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郎情妾意

可就在此時,陸荷陽的肚子适時地叫起來,發出尴尬的聲音,将剛剛積蓄的一點旖旎氣氛破壞殆盡。他窘迫地朝車座的另一側挪了挪,在腿側悄悄摩挲着手指上幹涸的印跡。

傅珣将紙扔進車載垃圾桶,揚起眉尾,露出一點笑意:“想吃什麽?”

他像是知道陸荷陽不會回答他一般,立刻又接上:“這附近有一家24小時的小吃店,面條還不錯,去試試嗎?”

這時候說自己不餓,反倒欲蓋彌彰,像個笑話。陸荷陽只得跟着下車,落在傅珣身後一步之遙。

“走路五分鐘,就不開車了,那邊不好停車。”傅珣放慢腳步停下來等他,陸荷陽擡起眼,看到剛剛在情動之時,被他手指揪皺的他的衣領,在紅色的酒吧招牌投下的燈光裏,似一只蜻蜓的翼翅,展露着精細的紋路。

他強忍住擡手抹平它的沖動,加快一步,與傅珣并肩。

一開始陸荷陽還不能理解什麽叫“不好停車”,直到他站定在利是小吃店的門口,看着電線錯落的深邃小巷,和下水口處殘留的污水,他終于明白,這裏确實“不好停車”。

店裏人不多,只零星分布兩桌客人,空氣裏殘存淡淡的魚腥氣,傅珣領着他在最裏側坐下,随手抽出紙幫他擦拭面前的桌面。

他将認真吸了吸鼻子判斷氣味來源的陸荷陽收入眼底,解釋道:“這裏魚丸湯很有名。”随後又向他展示擦拭後的紙張。

“不太髒。”

陸荷陽點點頭,看向污跡斑駁的牆面上貼的各色價牌。

“老板,老樣子。”傅珣喊了一聲。

“兩碗面嗎?”

身後的布簾被掀開,露出一張笑意充沛卻頗為粗犷的臉。一圈絡腮胡鑲嵌在他圓潤的面孔上,頭發略長,遮在眼角,有一種獨特的文藝氣質。

“一碗吧。”陸荷陽看向傅珣,帶着征詢意見的意思,“吃不下太多。”

傅珣指尖在桌上敲了一下:“一碗,再加一碗魚丸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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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得真巧。”老板放下布簾,爽朗的聲音從內廚高亢地傳出來,摻雜一點南方口音,“今天最後一碗魚丸湯喽。”

很快,熱氣騰騰的雪菜肉絲面和魚丸湯被端上來,老板在腰間藏藍色的圍裙上擦拭着手,和傅珣随口寒暄:“你小子好久沒過來了。”

傅珣展顏,抽出兩雙筷子,一雙遞給陸荷陽:“太忙。”

“忙啥啊。認識你七年了,淨瞎混,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陸荷陽擡眸,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傅珣佯裝不知,将筷子在桌面剁齊,淡定接話:“你怎麽知道我沒有。”

“嘿!”老板一屁股在身後的椅子上坐下,故作高深地壓低聲音,“你那玩意兒,都沒開過光吧?”

“……”傅珣提起眼皮,朝四周打量一圈,“你這裏有食品經營許可證?”

“當然有。”老板神色一凜:“飯能亂吃,話不能亂講。”

傅珣啧了一聲:“我真擔心你這的飯菜,跟你腦子一樣髒。”

老板一怔,緊跟着笑起來,陸荷陽也忍俊不禁,正抿着笑意,桌下忽然一只鞋伸過來,抵住了他的鞋緣。

或許是傅珣無心,陸荷陽向內收了收腿。過了幾秒,傅珣的皮鞋又挨過來,與他相抵,西褲支起的楞與他的褲腿淺淺地摩擦。

“看你這穿得人模狗樣的,就知道最近混得不錯,到我這打趣來了。”老板伸出被浸透了蔥蒜味的手指,用指甲蓋在傅珣昂貴的西服外套上彈了一下。

傅珣知道他成天打手游,不關注電視和報紙,也不說破,轉而向陸荷陽介紹他。

“這是張老板。”

“什麽老板不老板的,叫我老張。”他再次爆發出豪爽的笑聲,擺擺手,“你們吃。”

看到他重新鑽入後廚,裏面響起“攻擊敵方水晶”的音效之後,陸荷陽捧起碗喝了一口湯,看起來清澈透底,入口卻鮮美異常,碧綠的蔥花更加重了食欲,他咬下一口魚丸,Q彈軟滑,從味蕾到胃囊都感到舒坦了起來,他不禁眯了眯眼。

“我學長,之前玩樂隊的,玩散了之後就開了這家店。”傅珣将面碗推過去,示意對方先吃。

陸荷陽點頭,然而看到兩只碗都擠在自己面前,又改口說:“你吃吧。”

傅珣大方提起筷子:“一起。”

于是四支筷子伸進去,在裏面攪動風雲,不時相撞。

每一根面條上都裹着細碎的雪菜,肉絲的香氣讓湯頭變得愈發香濃,陸荷陽小心翼翼避開傅珣的筷子,夾起一根,伸過頭去遷就碗沿。

就在這時傅珣也湊過來,抿住一根面條。

狹小的桌子突然變得更擁擠。兩張面孔之間僅有一只碗的距離,兩雙眼隔着彌散的熱氣和香味,柔軟地對視。

陸荷陽一瞬間生出無法呼吸的錯覺,他的視線停留在近在咫尺的傅珣的嘴唇上,滾燙的食物将它變成與平常的鋒利冰冷截然不同的模樣。哪怕是接吻之後,也很難鍍上這樣的色澤,璨紅又溫軟。

