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大山（一）

過完中秋，平城似乎在一夜之間就進入了涼爽略帶寒意的秋天，這學期也過了大半了。

慶華雖是大學，卻是課業抓得比較重的大學，期中考試也劃入了評分，于是本以為上了大學就能輕松的學生們不得不一邊勾唇一笑嘲諷曾經那個天真的自己，一邊不分晝夜的熬夜啃書祈禱着能将考試給順利的糊弄過去。

自從提交任務之後，情聖系統就安靜了下來，009說是去升級去了。

對于系統還能升級，009表示它自己也很驚訝，于是升級的原因經過結果009也說不清個所以然來。

不過作為博士的腦殘粉，009挺着小胸脯十分驕傲的沒有半分憂患意識的陷入了升級帶來的沉眠，暫且中止了系統運轉。

突然跟自己形影不離的009沒了聲響，若不是還能“看”到懸浮在遠處的光團，岑溪都要以為009消失了。

出乎岑溪預料的是，系統這麽一升級，就安靜了兩個多月，大學第一學期就這麽過完了。

考完最後一堂，岑溪交卷之後就回了寝室。

經過一個學期的磨合，大家相處已經十分融洽了。

知道岑溪已經答應了寒假去王明川的老家過，周凱威湊熱鬧表示也要去見識見識大山深處的生活，就連唐嘉學也表現得十分感興趣。

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西城區有塊項目通過特殊渠道露出了風聲，雖然以周凱威家目前的能力沾不上邊兒，但好歹也能跟着觀望一番。

哪怕最後分不到一杯羹，多看看學習圍觀一下也是好的，于是周凱威跟唐嘉學都留了下來。

至于秦家，自然也十分重視這項目，以秦爺的能力，吃上一口肉應是不在話下。

自從上次中秋節秦宇峰來找了岑溪，之後也不時的抽空約人，可惜兩人作息時間基本不一致，倒是只又聚了一兩次。

好不容易岑溪學校要放假了，秦宇峰本打算寒假岑溪放假的時候打着兼職打工的名頭把人安排到自己身邊陪他上班的，結果又得知岑溪要去別人老家，秦宇峰自然是郁悶得不行。

若不是見岑溪每次同他相處都沒表現出冷淡疏遠，秦少怕是都要成深閨怨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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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票是王明川提前半個月就買好的，路途太遠，又有岑溪一塊兒，王明川舍得自己受罪，可舍不得讓岑溪陪着他受罪，于是咬牙買了兩張硬卧。

顯然他雖然性子倔了點悶了點，心裏也是明白，若是自己買了站票獨獨給岑溪買了卧鋪的票，怕是岑溪堅決不會樂意。

好在這個學期一有空他就去接了快遞單，除開兩個月每次給父母寄回去的錢，自己也存下了一些。

王明川的老家西南省，雖然在地圖上距離平城的直線距離要比岑溪老家南城那兒近，可抵不住那邊接近高原板塊分界線，地勢險要，鐵路哪怕是穿隧道都艱難。

聽王明川說，那兒鐵路也就是這幾年才建成的，以前他們那兒的人出來，都是坐七天七夜的大巴車，盤山公路繞得人死去活來的，更別說一路讓人提心吊膽的懸崖峭壁落石深澗了。

雖說現在放假，流動人群高峰期，若是想要少受點罪應該在學校留幾天，可抵不住王明川離家半年急着歸家。

于是兩人第二天一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就簡單的收拾了行李包前往火車北站，縮在候車室等着南下的火車到站。

好在兩人也沒什麽行李，王明川給他爸媽爺爺奶奶還有弟弟妹妹一人買了一套暖和的保暖衣，那東西不占多少空間，還不沉。

至于岑溪更是簡單，一整套換洗的冬衣，再加上一個筆記本電腦就齊活兒了，兩人從候車室聽見上車的通知，拎着包拉着手就一路狂奔，好歹沒被人踩幾腳推幾下的。

一開始還好，每天睡醒了還有興致看看窗外的農田樹木的，可看久了就覺得單調得讓人頭疼。

用完了電腦裏那點電，岑溪也不能碼字了，于是只能靠在床上看看書聊聊天之類的，實在無聊得讓人心裏發慌。

第三天下午岑溪又來勁了，因為火車已經進入了西南省，途中高架橋長隧道越來越多，有時火車一沖出隧道撞入人眼簾的就是無限接近九十度的懸崖峭壁。

平城已經下雪了，西南省下雪要遲一些，此時到處都是一片赤/裸的土地，植被稀少，三五時的偶爾有一兩株老松斜插在山崖上，看起來別有一種震撼人心的美感。

“我們那兒樹木比這裏要多得多，到了冬天也是一片的松樹林，到時候下雪了，我帶你去山上套野兔。”

