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往事風雲6

日子倒也過得好生悠閑。除了好幾次惜辰在陪她的時候被通報，說寒竹徑舊疾又犯。每每這個時候，惜辰都有些為難，冷千雲則是一臉大方地，“沒事，去吧，看看她怎麽樣。”

不再吵鬧着要他留下，也不再無理取鬧動不動便發脾氣。只是笑着，“我沒事。”

沒事才怪！

她是懂事了許多，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再懂事，心裏的想法還是不會改變的。

寒竹徑你這個妖女，你使這些下三濫的手段給誰看呢！

生氣歸生氣，只是這些脾氣不會再随便發了。有些東西，自己還是要隐忍的。

…………

冷千雲照舊每天偷偷往千雲殿跑，在那裏度過一個又一個悠閑的午後。那裏還是依舊的草木茂盛，枝葉風過搖香，滿眼傾城色。

那天的雪山，起了一場百年難見的大霧。

躺在那棵巨大的樹上，閉目養神。然後，便是一句驚呼，“千雲姑娘，出事了！”

冷千雲睜開修長的眼，垂眼看了看那個一直跟着惜辰的白面青年甫軒，沒理會，繼續閉眼，悠閑地曬着太陽，舒服地吹着風。

“千雲姑娘？”甫軒不樂意地再提一句。

“嗯，知道了。”冷千雲繼續養神，淡淡地答了一句。

秀氣白皙的甫軒極其不悅地，“千雲姑娘，這件事，跟你有關系。”

“我自然知道，從我回來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猜到了我會出事。”極其平淡的語氣，混着冷千雲要笑不笑的臉色，極其刺目。

甫軒一時間愣住，這個冷千雲似乎真有那麽兩把刷子，她一開始就猜到自己要出事，竟然還敢這樣往槍口上撞。那這樣回來到底要幹什麽？就是為了回來看看師父？

冷千雲淡淡地摘了一片葉子往鼻子上輕輕湊了一下，吸了吸那若有若無的香氣，有些悵惘地，“這次，他們又會用什麽方式來讓我滾？”

甫軒有些黯然地看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說吧，我保證不對你動手！”

“冥殿的還顏珠……”

“嗯？”冷千雲跳下樹，看着他，半眯着眼，一臉迷茫，笑笑地，“嗯，還顏珠？”是疑問，更像是肯定。

“咳咳……是……是……”甫軒被這眼神看得吓了一跳，有些恍惚，她的眼睛裏藏着一些漂亮純潔的東西，看上去也……如果，她不是臉部殘缺奇醜無比就好。

“那你是來找我是……叫我趕緊躲？”冷千雲揚眉，從她微眯的眼睛上可以猜出，她在笑。

“這……這……”

“還是惜辰要你帶我過去，不要違背老不死的們的旨意？”嘴角間繼續揚起着淡然的笑，眼神裏卻是冰涼的冷意，看得讓人心寒。

“大，大人……師傅，師傅會……護着你……”甫軒突然有些難過。其實這些年他其實看得很清楚，冷千雲并沒有做過什麽錯事，不過是平時恃寵而驕了些，算不上大惡，雪山這些年來之所以她臭名昭著，完全是寒竹徑大人的推波助瀾。

他跟着惜辰做事，這些其實也看得清楚。

她雖然脾氣不好，可是她從來沒有架子，從來不做作，從來愛哭哭愛笑笑。

冷千雲吧，其實人還是不錯的。

是冷千雲，不是千雲大人。

她又要被變着法子受罰嗎？一個女子，受完火刑後，又遭受那麽多苦難……呃……

貌似自己今天想得太多，這本來不應該是師傅擔心的嗎？

甫軒小朋友抱着劍跟在她後面，冷千雲臉上一直是視死如歸的表情。過一會兒，又是淡淡地問了一句，惜辰就只有那一種意思嗎？真的是沒有想要我趕緊逃嗎？

冷千雲直眼瞄着他，一臉可憐相。不過遮着面紗，甫軒看不見。不過有這樣的眼睛直視着，嗯……有點，有點……瘆人！甫軒想了很久想到這個詞。

冷千雲自然知道她自己不得人喜歡，不過這甫軒的反應也太大了吧！呃……他往後退了好幾步幹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你娘的，漆燭當時對你千雲大人那麽如饑似渴，你千雲大人也沒有像你這樣可憐兮兮地抱着劍一臉哭相好吧！

你那要哭不哭的樣子跟誰學的？你惜辰師父就是這麽教你的？你這麽膽小如鼠不是丢你惜辰師父的臉嗎？于是她轉身一把拉将住那貨，笑嘻嘻地，“小甫軒，你不用害怕，我真的那麽吓人嗎？”

甫軒哆嗦了一下，“千雲大人，貌似，我比你大，所以……”

“所以不是小甫軒是嗎？”

“嗯……嗯嗯……”有點結巴。

“那我要叫你什麽？甫軒哥哥？”

“別別……不敢不敢……”甫軒頭搖的像撥浪鼓，不，不，你這樣叫師父會殺了我的！

“什麽敢不敢的？……甫軒哥哥！”冷千雲冷不防地喊叫出來，立刻引來一大批侍衛。十步之外便是玄金樓，那群人在這裏等了很久了。

冷千雲挑釁地看了看站在高高石階上的紫衣王者，揚着眉毛，很是桀骜地，“呦，惜辰王也來了？呀，這旁邊是誰？杏眼嫩膚的，不是久居閣樓，虛弱已久面色焦枯的聖女大人寒竹徑麽，也好久不見！”