陸荷陽立刻咬斷嘴裏的面條,向後靠去,徹底拉開距離。

傅珣還在那裏專心致志、心無旁骛地扯那根面,陸荷陽惱羞成怒地發現,好像從始至終動心的都只有自己。

“你不吃了嗎?”傅珣擡頭問。

“嗯。吃飽了。”

傅珣将碗拉近,埋頭吃他吃剩的面條。

陸荷陽有一瞬間的恍惚,面前的人滿額汗水地同他坐在破落的小吃店,好像和十年前并無不同,原來地位與金錢沒能改變他,時光也沒有。

“我叫個代駕過來。”一頓飯吃罷,傅珣将手機掏出來,結完賬後,二人與老板告別,從巷子裏穿出來慢慢往車邊走。

這一次總落後半步的變成傅珣,陸荷陽可以感到有一抹視線若有似無地投射在自己的脊背上。他不由得放慢腳步與傅珣平行,來躲避這樣熾烈的目光。

兩人肩膀上的布料短暫相觸,又分離。

“冷嗎?”傅珣問。

深秋淩晨的寒意已足以刺破皮膚。好在剛剛吃得熱乎,渾身上下還有散不去的暖意。陸荷陽搖搖頭。

但下一秒,一件帶着體溫的西服外套還是披蓋上肩頭。

“不用。”陸荷陽一只手摁住衣領,想再扯下來。

“你穿好。”傅珣說,“我很熱。”

話音甫落,又叫人想起剛剛車上發生的一切——攀升的體溫、辛辣的酒氣、喘息、唾液與汗液……

兩個人喉頭重重碾了碾,尴尬地齊齊噤了聲。

離酒吧愈近,喧嚣聲愈濃,燈光将星子隐去了。好似大夢初醒,兩個人不知怎麽走的,走着走着,又拉開了半人距離。

“謝謝。”傅珣忽然說。

陸荷陽不明所以,扭頭看向他。

傅珣低頭,用眼簾隐藏眼底星星點點的笑意,但沒再解釋半句,徑直走到車邊拉開車門,襯衫的布料随着手臂的動作舒展開,隐約露出內裏肌肉的起伏輪廓。

車先駛至陸荷陽的樓下,或許是找人代駕的緣故,又或許是确實很累了,傅珣沒有再提議上樓。

車門拉開一半,陸荷陽驀地想起身上還披着傅珣的衣服,轉身往下脫。傅珣忽然傾身過來,握住他的右手引導他伸進西服左胸的內袋裏。

代駕司機還在駕駛位端坐,陸荷陽沒敢掙紮,手指跟着深入,很快摸到一張薄薄的銅版紙。

他就勢取出來,是一張綠洲號游輪的船票。

指腹在鋒利的紙張邊緣淺淺地割了兩輪,陸荷陽将票攥緊,剛準備遞回去,傅珣看出對方的猶豫,立刻一錘定音:“我到時候提前來接你。”

他松開握住陸荷陽的手,突然又伸進他和座椅間的縫隙裏,在坐墊的遮掩下,從他的後腰向下探。陸荷陽瞥了一眼司機的後腦勺,咬住下唇無意識地繃緊了腰腹。

滾燙的手指如帶電,從內褲邊緣一寸一寸往下,然後又迷途知返似的,向外退出一層,食指勾開外褲的腰線,将襯衫的下擺向裏塞了塞。

“這裏沒有壓好。”傅珣就着陸荷陽單薄且泛紅的耳廓,小聲說。

這是之前在車上,被極度渴望肌膚接觸的傅珣粗暴地扯出來的,現在又由他複原。

做完這一切,他坐直身體,朝已經下車的的陸荷陽,紳士地道晚安。

洗過澡後,陸荷陽臉上的熱度總算退去些許,他迎着夜風探身将半敞的窗戶關嚴。目光所及,正對窗外一條巷口處停着的一輛黑色別克。

事實上,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這輛別克停在那裏了,只是之前沒有特別在意。細細想來,它晚上總停在那個位置,車窗上的防窺膜貼得嚴實,熄着燈滅了火也看不出裏面有沒有人。

他狐疑地收回視線,就在這時,他發現花瓶裏的玫瑰徹底敗了。

盡管特地買了營養液持續供給,但花瓣邊緣仍然變得焦黃,從最外側一點一點向內擴去,像是某種病毒,到黃色侵染至整片花瓣,它們全部凋落下來,成為毫無生命力的幹癟的殘片。

他凝視着那枝光禿禿的玫瑰莖。

指縫裏灼燙粘稠的觸感又回來了,大腦反複重播掌心受到沖擊的那一刻,彼此相擁着顫栗,傅珣用力地将他擠壓進身體裏。

他忽然模模糊糊地得出一個結論,并為此難以自抑地感到愉悅——傅珣與徐令妤似乎并沒有在鏡頭前表現得那麽郎情妾意。

絆倒鐵盒

#傅珣:謝謝菩薩為我開光。

*感謝寶子們的耐心等待,上一章第43章已解鎖,關于修改的心路歷程可戳大眼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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