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犯賤

“外頭那個男人到底是誰？”葉開一進房門就壓低了嗓音問道，“他怎麽會知道你是顧惜朝？！”

顧惜朝扶着桌子走到了床邊，盤腿坐了下來。

葉開窩了半天的火了，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的轉悠着，突然走到床邊一把扣住了顧惜朝的肩膀，“你騙我！你還說你是宋人，結果人都找你來了，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顧惜朝仍舊閉着眼睛，只是低聲說道：“我是宋人，信不信由你。”

葉開猛地轉過身瞪着他，“呿，你神神秘秘的誰知道你是哪的人。你就是看我好欺負！還什麽妻子……你連親都娶了！”

顧惜朝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這人說話簡直是不可理喻。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要說些什麽，卻又閉上了嘴，冷冷一笑，說不上是嘲諷還是什麽。顧惜朝剛打算開始運功，突然就被扶住了背，只感覺到背心貼了一雙手，綿綿不絕的內力湧入體內，頓時一種暖意溢滿全身。

顧惜朝連忙疏導着葉開的內力融入經脈，忍不住分神開口道：“你也受了傷。”

葉開擰着眉頭，額頭上冒出了些虛汗，咬牙切齒的答道：“爺心情不好，少廢話。過後找你算賬！”

顧惜朝冷哼了一聲，卻忍不住笑了笑。當即便凝神療傷，再無旁骛。

在武俠世界裏，療傷實在是家常便飯。從遍尋奇珍異草費勁千辛萬苦制作解藥，到運功療上七天七夜的傷，再到後來主角随手掏出個泥丸子就說是神馬神馬靈丹妙藥能起死回生。

等輪到《天涯明月刀》，只要随便運個功就夠了，就算是能見血封喉的烈焰紅針也能解。其他的傷更是走一趟真氣差不多就全齊了。

在顧惜朝修養的這兩天裏，戚少商也沒有閑着，他正到處走訪打聽着傅紅雪的身世。

卷哥曾說過，顧惜朝此人，猶如蛇蠍。心思叵測，出手狠辣。

紅袍也說過，顧惜朝此人城府極深，未達目的不擇手段。

戚少商知道，顧惜朝是個非常聰明的人，識時務，懂進退，更頑強。所以，哪怕他不信他是通遼的漢奸，也要一路追殺他。被逼無奈時，他也能放下尊嚴感受恥辱。

所以他不信顧惜朝真的死了。

顧惜朝就好比是那路邊的野草，頑強又堅韌，只要有半點的機會，他都不肯放過，只要能活命，他就絕不會死。

無論是死在小巷裏的獨臂屍體，還是如今這個傅紅雪的身份，都只是金蟬脫殼之計！

可戚少商搜集來的信息卻告訴他，這個人絕無可能是顧惜朝！傅紅雪自小到大生在塞北，師承其父楊常風，再無第二人習得滅絕十字刀法。年紀輕輕因使一手快刀，技驚江湖，從無第二個人與他容貌相像！

戚少商不相信！為什麽毫無關系的兩個人如此相像？！

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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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雪，”葉開笑眯眯的看着顧惜朝，端着碗遞給他，裏頭盛着滿滿一大碗飯，“你多吃點，好好補補。”說完，他暗地裏沖着顧惜朝使了個眼色，示意坐在旁邊的戚少商。

顧惜朝頭皮直發麻，僵着臉接下了碗。

戚少商走了兩天，兩天之後又莫名其妙的跑回來了。想來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勁頭又上來了，不将他這個“傅紅雪”仔仔細細的看個清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顧惜朝暗自打量着戚少商，他板着一張棺材板似的臉，一動不動的坐在桌邊。

與其堵，不如疏。反正顧惜朝的身體确實是傅紅雪的，就連跛腳和癫痫的毛病也一并帶着，不怕他看。只不過就苦了他自己，不得不接着之前南宮翎掉下來的鏈子，一路掉下去才行，不然就真的穿幫了。

葉開端着自己的碗，卻不措眼珠的瞅着吃着飯的顧惜朝，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你就不能對我客氣點麽？”