火車已經進入西南省，思家心切的王明川不由話多了起來，撿着小時候的趣事說給岑溪解悶。

前世岑溪雖說掙了不少錢，可也很少出門到處旅游，一個是他本身就喜歡宅在家裏，一個也是因為忙着碼字修稿之類的。

如今瞧着這不同于南城也不同于平城的風景，內心不由得也被這山水染上了幾分蒼莽豪氣。

王明川見岑溪眼神中的喜歡，不由松了口氣，雖然一直沒有後悔邀請了岑溪到他家做客，可眼看着岑溪長得這般細皮嫩肉性子又腼腆斯文的，王明川總害怕委屈了對方。

他那大山裏的老家，若是住個一兩天确實不錯，可若是長久住着，條件自然是比不上大城市的，不說大城市，便是小鎮也是及不上的，

雖然王明川早就提前給家裏打電話的時候就盡量做了安排，可還是心裏惴惴的，就怕岑溪住不習慣憋在心裏委屈了自己。

既然對方喜歡聽這些，王明川絞盡腦汁的盡量超常發揮自己的語言描述能力，把自己以前年爬樹掏鳥蛋捅蜂窩下河捉螃蟹釣河蝦的事兒說了一遍。

末了說得興起，連他那調皮包弟弟玩火尿床的事都給禿嚕了出來，逗得岑溪直發笑。

【嘀——任務目标王明川已鎖定……】

‘啧啧啧，一回來就有了可勾搭對象，木頭啊木頭，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木頭。’

岑溪一愣，還來不及多想，009賤兮兮的聲音就響起了，跟以前的聲音一樣，軟軟糯糯還自帶着股猥瑣，可就是有哪裏跟以前不一樣了，好似多了股子更真實的情緒之感。

不過此時岑溪也沒來得及多想，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之後就是高興。

此時恰好王明川擠出去打開水去了，岑溪坐在床上垂着眼簾狀似發呆的将注意力集中，結果一看卻是一驚，只見本來應該懸浮着一團暖黃的識海一片空蕩蕩的，半點009的身影也沒見着。

‘笨蛋木頭吓着了吧，锵锵锵本系統大人在這裏！’

本來就是躲起來想要吓岑溪一跳的009注意到岑溪臉上的變化，頓時一樂，聲音裏滿滿的都是惡作劇得逞的得意。

岑溪睜眼一看，只見一只小黃雞從他頭頂上跳了下來，恰好站在了床邊的小桌板上。

岑溪的床位是在下鋪，王明川在他上面，是中鋪，對面是一個四十幾歲的大嬸，每天為了節省飯錢，都是窩在床上睡覺。

另外幾個人有的去了廁所，有的是去了隔壁車廂跟同伴打牌聊天打發時間，還有兩個情侶去走道上轉悠去了，倒是沒人因為看見岑溪對着空氣表情豐富而露出怪異的眼神。

不過突然出現的小黃雞還是把岑溪吓得趕緊轉頭看走道上有沒有其他路過的人發現，這個下意識的舉動又引得009嘲笑不已。

‘切，本大人可是無所不能的系統，怎麽可能被愚蠢的人類看見真身！’

“咦小溪，哪裏來的雞崽子？誰還帶了這東西上火車？”

提着暖水壺回來的王明川一進來就驚訝得不行，不過為了不吵到對面睡覺的大嬸，王明川說話的聲音不算大。

009&岑溪：WHAT？？？！！！

009：為什麽會被人類看見！

岑溪：說好的看不見呢！

一時間一人一雞（？）表情神同步的呆愣當場，王明川疑惑的左右看了看桌上的小雞崽以及桌邊的岑溪，發現他居然從一只雞毛茸茸的臉上看出了跟小溪一樣的表情。

眼花了吧？

嗯，估計是，肚子餓得不行，中午吃的那點東西完全抵不住啊，明天早上就能下火車了，還需要在火車上解決一頓晚飯，不知道能不能去餐車那邊弄點稍微好吃點的東西回來給小溪吃……

