用力地掐着自己虎口上的一道傷疤。

若不是柳如煙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癡想妄想與劍尊一度春宵，才會引來了人界修士。宗主也是年老昏聩，居然信了她的鬼話，任由柳如煙作威作福，主持門內一切事宜。如今只落得個滅門的下場。

否則，按照合歡宗極為隐秘的地形，至少還能撐過一段時日。

那麽多的同門，便不會慘死于屍魔口中；亦不會被人界修士抓獲，被生生摘走了妖丹煉藥，生不如死。

而自家弟弟也不會與她失散，至今下落不明。小音更不會流離失所，失去宗門庇護。

往日偌大的合歡宗，如今就只剩下她與小音幾人了……

柳如煙，都怪她！

佘雲夢恨得咬牙切齒。

人界修士都認定是合歡宗乃是屍魔的巢穴，但同為合歡宗長老的佘雲夢卻清楚地知道，合歡宗與屍魔沒有半點關系。

可是，這些屍魔到底從何而來？為何偏生在合歡宗就如此之多？

這些佘雲夢都不知道，只是她可以肯定此事定與柳如煙脫離不了幹系。

只可惜，她也遍尋不到柳如煙的蹤跡。

若是讓她找到了柳如煙，定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為枉死的門人報仇雪恨，将她碎屍萬段、永世不得超生！

佘雲夢如此想着，耳邊卻傳來了洛音音軟軟糯糯的聲音：

“真好吃……”

佘雲夢低頭一看，便見乖乖巧巧的黑皮少年咂吧着嘴，似乎是夢見什麽好吃的了。

“小家夥……”

一時之間，佘雲夢的戾氣盡消，忍不住勾唇笑了起來。

她将身上的綠色大氅脫下來，蓋在了洛音音的身上。又輕輕柔柔地拍了拍洛音音的背，讓她睡得更加安穩一些。

“阿英，你等着姐姐，姐姐一定會找到你……”

佘雲夢如此說着，思緒卻早已不知道飄向了何方。

系統在一旁默默守護着洛音音。見到此情此景，他都忍不住感嘆，他的小宿主到底有什麽魔力，總能讓人不由自主地對她好呢？

就連那個醜……阿辭都送她靈果吃。

對了，這阿辭究竟會是什麽身份呢？……

***

終究還沒等到系統查出來那個黑衣少女的真實身份，洛音音就跟着佘雲夢他們來到了一處叫做迷疊谷的地方。

無絕山未曾爆發前，迷疊谷原是冥界境內難得的四季如春、靈氣充裕的好地方。其先祖以種植靈植入道，與當時的合歡宗并稱為冥界四大宗派之一。

只是，後來，合歡宗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覆滅，只留迷疊谷還尚有實力接收落難者，可以算是修仙版的安全區了。

不過，那麽多的難民從四面八方湧來，就算強大如迷疊谷，也不能完全收容。于是，許多弱小的妖修都被直接拒之門外，無法進入其中。

“小音，別怕。只要到了迷疊谷，我們就算安全多了。”

佘雲夢低聲對洛音音道：

“迷疊谷老谷主當年與我們的老宗主有一段露水情緣，看在這份情面上，他也不會不收留我們的。”

“嗯……”

洛音音心不在焉地點頭，忍不住去看一直跟着他們而來的阿辭。

這一路上，阿辭依然墜在隊伍的最後面，不近不遠地跟着他們。

削瘦纖細的黑衣少女，沉默寡言，就猶如一條黑色的影子，極容易讓人忽略她的存在。

“陰森森，冷冰冰，倒似個鬼修一般。小音，你別去管她了……”

佘雲夢也注意到了阿辭，可又自顧自地整理出了老宗主的信物，準備當做進入迷疊谷的敲門磚。

“音音，小心！系統檢測到有大批屍魔，正朝着迷疊谷方向沖過來了！跑！快跑——”

