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元旦假期之後的倪喃每天輾轉于各種考試,她白天在別墅的時間很少,工作日的時候有吳俪蓉在,更不需要她做些什麽。

跨年那天晚上,總歸是鬧得有些不愉快。

時卿最後的問題,倪喃沒答。舊時光獨家小說

正在氣頭上,她确實是被這突然抛出來的問題問懵了,而且,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以後那麽長,誰又說得準。

倪喃不會輕易做承諾,何況對方是時卿。

那場精心準備的煙花到底是沒看完,倪喃現在還記得當時時卿的模樣,是深沉的,也是克制的。好像但凡倪喃說出一句哄騙之詞,時卿就能将她活活掐死。

分明是五彩斑斓的跨年夜,煙火之下的倪喃卻仍是形單影只。

熱鬧的餘溫退去後,倪喃還沒離開的意思。她獨自在那個掉滿煙花筒的木臺上坐了很久,臨近的幾棟別墅好像還在享受跨年的喜悅,煙花不停歇,在夜空綻放了一次又一次。

新年伊始,開了個惹人不快的頭。

整整一個考試周,倪喃和時卿幾乎沒見過面。倪喃早出晚歸,全身心投入到期末上。至于時卿,那是之後才有時間考慮的事。

然而變幻無常好像才是生活的本來面目,荒誕從來不會提前和倪喃打招呼。

徹底結束考試的那天,學校裏到處都是提着行李箱去車站機場的學生,寒假來臨的喜悅早就沖散了期末的壓力和郁悶。

可對于倪喃來說,假期才是真正的噩夢來源。擁擠的鳳頭巷,黑得看不見光的小屋,還有時不時會上門催債的債主。光是想想,倪喃就覺得頭皮發麻。

她拿着包往地鐵站走,還沒到地方,兜裏便傳來手機的震動聲。

嗡嗡的叫嚣着,響動從口袋蔓延到全身,頗有種毀天滅地的架勢,倪喃很難不反感這種逼迫感。

在對方就快要自動挂斷的時候,倪喃終于按了接聽鍵,她連來電顯示都沒看,滑了手機屏幕就把聽筒支在耳側,語氣裏滿是不耐煩,“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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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接起電話,便聽到聲刺耳的辱罵,伴随着小孩子的哭喊,顯得混亂不堪。

“喃喃啊!你在哪兒呢!快回來吧,你家出事兒了!”

就像是有盆冷水突然從頭頂澆下,讓倪喃瞬間清醒,涼意從頭到腳。

倪喃到家的時候,院子門口圍堵着一大群人。三三兩兩結成伴,探着頭往裏面看,邊看還邊說着些閑話,對着裏面的人指指點點。

不知道的,估計還以為裏面搭了間戲臺子。

還有着些距離,倪喃便已經聽到不入耳的咒罵聲,夾雜着孩童的哭鬧。

“讓一下讓一下!”倪喃拼命穿過人群,硬生生地往裏頭擠。

有認識倪喃的,還興沖沖地和旁邊的人交頭接耳,偷瞄着倪喃不知在說些什麽。耳語了半天,多是搖了搖頭,然後再發出聲深長的嘆息。

那樣子,看上去像是在可憐人。

不過都是這鳳頭巷的小蝼蟻罷了,卻硬要分出個高下來,顯得自己有多與衆不同。

終于擠進院子,倪喃才看清楚全貌。

晾衣杆掉了一地,水盆歪七扭八地扔在地上,還有肥皂盒和沐浴露,入目所及一片狼藉。倪志成正和一個女人對罵着,若不是被膽大的人攔着,幾乎要動起手來。

女人看起來五六十歲,黑黝黝的臉,頭發短,胡亂地綁在腦後。她還領着個孩子,不大點兒一小孩兒,就坐在地上哭,鼻涕眼淚和口水糊了一臉,又稀稀拉拉掉在衣服上。

小孩兒拽了拽女人的衣服,女人便從兜裏抽了張紙,随意給小孩兒抹了把。抹完便繼續罵,甚至也哭喊起來。

“我命苦啊!怎麽就聽信了你這個王八蛋的話!”