最後岑溪含糊的解釋了一下不知道這雞崽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不過這麽小小的一只如果不管的話說不定就被人不小心給踩死了，于是岑溪暫且就把它當寵物養着了。

“把雞當寵物啊？”

王明川看起來挺糾結的，不過看着岑溪實在是喜歡這只雞的樣子，也就不多說什麽了，心裏想着先讓小溪玩着吧，等到家了，直接把小雞崽扔給家裏的老母雞帶就行了。

畢竟在王明川看來，雖然這只雞崽現在看起來嫩呼呼的很可愛，可長大之後可就不怎麽好看了。

009對于自己居然不再是虛拟體而疑惑茫然，一下午都蹲在岑溪床上的一角閉着眼試圖從系統裏找到答案。

王明川幾次想把009給弄到床下他用一個餅幹盒子弄出的小窩裏，惹得009十分惱火的用嘴啄了他好幾口。

看着理直氣壯霸占床鋪的小雞崽，再看看一臉縱容表情的岑溪，王明川覺得委屈了。

萬一這小雞崽拉粑粑在床上……

這話一說出來，王明川莫名覺得那只“睡着”了的雞崽沖着他狠狠翻了個白眼……

好吧，一切都是錯覺。

最後在王明川堅持不懈的“騷擾”下，岑溪不得不把那小盒子給拿到了床上，然後把009給安置了進去，王明川這才安心的爬上了床，睡覺去了。

‘你這次升級，有什麽變化嗎？’

走道的燈已經熄滅了，只留下一排小壁燈，岑溪轉身面對着內側的餅幹盒子詢問009。

009翻來覆去的也沒發現系統內哪裏有關于虛拟智能實體化的只言片語，垂頭慫腦的把腦袋擱在盒子沿上，聞言扭頭看岑溪。

‘變化啊應該是感情思想上的，以前都是模拟人類，現在已經不算是模拟了，而是自身就已經擁有了。’

其實這個還是因為009這段時間以來本身不斷被岑溪這個宿主觸動而生出的變異，若說以前它還是個智能系統，那麽現在就算是智能生物體了。

這麽一想，009好像想通了，既然是生命體，或許有個實體化的身體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不過這些都是博士沒有告知過它的，這樣從人工智能變成獨立的個體生命體，實在是太超脫科技極限了。

不過想想博士本身就是追求着科技極限，009也就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然而心裏到底還是有些莫名的難受。

博士沒有提前告訴它們這些智能，是因為博士本身也沒有把握？還是因為在提防它們為了早日完成這樣的升級而使用危害人類的手段？

009此時滿腹的郁悶憋屈甚至還有難受，忍不住就嘀嘀咕咕的對着岑溪抱怨了起來。

或許它自己也沒有發現，現在的它居然能這般沒有防備的就跟岑溪說起這些事。

岑溪卻沒有其他什麽心思，或者說，從009升級之前，岑溪從始至終都沒有把009當成是一個必須附庸他的工具，反而是完全把009當成一個有自我思想性格的獨立體。

此時岑溪一邊聽着009的抱怨，還不時的安慰幾句。

‘所以說，為什麽你的實體是只小黃雞？’

009嘀咕抱怨完，岑溪還是想不通這個問題，于是語氣十分疑惑的問了這個問題。

‘嘎……’

009小小的身子一僵，而後郁悶的垂頭，腦袋又慫拉在盒子沿上。

顯然沒意識到自己無意中插了009一刀的岑溪眨了眨眼，打了個呵欠，而後閉眼準備睡覺了：‘雞不是這樣叫的，你現在還能聯網嗎？可以的話自己去上網學一下吧免得穿幫，如果不可以的話……唔我好像也不會啊……’

扭頭看見幾乎秒睡的岑溪，009郁悶的伸着脖子啄了對方筆挺的鼻子一口，不過看岑溪眉頭都沒皺一下的樣子就知道這力道有多輕了。

雖然心裏郁悶呆木頭說的話，可009還是不得不屈服于現實，閉眼聯網學習小雞崽的叫聲去了。

因為009這個不算小的插曲，一人一系統都暫時忽略了之前任務目标鎖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