飯桌上的氣氛頓時微妙了起來，就連南宮翎都受不了了。坐在顧惜朝對面的戚少商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顧惜朝，像是要從他吃飯的動作裏看出些什麽蛛絲馬跡似的。

顧惜朝夾菜的手頓住了，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啪”的一下子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葉開摸了摸鼻子，知道這是惹得顧惜朝發火了，臉上立馬堆起了笑，拖着椅子往顧惜朝身邊挪了挪，往他的碗裏夾菜，“說你一句還就發脾氣了，好好好，我錯了還不行。”葉開搖頭嘆氣，“估計除了我沒人能受得了你的脾氣，誰叫我犯賤呢。”

“是挺賤的。”南宮翎悶頭吃飯，小聲嘟囔了一聲。

“嘿，這就叫情趣。”葉開嘿嘿一樂，瞅了一眼臉色灰敗的戚少商，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說道，“他的脾氣如果不大，我這一天就渾身不自在。”

顧惜朝的臉一會青一會白，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葉開！”

葉開忍着笑轉過頭來看着他，沖着他飛了個眼兒，“紅雪——”

“你……”

顧惜朝心裏咬牙切齒的恨，如果不是戚少商，他根本不會被葉開拿住把柄，更不會被他要挾，在這跟他胡攪蠻纏！他空有一身功夫，卻不敢在此刻發難，誰知道戚少商會不會振臂一呼，帶着六扇門和雷家莊那些人來跟他拼命？

顧惜朝拼命忍下火氣，轉身就回了房間。

南宮翎嘆了口氣，從廚房拿了個盤子出來，撥出了些菜擺在了葉開的面前，不情不願的說道，“還不去哄哄他？要你嘴賤，活該！”

葉開好歹也是個男人，還是很在意面子的，更何況是當着戚少商這麽個情敵的面。可南宮翎卻是個貼心的妹子，連臺階都替他鋪好了。“我們翎兒妹子不止貌比天仙，更善解人意啊。真是大哥我的貼心小棉襖啊！”說完就拿起飯菜追着顧惜朝去了。

周婷看着他走了，忍不住敲南宮翎的腦門，“我還真佩服你啊，上趕着把人往外推，你還真是心胸開闊。”

“我哪比得上婷姐姐你，三大碗飯都吃下去了，我還以為你會為了傅大哥吃不下飯呢。”

戚少商臉色比死人還難看，桌上的飯菜一口都沒動。

他剛要站起身，便聽見南宮翎叫他，“戚大俠難道不好奇他們會說什麽？”

戚少商的話哽在喉嚨裏，南宮翎的這句話無疑是把他逼到了絕處，即便他真的想去蹲牆根，也再沒那個臉去偷聽了。

“戚某……告辭了。”戚少商拱了拱手，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小院。

戚少商的心裏滿是苦澀。

顧惜朝睚眦必報，沒人能輕易戲弄他。戲弄過他的人，他必定百倍還之。可葉開卻能那樣親近的調侃他。

南宮翎很天真很無辜，她真的只是想問問戚少商願不願意結伴一起去偷聽而已。

葉開追着顧惜朝去了，門也不敲，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葉開是個敞亮的人，不拘小節，所以從不掩門。顧惜朝卻把自己比作小人，小人常戚戚，所以非得随時随地都把門關上才踏實。

顧惜朝看了一眼推門就進來的葉開，皺起了眉頭。

“真生氣了？”葉開把飯菜放在桌上，搬了個凳子坐到了顧惜朝的旁邊，壓低了聲音說道，“我這不是為了騙過戚少商，不得已的嘛。”

顧惜朝悚然一驚，“關門！”

葉開腆着臉趴在了桌邊，湊到顧惜朝旁邊瞅着他，“這個……關門不太好吧？”

顧惜朝一愣，關門有什麽不好？

葉開一臉暧昧的說道：“屋子裏就我們兩個人，關上門容易招人非議的。”

顧惜朝一口氣噎在喉嚨口，上不來下不去的難受。他知道葉開又要開始胡言亂語了，想躲開他，可躲開了反而顯得好像真有些什麽見不得光似的。

葉開這點小心思，顧惜朝早就察覺到了。只不過葉開這種表面開放實則對感情格外認真的人，他見得多了。而那種拿着調笑當習慣的人，他見得更多。他眼睛一轉，說道：“也好，免得損了葉大俠的清白，我豈不是要負責不成。”

