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不速之客

陸灼華側對着馮婆子，能夠清晰的看到她鬓間的白發，到底是一個已經上了年紀的老人，又是以後至少也要生活一段時間的人，倘若可以，她也不想兩人之間的關系太僵硬。

陸灼華略一沉吟，開口道：“其實我們也沒有什麽太大的要求，有個能夠栖身的地方也就夠了。”

馮婆子不知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但想着她這兩天所表現出來的那股聰明勁兒，突然想看看她到底是什麽态度，聽着她說話，也就沒有言語。

“如今大人坐在這裏自然也看到了這房子年久失修，頂多還能住個三五年的時間。”

“恩？”張平也有些摸不清她的意思，不由看向她。

陸灼華話鋒一轉，“好在這邊地勢頗高，站在門口幾乎一眼能夠望見前後，景色不景色的抛開不談，倘若下了雨也不會積水，院子又寬敞，倘若日後銀子充足，好好建造一番，倒也不錯，即便沒錢，憑着這地勢賣了地皮，也能夠找個小點的地方蓋個小房子了。”

“那你說怎麽辦？”

“想必大人也不會憑白得了那陳家的房子，我們住過去大人免不了要賠本，不如我們當做交換，大人可以在我們這蓋房子，但不需要支付我們任何的費用，至于陳家那邊，我們暫且借住，倘若以後大人覺着不喜歡這兒，我們在回來，如何？”

“你這意思是這地皮還是你們的，只是租借給本官，并且要本官同時讓你們免費住到陳家去？”張平目光晦暗，難辨喜怒，“你這筆賬算的是不是太坑人了些？”

“大人……”馮婆子心一緊。

陸灼華暗中扯了下馮婆子的胳膊，往前走了一步，“民女自來不是坑人之人，更不會坑大人，此事說穿了不過是兩方互相使用地皮，只不過一方是已經存在可居住地，一方需要重新建造，當然大人建造的房子依舊歸大人所有，至于公不公平，需看大人對這所房子的想法，交易的主動權完全在大人的手中。”

話說完，就見張平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也不露怯，挺直着腰板任由打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張平始終沒有說話。

陸灼華始終平靜，馮婆子卻緊張的夠嗆，汗順着額頭一滴一滴往下落，一會看看陸灼華，一會兒看看張平，看着張平之時吓得恨不得立刻跪地将房子雙手奉上，待目光流轉到陸灼華的臉上，卻又不禁被她所感染，慢慢的平靜，如此循環下去，馮婆子覺得自己都要崩潰了。

“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過後，張平終于開口，“好，好，好！”

不愧是陸佑成的女兒，有陸佑成谏言之際不畏強暴的架勢！

當初在縣衙之際她的沉穩就已經叫張平另眼相看，如今這活泛的頭腦以及利落的嘴皮子甚至叫他驚喜。

張平受人之托回話之際，還忍不住贊嘆：“您是沒看見她當時的模樣，明明就是在算計人還不承認，偏偏又叫人挑不出理來，可惜了，倘若她是男兒身，陸家如今又怎會變成這副模樣。”

對面之人舉目遠眺，張平也只能瞧見他的鼻梁，和薄唇微抿形成的美好弧度，哪怕只是側臉，也依舊俊美的叫人移不開眼，只是可惜……

張平嘆了口氣，下一刻冷汗直逼額角，趕忙道，“只是可惜了您一番好意恐怕泡湯，憑她的聰明才智未必肯安于田園，哎，怎麽就失憶了呢，倘若她不曾失憶，又豈會眼睜睜看着自家落得那樣的下場……”

“你是說——”那人忽然轉過頭來，“憑她能解救陸家逃出此境？”

“啊？”

聽他這麽一說，張平不由愣住，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潛意識委她如此大任，他不由問自己她有那麽大的能耐？旋即覺得遺憾，倘若她是個男兒……也許可以當此大任，只可惜，她是個女子。

“怎麽可能呢。”張平遺憾的搖頭。

對面的人卻開始深思起來。

——

馮婆子的房子被縣令盤下來的消息，不過幾個時辰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河西村，由于知道細情的人沒幾個，消息被越誇越大，有人口口聲聲稱縣令花費巨大，才堵住馮婆子的獅子大開口，在聯想馮婆子平日裏的為人，更是确信不已。

眼饞嫉妒的人不在少數。

當日傍晚，馮家就來了不速之客。

“你咋來了？”馮婆子看到來者晃了下神，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她死去男人的親姐姐，陳慶翠。

“俺咋就不能來了？”陳慶翠比馮婆子長三歲，高高的颌骨，又黑又胖，巡視一圈，看到陸灼華和張翠蓮愣了下：“這都是誰？”

“遠房親戚。”

“你還有親戚？”陳慶翠不是第一天認識馮婆子，根本就不信她的話，繞着陸灼華和張翠蓮兩人轉了一圈，不由贊道：“這個長得好，這個……勉強也還行，你從哪兒尋了兩個這麽水靈的丫頭？”

馮婆子眉頭緊皺，卻沒言語。

“你倆都多大了？許配人家沒有？”陳慶翠完全不在乎馮婆子的态度，拉住陸灼華的手，态度和藹了些。

陸灼華抽回手，冷聲道：“嫁過了。”

“啥叫嫁過了？”陳慶翠不願意相信事情如同自己所理解的那樣。

陸灼華卻絲毫都不在乎，認認真真的解釋道：“就是我已經嫁過人了，不過夫君死了。”

“……”陳慶翠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陸灼華，又看向馮婆子，俨然如見了鬼一樣。

瞧她那副樣子，馮婆子倒是忍不住撲哧樂了。

陳慶翠這才醒過神來，臉色異常難看的道：“聽說縣令大人看上了咱家這房子？”

果真是為了房子而來，馮婆子冷哼：“這房子就是白送人家人家都不會要，人家要的是地皮。”

“地皮？怎麽要的是地皮？那這房子怎麽辦？不過這房子都漏雨也住不了人了，可……哎，真是可惜了。”

陳慶翠碎碎念，過了會兒突然問道：“你開了多少銀子？”

就知道她是沖着這個過來的，馮婆子似笑非笑的看她道“你覺得這房子值多少銀子？”

“少說也要一百兩！”

“一百兩？你還真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