“倪志成你個老畜牲還我錢來啊!”

女人的叫嚣尖利,甚至比孩童的哭聲還要刺耳。

倪志成超那邊吐了口,“我呸!你這老東西要點臉!當初說賺錢可是你主動要去的!現在那玩意兒崩盤賠了錢還要怪在老子頭上!”

“老不死的東西還他媽帶個小崽子來老子家鬧!給你錢你他媽有命花嗎!”

兩個人一個罵得比一個難聽,粗俗惡劣到讓倪喃覺得惡心。

突然,女人看見了站在一邊的倪喃,猛地就朝她撲過去,一把扯住倪喃的手腕,“看看看!這不你那有能耐的好閨女嗎!”

女人又哭又叫,竟然沖着看熱鬧的人喊起來,“大家都來評評理啊!這畜牲有錢供她閨女上大學,還來坑害我們這些窮苦人家的錢!”

“真的沒天理了!我真是命苦啊!”

女人的手勁兒極大,掐得倪喃立刻起了層紅印,奈何還掙不開,像個醜角似的被人擺在臺上供臺下的看客審視。

被人攔抱住的倪志成張牙舞抓地想要厮打上去,奈何身後的人攔得緊,一直說些勸阻的話,倪志成便只能不停咒罵着解恨。

似是還覺得不夠混亂,女人給那孩子使了個眼色,他便突然沖上來抱着倪喃的腿,眼淚蹭在倪喃的褲腳上,哭得比剛才還大聲。

耳邊的哄鬧幾乎讓倪喃的腦子炸裂,手腕上痛感強烈,胸腔的憋悶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發出來。倪喃的指尖狠狠攥進掌心裏,每一根神經都要瀕臨崩斷。

她閉了閉眼,鼓足了胸腔內最後一口氣,突然尖叫出聲,“都閉嘴!”

猛烈的爆發讓周圍的人都吓了一跳,齊刷刷看向那個被一邊一個撕扯着的少女。她臉色慘白,眼神卻莫名銳利,沒有一絲生氣。

女人瞬間噤了聲,粗喘着氣看向倪喃,就在她準備故技重施的時候,倪喃突然猛地甩手,将她和那孩子都甩了開來。

“不是想要錢嗎。”倪喃看着女人,冷笑了聲,“行啊。”

下一刻,倪喃突然揪住女人的衣領,扯着她就往那間破屋子走。

也不知道這小姑娘哪兒來的力氣,女人一路趔趄,脖子幾乎喘不過氣來,被迫向下壓着腦袋,顯得狼狽不堪,嘴巴裏卻還是不停,“打人了打人了!”

到了門口,倪喃松了手,然後在女人背後狠推了一把。

“去啊!你能找到什麽東西就拿走啊!去啊!”

倪喃幾乎是歇斯底裏,眼睛都脹得通紅。

本想着來要點錢,拿他們家這破爛東西做什麽,又賣不了幾個錢。女人捂着胸口喘氣,細長的眼睛眯起,卻是不敢再哭喊了。

“好啊好啊,老畜牲又生了個小畜生!”女人扶着牆,好像不要到錢就要賴在這兒不走。

倪喃面無表情地拿出手機,“報警吧,誰欠誰的,警方說了算。”

“诶诶诶!”見倪喃要報警,女人趕忙撲了過來,“報、報什麽警!警察來了就能還錢?”

周圍聚集了更多看戲的人,倪志成也不想讓倪喃鬧大,嚷嚷着,“報什麽警,挂了!”

