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您出不去的
第二天陸荷陽直到起床時,才意識到,昨晚陸珣并沒有進來睡。
他打開房門,看着寂靜的房屋,有一瞬間的失神。陸珣并沒有睡在沙發上,而廚房裏也沒有他的身影。
他預期看到的,陸珣趿拉着拖鞋将牛奶雞蛋擺到餐桌上的場景,并沒有出現。
昨天被人翻亂的一切都已歸位,一切井井有條,更可怕的是,他發覺屋子裏變得空蕩了,陸珣的牙刷被扔在垃圾桶,他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被拿走,只剩下空空的衣服架子,被他胡亂扔在桌上的充電器也不見了,煙灰缸裏一塵不染,茶幾上剩的半包煙和打火機齊齊不知所蹤,陸珣的生活痕跡被打掃幹淨,像是從未在這間屋子裏住過。
這麽說也不完全對。
他的枕頭還在,陸珣自己在樓下超市買的,這人講究,挑了個獲過什麽德國紅點獎的,也不便宜,現在還在床上。
陸荷陽揉了揉眉心,他搬出去了。而且嚴格來說,是他讓他搬走的。
陸珣不常服從他的話,事實上,叛逆居多,但這件事上,不得不說,他從善如流,畢竟如今這個關口,沒人願意挨着他這個大麻煩。
盡管陸荷陽曾懷抱希望,但陸珣對他不管是什麽情,到現在這一步也算是耗盡了。
他心如死水地走進衛生間刷牙,草莓味須後水的空瓶不知何時扔掉了,被陸珣替換上他買的薄荷味的。他不想用,甚至不願因此回憶起陸珣身上的味道,反手也掃進了垃圾桶。
當他在餐桌旁坐下的時候,他突然想起,昨天陸珣收走了他的手機,然而整個屋子走下來,并沒有發現他将他的手機留下。
整件事變得有些可笑,他沒有手機,根本無法聯系陸珣;然而不聯系陸珣,他就拿不回他的手機。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門鈴響了。
陸荷陽警覺起來,走到門口看向貓眼:“誰?”
“陸先生。”
門口有兩個中年男人,身着黑色西服,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看起來彬彬有禮,不像是要鬧事:“陸珣先生讓我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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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荷陽猜測是來送還他的手機,但需要這麽大陣仗?他們又是陸珣的什麽人?
他緩緩打開門露出半個身體,正要問什麽事,忽而整個人被人從門縫裏扯出去,嘴被白色的布條塞住,緊接着一個黑色的布套自上而下蒙住了他的腦袋。
“唔……”
陸荷陽劇烈掙紮起來,下一秒手腕被束縛繩捆住,他被一左一右夾着,踉跄地朝樓下走,中間還一腳踏空差點摔下去,不過好在兩位綁架者施以援手,拄着他的腋窩将他的兩只胳膊往上一提,讓他穩穩落地。
陸荷陽心跳如雷,頭一回感覺自己像一口牲畜。
但不管他發出任何聲音,用力睜大雙眼想透過黑布看到些什麽,都一無所獲。
好不容易下完臺階,他被迫跨了一步,頭頂被手掌往下按,他意識到自己在上車,然後是沉重的車門拉合的聲音,大概率是一輛SUV。
緊接着車輛啓動,開出小區,陸荷陽有意記住周圍的環境音,和車輛等待與啓動的時間,但路越走越遠,漸漸超出了他所能記憶的範疇,于是他一籌莫展,放棄在思維殿堂裏求生。
足足行駛了一個半小時,或者更久,車輛緩緩停下來,陸荷陽被人拽下了車,頭套猛地被摘下,嘴裏的布條被掏走,手腕也解了困,那兩個男人轉身上車,繼而駛離,将陸荷陽一人留在了原地。
雙眼終于适應了些光亮,他揉着自己被繩索勒得泛紅的手腕,發覺自己可笑地站在一幢紅磚別墅的前院裏,他沒吃早飯,身上還穿着家裏的睡衣和拖鞋,仿若剛剛瞬移來此的天外來客。
……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看周圍環境,樓間距很大,人煙稀少,再根據車程,陸荷陽判斷自己身處郊外,他走到院門前嘗試打開,卻發現大門緊鎖着,需要有特定的指紋才能解鎖。
“陸先生,早上好。”
陸荷陽猛地回過身,發現別墅前站着一個中年女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別在腦後,腰間系一條深藍色的圍裙,表情倒是很和藹,沒有惡意。
“早。”陸荷陽說,“請問為什麽我會在這裏,我又要怎麽出去?”
“您出不去的。”女人說,随之鞠了一躬,“您可以叫我任姨,這些天我将負責您的飲食起居,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
“什麽叫出不去?!”陸荷陽并不能理解自己目前的處境。
這到底是惡作劇還是什麽?
“人身監禁是違法的!”他提高音量,快步走到任姨面前,想近距離觀察對方的表情,看她會不會露出破綻。
可惜任姨無懈可擊,她彬彬有禮地說:“陸先生,不是我要監禁您。我只是聽命行事。”
“那麽你聽從的是誰的命令,我來和他談。”
任姨笑一笑,側身讓出別墅的大門:“陸先生,請先進屋吃早飯。”
當下這種情況,早飯根本不重要。但是對任姨來說,這似乎是天大的事,而為了知曉更多信息的陸荷陽,不得不踏進這幢別墅,去吃一頓莫名其妙的早飯。
別墅裝修得很有品味,餐廳牆上挂着一幅克裏姆特的名畫《阿特湖畔的利茨爾貝格》,如果陸荷陽沒有記錯,且這幅畫是真跡的話,它前年以2000萬元成交。不過除此之外整個別墅并不算奢華,更奇怪的是,這裏雖然看上去一塵不染,但似乎常年空置,所有桌面和架子上除了适當的擺設,沒有其他雜物和生活用品。
“一層是客廳和餐廳,主卧、客卧和書房在二樓,別墅的前院和後院您都可以活動,假如您感興趣的話,後院的冷香玫瑰開得正好……”任姨一邊介紹,一邊幫他拉開餐桌的椅子,“您卧室裏已經有新買的換洗衣服,如果還缺什麽,您随時告訴我。”
聽起來是要他長住的意思。
陸荷陽感到愈發不安,可他自認沒有與什麽非富即貴的大人物有過交集,堅信自己淪落到此地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我什麽時候能見到房子的主人?”
任姨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恍然拍了一下額頭:“差點忘記關火,籠屜上的腸粉早好了,我給您端過來。”
任姨說着開始從廚房往餐桌上端菜,實際上不止腸粉,還有皮蛋瘦肉粥、雞蛋、糖糕,漬好的鹹菜和拌好的沙拉,林林總總布滿一桌。
“會有人來和我一起吃?”
“這些都是陸先生的。”
“……”陸荷陽提箸的手頓了頓,“那一起吃吧,我也吃不了這麽多。”
“我是不可以和陸先生同桌吃飯的。”任姨溫和地笑起來,“您慢用。”
雖然無心吃飯,但陸荷陽還是每道都嘗了嘗,一是味道确實不錯,好像每一道都有照顧到他的口味,二是不想叫任姨白費心思。
一頓神思不屬的飯吃罷,任姨本提議領他去二樓逛逛,他委婉拒絕,讓任姨去收拾廚房,自己逛一逛就可以。
他不是沒有自己的心思,獨自逛的話,或許更便于發現別的出口和關于別墅主人的信息。他提起一顆心,緩緩步上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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