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狼與狽

二是一門學問。

能二得如此清新，如此自然，如此楚楚可憐，更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就算是顧惜朝，面對着這麽個天然二的南宮姑娘也無奈了。

燕南飛樂得看笑話，他早就看葉開不順眼了。

故事中燕南飛原本就聯合了明月心打算要算計傅紅雪，可如今顧惜朝的身邊跟了個武功高強機警敏捷的葉開，又添了個南宮世家的大小姐，實在是太麻煩了。

如此一來燕南飛自然樂得在這趟渾水中摻和摻和，最好鬧得他們不歡而散，只有顧惜朝一個人跟他去赴約，如此一來才方便他們下手。

顧惜朝一行四人歇在客棧裏，這一天下來，燕南飛對顧惜朝可算是分外熱情，他又招來了他的女弟子們，簡直是将顧惜朝圍在他身邊，葉開和南宮翎一句話都插不進來。

也不是插不進來，而是沒地方置喙。因為燕南飛能陪顧惜朝下棋，而另外兩人卻不善此道。

“想不到你竟然下得一手好棋。”燕南飛東南角被顧惜朝圍了起來，損了幾個子兒，棋盤上頓時顯得頭重腳輕了似的，竟是被白子大軍壓境！

顧惜朝惬意的看着面前女子泡着茶，“報父仇，不只要有蠻力。”

燕南飛擡眼看他，點點頭，“不錯。令尊武功蓋世，絕不可能憑一人之力就能殺死，必然用了奸計。要想報仇，不只要有蓋世武功，還要有謀略在心。這樣看來，去會一會明月心就更有必要了。”

顧惜朝倚着椅背，看那清亮的熱水澆在了杯蓋上，滾水燙杯，雖然還未曾聞見香氣，但茶意卻仿佛已經浸進心肺。顧惜朝為了扮演傅紅雪，不得不整天板着臉，裝出一副沉重蕭殺的模樣，幾乎快要忘記當年吟詩作賦談詩論賦的日子了。如今看着美人泡茶，不由得放松了下來。

他側過頭看了一眼仍然琢磨着如何走下一步的燕南飛，臉上的表情可謂是雲淡風輕。只是心裏卻并沒有那麽惬意。

燕南飛為何如此關心他的仇？他突然出現，帶來了些若有似無的線索，又要引他去見明月心，究竟是何用意？顧惜朝看人雖不是十拿九穩，但也八|九不離十，他擡眼看了一眼燕南飛，心中明鏡似的，這個人絕對算不上純善之輩。只是不知道他懷有什麽目的罷了。

燕南飛似有所感，擡起頭對上了顧惜朝的視線，只見顧惜朝的臉上線條柔和了不少，竟帶着些溫潤之氣，不由得也朝着他微微一笑。燕南飛看向正在泡茶的女弟子，“為傅公子斟茶。”說完，便對顧惜朝道：“你為我療傷，身體還虛弱，咱們還是收了棋盤，別再為它費心思了。”

兩個聰明人先後放下了棋子，一個淡然，一個殷勤，面上和諧美好，心裏卻各存心思。

可是南宮翎卻看他們倆越走越近了！

燕南飛會武功會下棋會彈琴，嘴巴又抹了蜜一樣會哄人，可葉開會什麽，葉開除了武功還拿得出手，就只會死皮賴臉！

南宮翎扒在大屏風上，偷偷摸摸的觀察着燕南飛和顧惜朝的進展。

他們倆既不通音律，也不曉得啥下棋。葉開是個大男人，不愛那些磨磨唧唧酸溜溜的玩意，南宮翎雖然是個漂亮妹子，可是從小就被南宮世家培養着，從幾歲開始就修習天女飛絲，根本就沒功夫學那些。倆人插不進嘴，又被燕南飛刻意疏遠，就只能被擋在屏風外了。

倆人孤零零的坐在小圓桌旁，只聽見隔壁熱鬧非凡，絲竹談笑之聲不絕于耳。雖然顧惜朝很少開口，但燕南飛卻是個很會說話的場面人，把氣氛搞得好的不得了。他出手又闊綽，就連店老板都來賠着笑給他請安。

南宮翎恨鐵不成鋼的瞪葉開。

葉開滿臉菜色，“你瞪我做什麽？”

“哼。”南宮翎苦悶的趴在桌子上，“你看那個燕南飛，長了顆七竅玲珑心把傅紅雪都迷住了，你呢？你就不能反将他一局嗎？”