葉開的眼睛瞬間瞪得鬥大，根本沒想到顧惜朝竟然會和他開玩笑。

顧惜朝見葉開不再說話，知道自己将計就計的計策生效了。對付葉開這種嘴賤的人，就要練就一身臉不變色心不跳的功夫，他覺得自讨沒趣了，自然就不會再調笑他了。

顧惜朝剛要開口把這茬給岔過去，葉開忽的就湊了上來，顧惜朝心裏突地一跳，沒來由的就有些發慌，連忙看向還敞着的房門。

葉開湊得很近，幾乎快要貼上去了，他看着顧惜朝微側着的臉，用極輕的聲音問道：“我問你，那個戚少商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開早不問晚不問，偏偏挑戚少商在的時候問。“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顧惜朝心裏頓時竄起了火，擡手就要搪開他。

“你還要我怎麽信你？！”葉開一個擒拿手使出來扣住了顧惜朝的手腕，壓低了聲音質問：“你是顧惜朝不是傅紅雪，耍得我團團轉，我認了。你說你是宋人，我也信了。可現那個戚少商都找來了，難不成等你七姑八大姨都來了，你才肯說實話？！”

顧惜朝急得直想去堵葉開的嘴，他猛地抽出手來，就要跟葉開動武。葉開的武功不如他，根本抓不牢他的手。

可葉開還有絕招——

葉開亮起嗓門，方圓二十米之內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你再不乖乖聽話我就叫了啊！”

顧惜朝的眼睛頓時瞪了起來，“好啊，有本事你就叫啊！”擡手就要把一身的功夫用到葉開身上。

葉開一看他真要動手，索性死皮賴臉的往顧惜朝身上貼，街頭潑婦撒潑耍賴的招數都用出來了，“你打死我吧，反正你武功比我高，要打你就別留情！”

顧惜朝用足了力氣，一把推開葉開，伸手一掀便把他掀翻在了地上。顧惜朝心裏氣不過，擡腳踹了上去！

葉開悶哼了一聲，順勢往旁邊一閃，驚得瞪大了眼睛看着顧惜朝，“你謀殺親夫啊！”

顧惜朝咬牙切齒的笑了起來，“弄不死你我就不姓……我就跟你姓——！”他擡起腳，照着葉開的胸口就踩了下去，那表情、那眼神都變了，像是要拼個你死我活。

葉開連忙接住了這一腳，索性把顧惜朝的腳抱在了懷裏，他右手往上一掏，使出了江湖第一賤招：“猴子偷桃！”

顧惜朝一驚，側身就要往後躲，可他的腳還被牢牢按在葉開的懷裏。他現在的武功确實比葉開高多了，可他又不能真的下狠腳，這樣一來他這個高手反而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眼看着葉開的手往自己下面爪了過來，顧惜朝再顧不得那麽多了，身子一擰一倒，就着葉開抓着他腿的手，直接後背朝下壓在了葉開身上！

葉開像是料準了顧惜朝的招式，在他擰身的時候就已經放開了他的腳，不但沒被他砸個滿眼冒金星，還将人飽了個滿懷。葉開用力一翻，兩人便倒了個個兒。葉開壓在顧惜朝的背上，“你放心，我可舍不得把你便宜給那個戚少商。”

顧惜朝這回是真的氣着了，大吼道：“葉開！你別太過分！”掙出一只手來就要撐着地起來。葉開怎能讓他如願，伸出手就在顧惜朝的咯吱窩撓了兩下。

顧惜朝渾身一顫，忍不住低聲叫了起來，登時洩了氣又趴了回去，臉紅得快要滴血了似的。他顧惜朝出江湖到現在，還沒被這樣戲弄過！氣得顧惜朝血都往腦子裏撞，胸口悶得床不上氣來直想吐他一臉血！

葉開牢牢将他壓在身下，低着頭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顧惜朝，遲早有一天，我要你老老實實原原本本的把你那點小秘密都給我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