可就在這時，變故突起。

随着系統的喊叫聲響徹耳際，洛音音也覺察到一絲詭異的氣氛。

她飛快散出神識，驟然見到不遠處，大地震動，煙塵滾滾。

一大堆紅彤彤、黏答答的屍魔，正以一種詭異扭曲的姿态，瘋了似的朝着他們沖将了過來。

這是怎麽回事？！

先前那些屍魔雖然血腥恐怖、喜食血肉，但是他們都沒有智商，常常三五成群，對于同樣成群結隊的妖修來說，雖能造成困擾，但還不至于危及到性命。

可是，現在，這些奔湧而來的屍魔群數量實在太過龐大，又氣勢洶洶，俨然已經形成了千軍萬馬之勢。只怕一個不小心，被屍魔群追上，必定會被他們啃噬地幹幹淨淨、連一點渣渣都不剩！

“佘姐姐，屍魔群來了！快跑啊！”

洛音音迅速扭頭，拉着佘雲夢的手，拔腿就跑。

“什麽？”

佘雲夢一時不察，差點沒被她拉了個踉跄。

可片刻之後，背後腥風四起，她也覺察到了情況不妙。

“快往迷疊谷跑，那處有力士把守，若進得谷去則還有一線生機。跑！快跑——”

佘雲夢回過神來，放聲大喊，随即，一馬當先，飛在了最前頭，為衆妖修帶路。

原先跟他們在一起的一大群人，也紛紛回過了神來狂奔了起來……

此時，天空中一輪半明半昧的圓盤落在地平線上，隐約可見大片大片灰色顆粒物飄浮在半空中。

冰冷的霞光似血，蜿蜒在這寸草不生的荒原之上。枯死的老樹上，盤旋着聞着血腥而來的烏鴉。

洛音音跟着大部隊一陣瘋跑，喘着粗氣擡起頭來。

一道山谷的輪廓隐隐約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這就是迷疊谷？

太好了，有救了！

可是，她還來不及高興，順着風聲就聽見嘶吼聲：

“關門！快把門關上，不要讓怪物進來！”

“是！”

“轟隆隆——”

山谷入口處的一道沉重的石門，眼看着就要在她的眼前緩緩關上，洛音音牙呲欲裂，拼盡全力往前沖去，好不容易飛撲進了即将關閉的迷疊谷石門。

自她之後，亦有幾名瘦弱的妖修撲了進來。

洛音音忙伸手将其中一名小妖修一把給拽了進來。

“謝、謝謝哥哥！”

那小妖修個頭小小，看起來與洛音音差不多高。他喘着粗氣，顯然也是驚魂未定。

“關門！快關門！”

幾名身強體壯的力士，竭盡全力将那沉重的石門推上。一旁更有迷疊谷妖修手持兵器、嚴陣以待。

“呼……沒事。”

總算沒有落地成盒，洛音音實在跑不動了，叉着腰與那小妖修一同喘氣。

“等等！還有、還有一個！”

可這一口氣還沒喘勻，洛音音又見一名落在後面的瘦小女孩也朝着這邊沖了過來。

她個頭不高，衣衫褴褛，甚至還光着腳。可又長得極其漂亮，即使形容狼狽，也難掩其豔色。

而且，她的神情冷峻沉穩，看起來有一種超越年紀的老成。

特別是那雙黑瞳深沉，淡淡瞥來，就給洛音音一種似曾相識的古怪感覺。

“在這之前，我沒看過她。”洛音音皺着眉頭，對系統道，“我可以肯定先前我們的隊伍裏，也沒有這個人。”

系統肯定道：“是。她是剛剛才出現的。”

洛音音：“她是誰？”

系統還未回答。

“快啊！快啊！要關門了！”一旁的妖修們都快要急死了，大聲叫喊着。

可那女孩似乎身上有傷，動作顯得緩慢而艱澀。

就在她即将穿過石門的瞬間，從後突然探出了一只黏糊糊的巨手，一下子拽住了她未曾穿鞋的腳踝，生生将她往屍魔血海之中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