“你別又胡說！傅紅雪他樂意被誰迷住就被誰迷住，管我什麽事？”

南宮翎的眉毛都快豎起來了，“你騙人，你明明喜歡傅紅雪，你還否認！”

屏風的另一邊，燕南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顧惜朝，輕身一躍，站在了屏風旁邊。顧惜朝的臉色忽白忽紅，燕南飛雖然耳朵貼在屏風上，可一雙眼睛仿佛黏在了顧惜朝的臉上。

顧惜朝用力抿了抿嘴，尴尬的站起來擡腿便要走。

燕南飛長臂一伸，一把拽過了他，手下稍稍用力硬是将顧惜朝留在身邊，強迫他聽牆角。

便聽那邊葉開剛反駁，南宮翎便像沖鋒槍似的突突突，把葉開那點丢人事全都抖摟出來了：“你男扮女裝的時候還和我坦白過呢，說你喜歡傅紅雪！現在傅紅雪和燕南飛打得火熱，你怎麽不上呀！你為了給他療傷沒了大半功力，上次比試差點輸給我，結果呢，他連一點好都不念你的！”

燕南飛的眉毛猛地一挑，挑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顧惜朝，緩緩搖搖頭，仿佛在說：啧啧啧，看不出來你這麽風流啊。

顧惜朝臉上說不出是什麽表情，手中一用力，便要掙脫開他，兩人便先較起了勁。燕南飛怎麽肯放過這麽有意思的機會，若是能把事攪大了鬧得顧惜朝容不下葉開，豈不是妙事一樁？他順着顧惜朝的手盤上了他的手臂，故意揚聲說道：“不如奏一曲《鳳求凰》，傅兄必定喜歡！”

南宮翎被燕南飛的聲音打斷了，她埋怨似的擰了一下葉開，拽着他的袖子就要往隔壁拖，“他們都鳳求凰了，你還傻呆着！你如果不喜歡傅紅雪，為什麽對他那麽上心，他随口一句話你就當成聖旨。別說什麽兄弟情義，鬼才信你！”

葉開被她說得手足無措，奈何南宮翎還要去鬧，拽着他就不松手。葉開窘得臉都紅了，生怕鬧到顧惜朝面前丢了面子。

僅隔一個屏風，顧惜朝的臉也漲紅了。他為了救燕南飛耗費了不少功力，雖然他的內力二合一十分強大，但他卻不願意洩露出去。再加上燕南飛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顧惜朝竟根本掙脫不開！

雖說雲天之巅将滅絕十字刀評為天下第一刀，可燕南飛也是天下第一鞭，武功也是不弱。兩人徒手相鬥不相上下。燕南飛早年外家功夫也學了些，他天性狡詐，其中便有最難纏的金蛇纏沾手，這順藤摸瓜的功夫練得極好，沾上了手腕胳膊便跑不了，纏上了胳膊便能爬上肩膀。狡猾得不得了。

他們兩個偷聽得也差不多了，燕南飛見顧惜朝臉上又氣又惱，便沒了顧忌，兩只手便如蛇一樣纏到了顧惜朝的胳膊上，反倒顯得顧惜朝捉膝見肘般的狼狽。顧惜朝自然不想此時暴露，可燕南飛卻好像故意和他對着幹一樣。

“嘭”的一聲，屏風倒了。

葉開正被南宮翎拽着，屏風一倒頓時驚得瞪大了眼睛，只見燕南飛的手我在顧惜朝的手臂，顧惜朝狼狽得臉都漲紅了。

南宮翎張大了嘴，過了好一會氣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一把推開葉開哭着跑了。

顧惜朝氣得眼裏冒火，用上內力一震，将燕南飛的雙手震開。他理了理衣袍，斜着眼睛瞪了一眼葉開，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燕南飛兩手往身後一背，臉上笑容實在惬意，看也不看葉開一眼，轉回身坐在椅子裏，“将曲子奏完！”

在旁侍候的紅扇走到了燕南飛的身邊，見葉開和南宮翎都跑了出去，才低聲問道：“公子，您意在逼走葉開和南宮翎，但……您剛剛的做法，會不會連傅紅雪也一并得罪，逼得他也疏遠公子？”

燕南飛的表情微微一怔，随即斥道：“我……自然有我的計較，還用不着你來過問。”

紅扇一驚，立刻跪倒在了燕南飛的面前，“公子息怒，紅扇也是為了助公子能順利完成主上的任務。”

燕南飛陰狠的看了一眼低着頭的紅扇，聲音卻仿若陽春三月般輕柔，“我明白你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