一切聲音倪喃都置若罔聞,她笑了聲,“錢是還不上,倒是能把你這個潑婦帶走,告你個私闖民宅加擾亂治安應該不成問題。”

女人沒什麽文化,一聽要報警就犯了怵,倪喃口中那些治安雲雲更是唬住了她。

“別報警別報警!我走行不行!”

沒幾分鐘,女人便帶着哭鬧的小孩兒溜之大吉,獨留下看戲的散客和尚在咒罵的倪志成,他竟也不覺得丢人,好似還在為這場罵戰中“勝利”而沾沾自喜。

那些指指點點反倒成了他自信的資本,盡管是背對着,倪喃還是感到無數道火熱的目光朝她看過來,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供人調笑着。

倪喃渾身仿佛被人抽了骨,疲憊得好似馬上就能癱倒過去。

她扭頭看了倪志成一眼,那人跟沒事兒人一樣對着別人吹噓,嘴巴裏髒話不停。

沒了熱鬧,圍觀的人群也慢慢散開。這樣的事在鳳頭巷并不少見,多一樁少一樁沒什麽區別。

腦袋暈得厲害,倪喃撿起掉落在門前的簸箕,把它立在一旁,然後強撐着最後一絲力氣走進了房間。

“砰——”一聲,門被狠狠甩上。

屋子裏很暗,空氣裏有股濃重的煙味兒,嗆得人眼淚幾乎要冒出來。桌子,沙發,到處都是倪志成丢得亂七八糟的衣服。客廳小桌板下面,瓜子皮和黃色煙頭扔了一地。

倪喃走進她自己那間小屋子,關了門。

這裏還是她走之前那樣,翻箱倒櫃,狼藉一片。

一到冬天,這處院子就會異常陰冷潮濕,倪喃背靠着門,寒氣直逼人心髒,凍得她幾近顫栗。她深吸了口氣,慢慢蹲下身,整個人蜷縮在一起,指尖攥到發白。

太陽穴處猛烈跳動着,血液上湧,精神近乎崩潰。倪喃把腦袋埋進臂彎裏,不斷吸氣再吐出,重複了好幾次,每次呼氣時胸腔都好像在發抖。

她的臉色慘白,嘴唇卻被咬得發紫。

好半晌,倪喃才緩過來。她扶着牆走到床邊,額頭上全是汗,眼睛幹澀,卻一滴眼淚都沒掉。

已經掉了漆的床頭櫃上倒扣着個相框,倪喃側頭看了眼,伸手拿了過來。

照片上是一個女人,穿着樸素,笑得很溫柔。仔細看眉眼處,倪喃與她有幾分相似。

片刻,倪喃抱着相框枕在了床上,身體縮在床角,被子嚴嚴實實地蓋住頭。

院子裏的哄鬧順着并不隔音的牆體傳來,還有倪志成聒噪粗啞的聲音。倪喃雙手捂住耳朵,發了狠地往裏按。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感到安寧。

倪喃一覺睡到了晚上,後半夜,毫無征兆地發起了高燒。倪志成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走了,估計是又去哪裏喝酒賭錢了也不一定。

他不回來最好,倪喃求之不得。

迷迷糊糊從家裏找出了點感冒沖劑,倪喃喝完後倒頭便睡。徹底睡過去之前,她爬起來給柏易去了條消息。

大致意思是家裏有事,所以請個假,最近就不去別墅了。

臨近春節,家家戶戶都忙得很,就連鳳頭巷這個破地方都有人挂起了紅燈籠。小商販天天在巷子口吆喝着賣瓜子花生,看起來倒是紅紅火火。

倪喃始終在屋子裏待着,非必要不出門。

高燒好幾天沒退,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要不是聽到隔壁小孩兒的哭鬧聲,估計會徹底昏死過去。