媽的，對着外面的人說你湯藥不離身面容枯槁，你現在面色姣好，紅唇飛揚，還精心打扮的，你特麽真是心病已久！

寒竹徑眼睛并不在她那兒，只是看着遠方，面容冷峻，神色荒涼，理也不理她。看上去很凄涼，真的很凄涼，看來喪子之痛，你還是記挂着……

我呸！你凄涼，你荒涼，你荒涼你還特地出來，你還有心思害我，你還有心思睜着眼睛說瞎話！還顏珠那件事，不是你幫着星如雨幹的嗎？不是你覺得她蠢我慫偷不了，要幫姐妹一把……姐妹……或者，這才是最諷刺的吧。

有些心酸，有些悲涼，那個人……那個人，他……也信了？為什麽他也要相信還顏珠是我偷的打散在人間？為什麽，為什麽？

惜辰在看着她，眼睛裏是若有若無的悲傷，他走下來，站在她面前，有些難以啓齒，“千雲……”

“是我幹的，不用問了。”她默默轉過頭去，不願意再看他一眼。他還是這樣，這些年，他到底是以什麽心态來護着她的？她确實任性，可是，她什麽時候瞞過他什麽事？她并沒有偷過那東西，她沒跟他說過，那便是她真的沒做過。

她同樣沒有說是寒竹徑幹的，因為，沒有人會信。

此刻，她更不會哭喊，因為，那只會讓人看她笑話。

幽幽地往上瞄了一眼，閉上眼，長長嘆了一口氣，“是我做的，随你們處罰。”真的好累，真的好累，突然，不想待在這裏，甚至覺得，地魔宮也比這裏好上一萬倍！

至少，沒有人，這樣排斥她。

她到底是造了什麽孽，他娘的！

大步流星，跨進玄金樓的大殿裏，對上長老們那渾濁的老眼，桀骜地笑着，“長老有何指教！”當然，她的笑老東西們看不見，那一層面紗嚴嚴實實地将她的臉遮住，并且顯得臃腫，看上去奇醜無比。

“丫頭，你還嘴硬，你知不知道還顏珠多重要？沒有這個，很多靈獸休不了人身，永遠只做獸身，這其中利害你不知道嗎？！”

“啊呀，我真不知道！這麽重要啊？”冷千雲繼續桀桀地笑着，眼睛裏是莫名的挑戰，“要是這麽重要，為什麽它丢了十年你們才把這比舊賬翻出來？看管還顏珠的人呢，誰呀，誰看管的還顏珠？！！！”眼角撇上寒竹徑，一陣厭惡。

“你……你還強詞奪理！”地方長老結結巴巴地指着她罵，“丫頭，你太強詞奪理了！什麽還顏珠丢了十年，明明是你回來徑丫頭才發現丢的，你……你還……”

“強詞奪理個屁！你娘的，你這老不死的也太好騙了，那賤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你腦子……”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惜辰喝斷，“千雲，不可以對師父不敬！”

冷千雲閉上了嘴，沉默地低下頭。

有些護着她。惜辰對着師父恭恭敬敬地，“師父，千雲她……”

話還沒有說完，便是花棋的一聲驚呼，“竹徑大人，竹徑大人！大人你……”

随後是人群的驚呼，“竹徑大人暈倒了，竹徑大人你沒事吧……”

冷千雲有些泛嘔，這個女人，真的很惡心。裝，裝，真特麽希望你有天會真的這樣，要死不死的！

惜辰面色尤其難看，撥開人群，打橫抱起那個絕色姑娘，快步朝着藥堂走去。臉色是凝重和無奈，看不出心疼。冷千雲冷冷地笑了。

接着，又被打入冰牢。

靜靜地坐在那個熟悉的角落，心裏一陣厭煩。無語地躺在兔子柔軟的肚子上，磕着從藥堂裏帶來的瓜子，嘎嘣嘎嘣的，滿嘴香氣。

是瓜子，是用藥水泡過的瓜子。她不愛喝藥，惜辰便用藥水泡着瓜子炒給她吃，又給她包了好幾包麥芽糖。從地魔宮逃回來，全身并沒有好全，劇烈的扯動，還是會鑽心地疼！

兔子閉眼睡覺，懶得理她，這樣四仰八叉的，什麽樣子？！還說自己又漂亮又文雅，我還真沒看出來！一臉鄙視。

一聲鋒利的開鎖聲打破這長久的寧靜。惜辰俯下身将長袍披在她身上，冷千雲一腳踢開，舉起手便是一巴掌。

再是，手腳并用，如碎花一般的拳頭，瘋狂地落在他的身上。惜辰垂着眼，不吭聲。或者，這樣會讓自己心裏好受些。只是或者，真實情況，誰知道呢？

她要走了，她要走了？是自己請求的，是自己為了她的安全将她放下山的。千雲，我并不知道為什麽他們總是要置你于死地，現在我要做的，只能是送你離開這是非之地。

對不起，我沒有那個能力保護你。

冷千雲淡漠地看着他，突然冷哼。

“惜辰，我原本覺得，我退一步，我們便可以很好地回到從前，可是，你不答應。在地魔宮，我好恨好恨你，恨你對我不信任，恨你對我聽之任之。回來找你，我竟然可以不計前嫌，不在乎你的離開，不在乎你的背叛，不在乎你偎在你膝上的不是我。我以為，我的退步，可以換回來我們從前親密無間的日子。現在，我很肯定，是我錯了。

“甚至，我想問你，那些年你對我近乎完美的寵愛，究竟是什麽原因？

“你，有沒有很愛很愛我？

“像我很愛很愛你一樣，可以背叛自己的原則，背叛我原來說的，一生，只要一份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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