醒來後,倪喃煮了碗白粥。她一整天沒吃東西,逼着自己吞下去後,胃裏的不适總算有些緩解。客廳裏有扇小窗子,倪喃被閃爍的紅光迷了眼睛。

旋轉着的燈柱,光線刺眼,忽明忽暗。

倪喃走了幾步看過去,才發現原來是隔壁的兩盞燈籠。黃色的燈芯被兩張紅色的紙糊着,并不好看,還顯得廉價。風一吹,在門前晃來晃去。

栖塢大學考試的時間比較晚,放假後離春節也沒多久了。倪喃在家待了這麽多天,睡得昏天黑地,竟也忘了看日子。

她進了房間,掏出手機看了眼日歷。

還有三天就是就是除夕夜。

倪喃躺在床上,給自己夾了個體溫計。她的手背搭在眼睛上,眼皮子還有些燙。身體很重,胳膊連擡起來都難。

五分鐘後,倪喃拿出體溫計——37.8。

還行,睡一覺應該就沒事兒了。

倪喃雙手撐着床往上靠,滑開微信窗口,界面還顯示在幾天前和柏易的對話框上。

[倪喃:家裏有點事,最近先不去別墅了。]

[柏易:好的。]

[柏易:告訴先生了嗎?]

當時倪喃發了消息就睡,根本沒看到柏易後面的回複。

昨天晚上,柏易又發了條消息過來。

[柏易:倪喃小姐,事情處理好了嗎,如果需要幫助,可以随時聯系我。]

微弱的手機光亮映在倪喃臉上,沒什麽血色。

思忖了片刻,倪喃回了消息過去。

[倪喃:已經處理好了,最近就會回別墅。]

發完,倪喃便再次放下手機裹進被子裏。天還沒亮,還能再睡幾個小時。不然等隔壁的住戶都醒了,又會吵得沒法入眠。

昨天晚上半夢半醒的時候,倪喃隐約感到手機亮了,卻沒力氣睜開眼睛看看。

那個時候她卻莫名想到了茵北路那棟別墅,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再不回去,時卿可能真的會撕了她。

除夕夜當天,公交早早收班。倪喃出來得有些晚,沒趕上最後一班。沒辦法,她只能掃了個共享單車,騎了快一個小時。

這地方也沒什麽停車點,倪喃在離別墅最近的一個大型超市門口鎖了車,最後步行過去。

吳俪蓉只待到今天中午,下午早早地回了家。所以現在這個時候,別墅裏就只有時卿一個人。

進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院子裏的燈亮着,別墅的各個房間卻是漆黑一片。路過那片草坪時,倪喃下意識擡頭看了眼,主卧的窗子緊閉着,整棟別墅像是座空樓。

不由得,倪喃想起了跨年那天晚上。古怪的情緒作祟,倪喃指尖緊了緊,心口有些堵。

她低下頭,邁步往裏面走,盡量把心間的煩亂抛之腦後。

別墅裏是一片頹廢的死光,倪喃開了燈,屋裏子一塵不染,應該是吳俪蓉特意打掃了一番。廚房裏有煮好的餃子,被人用保溫罩蓋着。

倪喃打開看了眼,完完整整,看起來并沒有動過。

盤子邊緣有些水珠,餃子還是溫熱的,聞起來味道不錯。盯着那個盤子看了許久,倪喃嘆了口氣。

時間還早,倪喃把餃子重新下鍋煮了煮,然後拿着碗筷上了樓。

像往常一樣,倪喃敲了三下門後便準備推門而入,然這一次,她卻沒推動。

一次,兩次,怎麽推都紋絲不動。

倪喃站在門口沉默了會兒,總算意識到一個問題。

原來時卿知道她回來了,不僅知道,還把門鎖了。

合着就為了防着她呗。

倪喃差點就氣笑了,這麽不待見怎麽不直接開了她來得痛快,還省得她沒事兒就在他跟前晃悠。

從倪喃進別墅大門的一刻起,時卿就在樓上把她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這麽多天連個臉都不露。不露也就罷了,請假回家這事兒,時卿竟然還是從柏易那邊知道的。

就好像她做什麽都和時卿無關,有時間就來他面前做做樣子,沒時間就跑得遠遠的。

那天晚上倪喃的沉默時卿記得一清二楚,所以她現在這樣,是在躲着他不成。

每每想到此,時卿心裏就莫名升起一股怒氣,幾乎要壓不住。

他深吸了口,手掌攤開,中指和拇指壓向眉骨兩側,眼皮斂起,眉心緊擰着。

突然,耳邊嘩啦一聲,一股風吹進來。

時卿擡起頭,卻看到外間的玻璃窗被人拉開,緊接着,一雙纖細的手臂從外面伸了進來。

此時的時卿就坐在窗邊,清楚地看到倪喃就踩着外頭幾十厘米寬的護欄,一手扒着窗戶邊緣,然後伸了腿往裏面邁。

“倪喃!”

時卿瞳仁驚得往裏縮,掌心緊握着扶手,喉間發出聲沉重的低呼。

心髒跳動得飛快,直到下一刻倪喃穩穩地落了地,時卿才松了口氣。同時,一股隐伏的怒火慢慢累堆起來,好似這段日子積攢的情緒都在這刻爆發。

“你腦子有問題是不是!”

“不怕掉下去摔死你?”

時卿的呼吸沉重,眼神陰鸷,下颚線緊緊繃着,青筋從側面暴露出來,蜿蜒向頸側,後槽牙幾乎被咬碎,脖子憋得發了紅。

看那樣子,好像頭猛獸立刻就會朝人撲過去。

倪喃顫顫巍巍地走了兩步,雙腿發軟得厲害,她看着時卿,聲音還有些抖,“當、當然怕。”

身後的風還呼呼作響,離時卿很近的時候,她還是沒撐住,身子一歪栽倒過去。

雙手下意識往前面撐,倪喃按着扶手,不知碰到了什麽按鈕,使得時卿的輪椅靠背突然下沉,兩個人一起往下倒。

倒下的瞬間,倪喃還怕撞到時卿,腦袋往右一靠,臉就朝旁邊的桌子磕過去。

“噔——”

預想的痛感并沒有傳來,倪喃額頭被東西托住,耳畔傳來聲低沉的悶哼。

倪喃趴在時卿身上,腦袋卻往旁邊歪。她偏了頭,才看到時卿伸了只手出來,掌心朝上給倪喃當了肉墊。

那麽響一聲,肯定痛得要命。

額頭上涼涼的,倪喃趕快擡起腦袋來,還有些發懵。

他們之間只一拳距離,呼吸相繞。倪喃能清晰地看到時卿的五官,清隽利落,線條流暢。那雙眼,好像灌了冰。

眩暈緩解了點,倪喃盯着他,一本正經地解釋,“我…恐高。”

時卿的面色還是難看得吓人,“恐高還爬窗?”

“誰讓你鎖門…”

“回來幹什麽?”

“回來陪你過除夕啊。”

倪喃說得沒心沒肺,好像前幾天的事沒發生過一般。

時卿冷眼看着她,語調極沉,“用不着你陪。”

像是被蠱了一般,倪喃脫口而出,“那要不你陪我也行。”

尾音落下,不再有回應。兩人就那樣相視着,時卿的手已經收了回來。倪喃自上而下看着他,注意到他手背的紅印,可能沒過多久就要腫起來。

說來荒謬,時卿居然在乎起她的好歹來。

冷冽的雪松氣竄進鼻息,時卿臉色陰沉,手卻放在一旁撐着,倪喃才不會滑掉下去。

瞬間的暧昧滋生,來得突兀又讓人不知所措。倪喃注意到了,時卿上下滾動的喉結和微微收緊的下颚。那雙黑眸裏覆上了曾捉摸不清的情緒,來得濃厚。

鬼使神差,倪喃盯着時卿的眼睛,突然問來了句。

“時卿。”

“你是不是想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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